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2章 兵败如山倒

　　12月12日。
18师团参谋长小藤惠大佐拿着电报对师团长稻叶四郎中将说道：
“方面军司令部和第十军司令部对我们两天没能攻下当涂非常不满，发来斥责电报，并要求我们一定要在明日攻克当涂。”
稻叶四郎看着被淹没在隆隆炮火中的当涂，脸色阴晴不定。
小藤惠大佐继续说道：
“帝国的各个师团已经攻到金陵城下了，野战重炮兵第十四联队的重炮正在轰击城墙。
一旦在城墙上打开缺口，大日本帝国的勇士将能够轻轻松松地进入金陵城。
天皇陛下、大本营以及全国的民众都在等待着胜利的消息，如果我们也能够同时攻占当涂，那么此次上海派遣军和第十军在江南的行动就算是大获全胜，没有任何可以被指责的地方。
松井石根大将想要获得全功，因此才会再三催促我们。”
稻叶四郎知道前线的士兵已经尽力了，他放下望远镜，声音没有任何起伏的问道：
“如果第6师团或是第114师团能够抽出部分兵力从北面攻击当涂，那么我军必能在一天之内歼灭模范师，包括莫凡在内，一个人都逃不了。”
小藤惠不动声色地叹息了一下，道：
“所有的军人都想获得攻克敌人国都的荣誉，在胜利即将到来的前夜，无论是第六师团还是第114师团，他们都不可能派部队来增援我军。
金陵被顺利攻克之后，各个师团的帝国勇士肯定忙着分割占领城区，搜刮财富，短时间内也不可能南下来支援我们。
方面军司令部也未曾表示要派遣援军。
或许在大将阁下看来，我们能够得到野战重炮兵第13联队的增援，已经足够了。
一个重炮联队再加上大量的航空兵，对付支那的一个师，无论如何说都是占据绝对的优势。
如果我们攻击不顺利，只可能是指挥方面出了问题。”
“呵！”
稻叶四郎无奈的呵了一声，
“如果没有时间限制的话，帝国军人可以缓缓的推进，早晚都能将当面的支那军队歼灭。
可现在大将阁下却要求我们在一天之内完成，属实有些强人所难了。”
第18师团注定不可能得到攻克敌国国都的荣誉，在此情况之下，稻叶四郎实在是不愿意看到大量的精锐勇士伤亡。
毕竟折损的是第18师团的实力。
若方面军司令部能够派遣援军，那么稻叶四郎或许真的可以不顾一切用人命与模范师交换，可现在他却犹豫起来。
“你估计莫凡手上还有多少兵力？”
小藤惠大佐小心地看了一眼师团长阁下的脸色，斟酌着回答道：
“从特高课掌握的情报上看，莫凡将第六十七军吞并之后，模范师的兵力最多8000。
这两天重炮和飞机不断轰炸，我军连续不断的攻击，模范旅的伤亡肯定也很大，我估计最多还有4000人吧。”
稻叶四郎摇头轻笑起来，
“若他手上只有4000人，为何还能够挡住我师团的攻势？”
小藤惠大佐的反应很快，当即说道：
“前段时间被我军不断追击驱赶的川军也从当涂撤退，将来莫凡是将这些溃兵都收到自己麾下了。”
“嗯。”
稻叶四郎对这个回答比较满意。
他缓缓从山岗上走下来，一边走一边说道：
“巷战一时半会儿不可能结束，集中兵力攻击支那人的渡口。
注意扬长避短，尽量避免与敌人短兵相接。”
“嗨依！”
12月12日下午五时。
金陵卫戍司令部的唐总司令召集参加保卫战各部队的高级将领开会，会议一开始他便直截了当地宣布了重庆的撤退命令。
倭寇已经达到城下了，尽管守城各部队作战非常英勇，但是唐总司令非常清楚的知道，这座城市最多只能守两天时间了。
老头子的命令恰好给了他一个台阶。
撤退命令公布之后，没有人再去提及与城共存亡的口号。
在这次会议上简单的明确了各个部队的突围方向，但是唐总司令没有把话说死，给了大家很多相机行事的权力。
