第二六三章 那一剑的到来
萧琰没有想这么多。
当她知道躲避不过去时,她就决定战。
当她决定战时,心中的一切思虑都全部抛开,只有战斗,以及如何战斗。
她不着痕迹的放缓速度,心里估算着与对方的距离,左手劈空一掌,身体陡然划出一道弧线向斜前方弯射出去,然后双腿一蹬树干,身躯已经借力反转,如疾风迅雷般,向前冲去。
她不但没有躲避箭,反而以最快的速度冲向那位箭道宗师。
这是极为冒险的策略,却也是极为正确的策略,因为箭是远程武器,在有效射程内,射距越远箭的威力越大,而她只有迅速拉近与箭师的距离,才可以让敌人最强大的神术箭失去很大一部分威力。
一道极其沛然又极其锐利的声音响起。
那是两道声音——神术弓的弓弦颤动的声音,和神术箭射出的声音。
箭道圣者知道了她的意图,当然不能让她拉近距离。
当她转身冲过来时,箭道圣者就很快锁定了她的轨迹,十分冷静、果断的放弦射箭。
但萧琰的决断下得极快,陡然转身冲前的行动让箭道圣者吃了一惊,虽然立刻冷静,终究慢了那么一瞬;而且萧琰之前突然弧射,箭师刚刚改变瞄准她的射箭轨迹,跟着又要随着她转身调整轨迹,这中间又慢了一瞬,虽然果断松弦射箭,但萧琰全力冲刺下迅若闪电,就这么两瞬已让她冲出二百多丈,让神术箭离最佳射距偏离了一半多。
箭道圣者松弦时皱了下眉头,这枝神术箭发挥最大威力是在二里之外,他射箭时与目标的距离是三百二十五步,将将达到一里,他只能将箭道破空间的距离缩短一半。
不过,杀这位实力堪比圣武师大圆满的圣者中期已经绰绰有余了。
只是,还是……可惜了!
他心里不无遗憾的想道。
可惜了家族的这枝神术箭,他有幸射出,却没有能让它绽放出最强大的威力。
……
当萧琰决定战斗的时候,识海一片清明,灵台净如琉璃。
她紫府的星空中,西南方向,忽然亮起了无数小星星,百千颗星,仿佛金刚石般缀满了黑色天幕。——西南方向,正是她冲向箭的方向。而北方一直亮着的那三颗大星,已经更加灿亮起来,耀眼得超过了所有星星。萧琰的眼睛也更加明亮。
就在这时,她听到极沛然又极锐利的声音。
箭射向她了。
但她眼中完全看不到箭,神识也感知不到箭的轨迹,只感到空间被破开,一种庞然力量,她感觉是山的力量,好像上古神话中大巫拍飞的巨山,向她冲撞过来……
这种庞然恐怖的力量,让她生出一种错觉,仿佛即将被一颗星辰射中。
就在箭出时,她识海中的琉璃玉莲突然射出一道七彩虹光,直冲星空,瞬间架起一道虹桥,连通星空和识海。识海中波涛滚滚,无数浪击的力量通过虹桥传入星空——又从星空传入她的丹田之湖,真气骤然增强了一倍,而且通过虹桥源源不断。星空中,西南方闪烁的那百千颗小星星忽然连出一道星线,不停的向前移动、变化,因为速度快留下了道道残影,但每一道影迹都是那么清晰。
那是……神术箭的轨迹。
萧琰的刀,仿佛突然成了庖丁解牛的那柄解牛刀,挥舞自如,符合一种神奥的节奏,发出了清鸣的音律节拍。刀尖仿佛在踏一曲舞蹈,每一次击出的刀芒都点中在星线移动的转折点上。那一点,就是箭路移动的空间承接点。
她的刀气,没有击中箭。
因为神术箭撕裂空间而进,当它破空而出时,就同时拥有了神术给予的山的力量以及空间力量的加成,才能让先天宗师都忌惮退避,但当它在空间中穿行时,萧琰的刀气只能落在空中,无法击中箭的实体。
但萧琰攻击的对象原本就不是神术箭本身,而是箭路。挥出的每一刀都是“无”字刀道,刀尖每一次颤动劈出的刀气,都在箭路前进的空间轨迹上劈出一个虚空裂点,当无数虚空裂点连接起来时,就好比贯通了整头牛有空隙的骨节,庞大的牛像泥土一样散落下来,整个箭路空间轰然崩溃了。
一声震撼森林的爆响。
神术箭随着空间爆裂而裂成碎片。
……
远在七八里外的神术师陡然闷哼一声,强烈的爆裂震荡波将他附着神识的树木一瞬摧毁,连带摧毁了他的那缕神识,那震荡波甚至冲击到他的本识。
而那位箭道圣者在挡下飞溅过来的泥土树木时已经目睁口呆,不敢置信。
她,她……竟然破了神术箭?!
