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二十七章寻找
许暮舟发疯似的到处找,从庄白卧房里的衣柜、床底,到窗台外的墙下,只要是能躲藏的地方,一处也没有放过。
仿佛庄白是在跟他玩捉迷藏一般,趴在地上的时候,大红的喜服沾到了灰也顾不上。
全院人只能跟着找,只是别人找过说没有的地方,许暮舟也不信,非得自己再找一遍。就连后厨烧水的锅炉下,许暮舟都钻进去刨了刨。
如果不是烟囱太细太窄,决计藏不进人去,许暮舟必定也要爬一遍试试。
脸颊沾上了烟灰,发髻也被灶台挤得凌乱,身前红红火火的花球,变成了灰头土脸的黑球。
但一向讲究又爱干净的许暮舟浑然不觉,只是如同没头苍蝇一样一间房一间房的找下去。
每打开一扇门前,许暮舟的眼睛都会亮一下,就好像庄白会在里头坐着似的。但随着看见门后的一次空空如也,许暮舟的眼神,又会暗淡一次。
阿鸢从没见过他的少爷这个样子,大气不敢喘一下,亦步亦趋的跟在后面。
直到整个许宅的每一寸地皮都被踩遍了,依旧不曾寻到庄白半个人影,许暮舟才停下来,强迫自己冷静思考。
“不在家里,那就只能是在外面。昨天阿鸢给他送过衣裳,那时候人还在,后来也没人见他出去过”
许暮舟语速极快,语调又轻,应该是在分析给自己听,“夜里!要消失且不引人注意的话,只能是在夜里!”
“一夜之间能走多远?他一定还在夏梁郡!去镇上找!”
说罢,许暮舟起身便要往外跑,同时吩咐阿鸢:“叫你的那群‘秘密武器’,在整个夏梁郡的外围找。山里,树林里,田地里!每一寸都要找!”
阿鸢一边点头称是,一边提醒许暮舟,要出门的话,至少先把喜服脱了。
许暮舟一把将衣袍摘了下来,随手扔在地上。
从晌午到半夜,许暮舟回来时萧瑟的冷风都已将他的身体吹得冰凉了。
立冬已经过了,夜里的风越来越冷,许暮舟往外跑时压根没顾得上多加件衣裳,现在人灰头土脸,裸露在外的皮肤也给冻红了。
可是他的身后却是空无一人。走遍了小镇,乡民们都看到了他满脸沾着烟灰,心急火燎找人的狼狈模样。
然而,并没有寻到庄白。
裴云初一下子心疼得红了眼眶,把抱在臂弯里的大氅给人披上。
明知道现在是冬天,出门也不带件厚衣裳,一点也不会照顾自己!裴云初心头火起,想要埋怨许暮舟几句,但看人这失魂落魄的样子,又舍不得了。
许暮舟满心都是庄白的事,刚消停了片刻,又像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一惊一乍:“望星楼!只有红花会能够无声无息地把人劫走!”
“我去望星楼找!”说罢便又想夺门而出。
裴云初实在看不下去,狠狠将人拦住,“别折腾了!你明知道不会是红花会。他们没有劫走庄白的理由呀。”
“从始至终,他们要找的人都是你呀。迷香、暗箭,再到让你去做堂主,即便他们想劫,那也是劫你啊!跟庄白有什么关系,他是自己走的。”
“你也这么想过了的,对不对否则,去镇上时,你就已经去过望星楼了,何必现在再跑一趟。”
毕竟是自己带大的孩子,裴云初怎会不了解许暮舟。盘算、筹谋,是许暮舟做每件事情前必不会落的准备。
因而他去镇上的时候,不可能没有想过去望星楼找人。
之所以不曾走进去,就是因为许暮舟心知肚明,庄白不会是红花会的人劫走的。他们明天便要启程上京了,红花会又何必整这一出。
但许暮舟没有办法,必须给自己找点事情做。
也许他亦需要一个借口,用以掩盖“庄白是自己走的”之事实。
“但是,云初我得找到他啊。我答应过他的。”许暮舟眼睑低垂下来,纤长的睫毛在眼下铺出一层薄影。
裴云初只觉得心口像是被人揪着,难受得喘不上气来。
许暮舟幼时不爱叫他叔叔,反而是以名字相称,说是因为看他像大哥哥,一点也不像“叔叔”。
裴云初便也由着孩子去了,他并不在乎称谓,若是能与许暮舟相处如朋友,他也是高兴的。
然而随着许暮舟渐渐长大,读书、知礼,不晓得从什么时候开始,许暮舟管他叫起“裴叔叔”了。裴云初心里五味杂陈。
尽管,许暮舟偶尔也会唤他的名字,但那一定是许暮舟很难过的时候了。