会议基本没有什么可以讨论的，很快就结束了。
走出卫戍司令部之后，一些将军看到天色已经黑了下来，又知道下关码头上的渡船稀少，担心自己逃不出去，因此只让随行的副官去通知部队撤退，将军自己则带着警卫直奔码头。
唐总司令在收缴渡船的时候悄悄藏起了一艘小火轮，告诉高级将领可以撤退之后，他自己便带着亲信参谋前往江边，找到小火轮，过了长江。
而这个时候，前线的将士们依然在与倭寇拼命。
弟兄们的身后就是金陵城，所有人都知道退无可退，战意昂扬。
攻城的日军师团被打得头破血流，伤亡惨重。
大概晚上七点的时候，一些将军的副官才找到前线指挥所，告诉指挥所里的军官，长官们已经撤退了。
副官自己也忙着逃命，因此说的含糊不清。
又过了一个多小时的时间，流言开始在城市里蔓延。
“当官的已经跑啦……”
流言像是一阵风一般，当它吹过阵地的时候，带走了国军弟兄昂扬的战斗意志……
前线的军官和士兵无法与指挥部取得联系，这才相信当官的已经跑了。
不能说兵败如山倒，但是在那一个时刻，前线的弟兄们茫然了。
自己刚刚把冲到面前的小鬼子杀死，当官的怎么就跑了呢？
弟兄们在前线流血牺牲，对得起国家，对得起人民，对得起身后的这座城市，为什么撤退的时候都没人来告诉自己一声？
难道自己的命真如草芥一般一文不值吗？
短暂的茫然犹豫过后，士兵也不管了，丢下阵地向城内逃去。
城外到处都是小鬼子，唯一可能离开金陵的只有下关码头。
教导总队第三旅的参谋主任周泉中校带着1000多名百战弟兄穿过拥挤的人群，来到挹江门前。
眼前的场景让周泉目瞪口呆。
城门口处挤着数不尽的军官和士兵，密密麻麻的脑袋让人头皮发麻。
所有人的眼中都充斥着惊慌和恐惧。
一个小时以前这些人还觉得为保卫这座城市而死死得其所，可现在为了取得抢先出城的机会，他们竟然将枪口对准了生死与共的战友。
乱了，完全乱了。
此时此刻，就算老头子出现在城楼上，也无法力挽狂澜。
周泉心中悲痛，但是他也不愿意这么死去。
当即带领弟兄们爬上城墙，用绳索吊着出城。
城墙上也是密密麻麻出城的人，如蚂蚁一般，将整面城墙都铺满了。
费了千辛万苦出城，来到下关码头的时候他们彻底绝望。
人群拥挤在码头上，抢夺仅有的几艘渡船。
码头周围的房子已经被拆得干干净净，一块木板都看不到。
有人甚至找来了粪桶，抱着就跳入汹涌的江水里。
江面上是起起伏伏的人头，无数人在大江里挣扎扑腾。
此时此刻，周泉中校才真真正的理解兵败如山倒四个字的沉重！
他已经彻底绝望了，甚至想举枪自戕。
周围有的人在喊掉头回去与小鬼子战个痛快。
但更多的人却是在想着如何过江。
在灰心绝望之际，周泉忽然听到当涂两个字。
他身体猛的震了一下，眼中放射出精光。
他想起之前旅部收到的一封电报，电报里说模范师会一直坚守当涂，直到金陵完全沦陷。
撤退的命令下达的很突然，小鬼子方面恐怕也还没有反应过来，也就是说天亮之后日军才可能入城。
他腾的一下从地上站起来，大声喊道：
“弟兄们，不要在这里窝囊的等死，跟我向当涂突围，模范师在那里接应我们。”
听到模范师三个字的时候，周围的人都有一些动容，毕竟这支部队的名声实在是太响亮了。
周泉让身边的弟兄跟随自己一起大喊。
当他的带领弟兄们踏上突围之路的时候，身后跟了两三万人。
有这么多的弟兄一起，就算当涂没有活路，他们也能硬生生的杀出一条路来。
用热血去拼，就算死也好过窝囊的冻死在长江里，好过伸着脖子等敌人来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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