……
巨大的爆裂力量直接将萧琰震飞出去。
她破了这一箭,却没有能够抵御这种爆裂的力量。
她在瞬间连续挥出二十八刀,劈出二十八个虚空裂点,已经让她真气耗空,若非识海中的力量贯入丹田,化成生生不息的真气,她极有可能劈出第十七八刀就要后力不继。她挥出的第二十九刀,最后一刀,以虚无刀道抵御爆裂力量的那一刀,就已经是以神识驭刀使出,远不如崖洞中时以十二成真气使出的那一刀沛然有力,如果不是她领悟了真正的虚无刀意,弥补了力量的不足,这正面冲击的爆裂力量瞬间就会让她碎成满天血肉。
而她现在也没好到哪里去。
除了护着头部外,周身骨头寸断,跌出几十丈外,落在地上只剩几口气了。
……
箭道圣者惊呆之后,立即将神识放了过去,当发现对方还没死,眼中更露不可思议之色,但他尽管震撼,却知道,必须杀死这位年轻圣者——若让她再成长,还了得?
他凌空跃出去,同时从背上抽出一枝普通的黑铁箭,向神识锁定的地方射去。
铁簇箭尖刺破空气,只见一道黑色流光,成弧线落下,射向萧琰的心口。
萧琰只维持着一丝清明,连眼睛都是勉力睁着。
目光却是清澈,平静……还有一丝笑意。
……
空中一道血色利光闪现,就像一道血色的细线,从中穿破铁箭的黑色流光。
铁箭从箭尖至箭尾被剖成两半,“扑”一声掉地。
两片箭还未堕地时,那一线血色利光,已经比利箭还快,不及眨眼就到了那位箭道圣者的眼前。
箭道圣者惊愕的表情还在脸上,手中神术弓迅猛如刀般挥出,同时身形急速向后退去。
箭师的优势在于箭射,而不是近战……他必须拉开距离。
但他退后的速度太慢了。
那线血色利光刺过弓影如刀的空隙处,洞穿了他的喉骨。
“咯”一声,惊愕的声音折在了喉骨处,箭道圣者瞪着眼倒了下去,死前的记忆中,只留下了那道冰寒澈骨的血气。
那线血色利光没有停留,倏忽一闪,穿过重重树木,到了七八里外,破开了神术师抽打过来的漫天藤条,以及无数飞叶如刀,穿透四面八方飞过来的树木,就像极地血狱勾魂的血芒,划过神术师的脖颈。直到血光遁去,那颈子才断开去,头颅落地,鲜血像喷泉一样喷上天去。
……
当那双如万载冰川的眼眸映入萧琰眼中,她牵起嘴角开心的笑了。
你来了。
我来了。
慕容绝提起她就掠了出去,以血光千里的功法,飞遁出去。
这里不能留,很快就有人闻声过来。
萧琰撑着说了句“我服了寸骨丹”,就晕了过去。
她说出这句的意思是,慕容绝可以将她放在安全的地方,让她养伤。——带着她这个伤者逃避追杀,很可能会将两人都陷入危地。
慕容绝很干脆的将她埋在了土中。
当然不是这里的土中,而是一个会被人搜索,却不会搜到的地方。
***
当萧琰醒来时,她已经在坑中了。
慕容绝竟然将她埋在了河水下面的河床底部,萧琰不由想笑:真是绝妙的聪明。
只有在地下,才能让她在昏迷中还能掩藏气息。
但在地面上挖坑,总会有新翻出来的泥土和土腥气。而且,人的气息也会留在地面上,在土面上还会留得比较久,除非她们确定,气息消散前不会有鼻子灵敏的雪地犬嗅过来。
慕容绝一定是带她凌空跃入河中,游出一段距离后,才将她埋入河床底下,河水流动能很快带走人的气息,宗师的目光穿透不了河床,用神识当然更搜索不到她,除非她又倒霉的遇上一位神术师,能将神识附着在河底土上为眼睛——不过,这种概率还是比较小的,毕竟在河水下方搜索对神识消耗是极大的,何况这条河肯定很长,难道要一寸寸搜过去?