裴云初强迫自己平复心绪,慢慢走到许暮舟旁边,拍了拍人的后背。十二年来,许暮舟情绪低落时,裴云初都是这么安抚他的。
只是似乎在庄白出现后,裴云初已经许久不曾走近许暮舟身边了。
“子时都过了,就算再要出门,也得等明日天亮吧。”裴云初轻言细语,“即便你可以折腾,也要顾及咱们这一院子的人,总不能大家都跟你一起折腾。”
“别太心急,正如你所说,庄白一夜之间走不了多远,一天的时间也走不了多远的。”
“你不是已经让阿鸢带的那些孩子们盯着了么,一定能找到他。你先去屋里暖暖,别生病。”
许暮舟进了屋,宗叔赶紧抬了一个燃烧着的暖炉过来,还让小厮去后厨端姜汤。
可是许暮舟却只是人在屋里,魂儿不知道去哪了。
他不喜欢生姜的味道,平时让喝姜汤,就跟要了他的命似的。但眼下,许暮舟捧起白瓷碗,二话不说,一饮而尽。
唉,这情爱便似一把刀,刀刀要人性命,谁都躲不过去。
但这也不怪许暮舟,新娘子在拜堂当天跑了,任谁是这新郎,都得疯魔。何况许暮舟表面不显山露水,其实所有人都知道,他对庄白用情极深。
那一晚,许暮舟坐在正堂里,一下没有合过眼。
裴云初知道自己劝不动,便也不浪费口舌,只是默默在旁边陪着。
他眼看许暮舟方正地坐着,双手握拳,不知疲倦的盯着窗外,似乎盯得久一点,天亮就会早一分。
许暮舟的心性如此,任何事情不动声色,心急了就虐待自己。裴云初纵使不看他的手掌也知道,此时此刻,许暮舟的手心,一定被他自己的指甲抠得鲜血淋漓。
终于,捱过了三个时辰,天色微亮了。
许暮舟站起身,抬腿便往门外走,今日,他打算亲自去夏梁郡的外围找。可惜还没有走到大门口,先看见了不速之客。
一个身着紫衣,戴着挂有帘纱的斗笠,长发如瀑,身形不高不矮,辨不清男女的人物,带着两个手下,堂而皇之的进了许宅。
活像他们才是这里的主人。
许暮舟与此人不曾打过照面,但迎面而来的这股泛着果香的脂粉味,倒是挺熟悉。
这就是那日望星楼雅房中藏在帘幕后头的人。
两个手下人似乎管他叫“江头儿”,昨天是十日限期的最后一天,今日合该上路前往京城。
但他们却没在约定的地点见到许暮舟,于是亲自上门提人。
只不过现在的许暮舟,根本管不着他们任何想法,一门心思旨在寻找庄白。
紫衣人抓住许暮舟的手臂,语气冷得能叫人冻出一身鸡皮疙瘩:“许公子莫要挑衅我们的底线,我望星楼中人,可不是善男信女。”
“今日许公子你是必须上京城的,无论你丢了什么人,都容不得你去找。”
左右两侧的家丁们吓得瑟瑟发抖,生怕这江湖人士大开杀戒,结果许暮舟甩开了紫衣人的手,一副不怕死的样子。
“我就是要去找。要么你弄死我。反正这于你而言,不过是抬抬手的事。”
许暮舟知道这人不敢动手,他这副孱弱的身子,动辄便是断手断脚,但即便如此,紫衣人口中的“主人”,依旧指名他去做堂主。
想来,那位主人一定不想手下给他带回一具尸体去。
“你也别想着威胁我。你敢动我院子里的人,我跟他们一起死。到时候,你的‘主人’应该不满意这样的差事吧。”
话音未落,许暮舟有恃无恐地踏出了门。
那江头儿似是被许暮舟捏住了痛处,一时气急败坏,虽然不敢下重手,但也想教训这嚣张的男人一顿。
但还没等他再度触碰许暮舟的衣角,一柄黑色的长剑挡住了他手掌的朝向。
是孔夜!
许暮舟一见孔夜,双眼发亮,仿若见到了救星:“你一直藏在暗处注意我这院子的动向,每次都出现的如此及时,你一定也看见他了对不对?”
“他”指的自然是庄白。
可惜孔夜只道:“我的职责,只是注意你一个人的动向。你许宅人那么多,我看不过来。”
“可那天是晚上,他一个人行动的!不需要你眼观六路。”许暮舟说话急躁起来。
孔夜并不改口:“我不曾看见。”
“撒谎!”许暮舟扯住黑衣剑客的领口,“你武功这么高,怎么会不曾看见!”
结果孔夜一反手揪住了他的衣襟,把人往空地上拖:“你不要发疯了,到现在还不清楚么?你要找的那个人,不是一般人,他能够躲过我的眼睛,就像那次在生死关头替你挡下那一箭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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