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16章 这里的主人

她的观察力敏锐，一进养神殿，事无巨细都在神念扫视范围之中，怎么偏就没见到这果实是如何出现？随她心念一动，果实表面顿时泛起淡淡青光。

        立在她身侧的长天明白，这是妻子正在往悬铃木果实当中灌输生长之力。宁小闲自有道理，他没有开口询问，只是静静旁观。

        十息过去了。

        五十息过去了。

        一炷香时间，也过去了。

        站在这里的两个人都觉出不对：不过小小一颗悬铃木果实，怎么能吸纳那许多生长之力？要知道以宁小闲星力的丰沛和纯净，在一炷香功夫内输出的生长之力足够攻克百亩大荒之地了，怎地这颗果实倒似无底洞，吸进去的力量都用到什么地方去了？

        好在她身上别的都不多，惟星力几近无穷无尽，可以大肆挥霍，这会儿就抱定了不把它灌到爆浆誓不罢休的主意。

        转眼，就到了两炷香时间。

        悬铃木果实忽然发出了“喀啦”一声，随后顶端裂开一条细缝。尽管声音轻微，缝也细窄得肉眼都看不清楚，长天依旧一把攫过来，扔到三丈开外的地面上。

        只因这果实当中，忽然焕发出一股无形的气势来。

        恢宏、冷漠、浩大无边，令生灵在它面前都显出了渺小。

        长天斜跨一步，挡在宁小闲身前冷冷道：“还不现形？”

        落在地上的果实忽然摇晃两下。宁小闲眼尖地观察到，它的底部居然长出了细根，顶端也冒出了小芽……大概只用了十息左右，果实就长成了手掌高的小苗。

        长天也在打量着它，忽然道：“看起来不太像悬铃木。”

        有趣，宁小闲明明催发了悬铃木的种子，结果长出来的却是这么个怪东西。他同样身负生长之力，对植物的了解远胜常人，这会儿就相信自己的眼力没有看错。

        宁小闲的脸色更奇怪了，口中近乎于喃喃自语：“不是悬铃木，而是……”

        她似是咽了下口水才低声道：“而是古纳图的投影。”

        不错，这株怪模怪样的小苗虽然有着悬铃木标示性的叶形，但它枝杈的走向和弯曲的弧度，她真是熟悉已极。

        那就与神国的古纳图一模一样！

        长天抱臂道：“这就是告密者？”饶是他见多识广，这时也要啧啧称奇。谁也没想到告密者不是靠自己两条或者四条腿走过来，而是宁小闲的星力催长出世的。

        “不。”宁小闲啼笑皆非，“这只是个……”她停下来思索合适形容词，“媒介，让他能与我们顺利对话。”

        那个人，并没有亲来？长天眼眸黯沉下去：“你是什么东西？”

        话里透出的阴寒杀气，令这宽敞的中庭气温骤降。

        他说话的对象，就是这只小小的树精。

        他揣度明白了，这一次找上他们的，恐怕不是人，不是妖怪，也不是蛮人。

        哪一种生物，必须借由树精才能开口呢？

        受他威势所嚇，空气基本静止。可是树精头顶的叶片却无风自动，随后他和宁小闲心头都有一个低沉的声音回响：“一切有为法，因我，无我。”

        这是什么意思？宁小闲才自蹙眉，这声音已经接着道：“你们所立之地即是，一呼一吸即是。双日双月东升西落，一天有十五个时辰，人有生老病死，也都是因为……。”它微一停顿，“现在，你们知道面对谁了么？”

        它每说一句，宁小闲的杏眸就瞪大一分，直到它说完，她眼中已经盛满了不可思议。

        长天紧紧握着她的手，面色哂然：“何必说得那般玄乎？你不过是本界天道。”

        宁小闲也想明白了。以上那些，连真神都办不到。

        惟有天道，无所不在，无孔不入，变化万千气象，敦促生死轮回。

        所以，这一回找上他们的“人”，是天外世界的天道？难怪高傲冷漠如月娥也甘愿替它跑腿传话，只因这个对象的份量实在是够够的。

        要说南赡部洲和天外世界的天道为何能够沟通，呃，大概在蛮祖开辟出来的天隙强行联通两界时，这两家天道就有了交集罢？

        若是一般人听闻天道降临，还不得惊骇欲绝？不过宁小闲和南赡部洲的天道打交道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连月娥都曾戏弄，这会儿虽然惊讶，脑筋依旧运转自如，接连推导出这许多内容。她张开口正要问话，就听长天忽然道：“上一回我们闯入天道试验场，也是你捣的鬼？”

        宁小闲和长天曾进入天外世界一条巨大的裂隙当中，那里面是天道的试验场，推演万物生灭法则。他们至今念念不忘，是由于那里的地心深处沉着天气间的至宝：鸿蒙元气。

        可是他们当时也发现，必然有人特地将他们引入地隙，以鸿蒙元气为饵，诱他们深入地心的虚无。哪怕以长天道行之精深，依旧不能从那里全身而退，只能徒望鸿蒙元气兴叹。

        这声音沉默许久，才幽幽道：“是。”

        宁小闲目光顿时为之一凝。他们一度以为那是神王布下的陷阱，然而越想却越不对劲，似乎不是神王惯用的手段。

        原来是天道动的手脚！

        “这是何意！”她脸色沉了下来，“你想将长天置之死地么？”

        “是。”树精侧了侧头，“原本有此打算。”

        它的回答竟如此坦荡，宁小闲不由得一怔，紧跟在后面的冷嘲痛骂居然没说出口。

        她怎么忘了，天道与人类不同，从来说一是一，不会矫揉造作，也不懂得迂回婉转。到了这时，她也明白古纳图为什么会对本界天道的到来有反应了：它原本就是本界的生灵，秉持星力而出生在这片土地上，千年万载下来，对本界法则大概比任何人都要熟悉。

        天道一旦有勾通意愿，它就能敏锐地感知。从而自识海中分出一缕投影，附在眼前的小树精身上，以作为天人交流的媒介。

        她和月娥打过交道，明白规则这种东西是不可见、不可闻、不可感的，活人和天道沟通需要载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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