萧琰的神识“看见”自己仅穿着中衣,外面那件白布袍被她口中喷出的血染上了,千山学长一定是拿着这袍子引狗去了,在其他地方故布疑阵,出现一下人影,将追兵引过去……总之,她目前待在这里是安全的。
她对慕容绝的聪明和实力都很放心,安心的收回神识,催动真气疗伤。
寸骨丹的药效已经在她昏迷的时候随着真气的自行运转散开了,骨头正在愈合中,内腑的碎裂也在缓慢修复,浑身的剧痛让她痛得麻木,就连周身被湿冻的河泥包裹着她也对冰凉没了感觉,只有剧痛和剧痒。
除了身体受伤严重外,她的神识受伤也很严重,因为最后一刀是以神识驭出,让她的神识几乎耗竭一空,就连放出一缕神识到河面上,已经让她识海抽痛。而神识的耗损,短期内是不能恢复的。
目前紧要的,是身体的伤势。如果连行动都不能,会将千山学长陷入危境。
真气在她催动下运行得更快,因为对无有之道的领悟,她对生生不息也有了进一步的领悟,真气的生机能力更强。或许因为那“一百九十亿”的生命汁液给予的生命之力,她发现身体的自动复原能力竟然增强了——这当然是好事!现在她一点都不觉得那一百九十亿贵了。
萧琰现在最缺的,还是时间。这个地方就算安全,也是不能久待的。待久了,安全的地方也危险了。
幸运的是,现在已经是申末了。再过一个多时辰,天色就暗了下来。
一到夜晚,追猎的队伍就会暂时停止,虽然夜晚对登极境以上的武者没什么影响,但雪鹰和雪地犬却不能在夜晚搜索。
萧琰进入了全冥想的疗伤状态,神识和五官皆失。但慕容绝回来时,她仍然第一时间就知道了。
因为紫府星空中代表北方玄武的三颗大星越来越亮。
当慕容绝入水落到她藏身的泥坑上面时,三颗大星最耀眼。
萧琰一笑。
当她决定出刀硬接神术箭时,就看见北方三颗大星大耀,心中莫名生出感觉——她来了。
那是一种非常奇特的感应,就好像她和慕容绝在天地之间有着紧密的联系,当接近一定距离时就能让她们知道对方的存在:你在那里;你来了。
当萧琰知道慕容绝即将到来时,心中一松,出刀更无顾忌。因为她知道,后面的一切都有慕容绝解决。她相信她能做到,无可动摇。
萧琰感到开心。
有这样的可以完全信任的朋友,可以将自己的生命交付到对方手中的朋友,的确开心。
她想,学长就在她的星空中,她也应该在学长的星空中。
这样真好。
自己的星空中,东方青龙是李昭华,北方玄武是千山学长,西方白虎和南方朱雀又是谁呢?——会是她认识的人吗?还是在人生未知的旅途中,即将到来的又两个人生挚友?
萧琰很期待。
她放出一缕神识,见慕容绝一身黑衣,上面还染了好些泥渍,即使河水也没冲刷干净,但萧琰仍然觉得,她白如冰雪,洁净澄澈,又恒定如冰山,亘古不变,让人稳定安心。
【现在是戌时二刻。你伤势如何?】萧琰脑海中出现慕容绝的神识传音。
她如实道:【伤得很重,经脉都断了,虽然有寸骨丹,现在才恢复两成。再有两个时辰,应该能恢复五成。神识耗损,只能和你传音。】敏锐的意识到学长问话的意思,跟着就问:【现在要转移吗?】
慕容绝道:【最好是走。他们知道你在神术箭下受了重伤,今夜定然不会停歇,还会大举搜索。我担心,会有神术师过来。】
萧琰认为她顾虑得很对,立即道:【那就走。】
慕容绝将她从河泥底下捞了出来,取下覆面挡泥的布巾,再取下脸上覆着的面具,现出一张很苍白、没有丝毫血色的脸庞。
慕容绝的心口处又涌起那种,不是很明显、却细微疼的感觉。……这就是心疼?
她动作微滞。
【怎么了?】
萧琰骨头未愈合,站立还不稳,虚弱的靠在她肩上,见她一时未动,便问她。
【心里……有种情绪。】慕容绝说道,一边将面具洗干净,重新戴她脸上。
萧琰好奇:【什么情绪?】
这会儿还有什么情绪?恐惧将要遇上的危险?这不可能。
千山学长只会和她一样,将危险当作磨砺。
那是对敌情的揣测?
【跟敌情无关。】慕容绝说话,语气略有些迟疑,【以后告诉你吧……还不太确定。】
她对她有动心,但还没到动情。
没有动情,就不必说出口。
一切,都还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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