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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龙旗飘扬美利坚


1868年,一列从纽约开往波士顿的火车上,搭乘着一个特殊的使团,是一位卸任的美国公使和部分清朝官员、学生组成的中国使团。车上飘着一面金黄色镶蓝色边的龙旗,龙是古老中华民族的象征,这面旗是美国人蒲安臣为中国设计制作的。

        1867年,美国驻华公使蒲安臣任期将满,准备回国。欢送宴会上,即将离开生活六年的中国,并非没有不舍,蒲安臣任职期间给予中国许多宝贵意见,临别时向恭亲王表示:“嗣后遇有与各国不平之事,伊必十分出力,即如中国派伊为使相同。”言者无心,听者有意。这句话正好落入苦苦寻找外交使节的恭亲王耳朵里,他一个激灵,眼前这个人不是最适合的人选吗

        蒲安臣毕业于美国哈佛大学法律系,担任过国会议员,为人正直,好打抱不平,支持林肯坚定反对奴隶制度。林肯当选总统后,派蒲安臣到奥国任公使,但是蒲安臣同情匈牙利革命被奥国拒绝入境,已经行至巴黎的蒲安臣被林肯总统改派往中国担任公使。

        我相信当时很多美国人不了解中国的情况,美国在五口通商后虽然向中国派出使节,但是并不重视和中国的关系,甚至公使在华近十年“从未接到过来自华盛顿的指示”。又逢美国内战,自顾不暇,没有派出一艘军舰保护侨民,资金也很短缺,蒲安臣公使团每年的经费仅300美元,还包括随员工资在内,他感到自己就像在一艘没有舵手的船上漂流。

        意外的是,他的出使很成功,受到清王朝统治者的肯定,从他的中文名字就可以看出,蒲安臣,是安分的臣子。相较英国公使的傲慢,他的态度谦卑有礼,可能由于是律师出身,为人处世讲求法理,他很快在各国公使中树立威信。人又古道热肠,好管事,看不惯西方列强欺压中国,向清廷介绍西方各国情况,遇到外事纠纷,从中斡旋调处。蒲安臣夫人说:“安臣每天从早到晚都在和人谈事,不是和甲方谈,就是和乙方谈。”

        蒲安臣知道恭王保举他做外交使臣时,顺水推舟接受了这个差使。一方面,按美国国务卿西华德指示要和清廷展开“和平外交”,他成为清廷的公使暗合美国的对华政策。另一方面,蒲安臣证明了自己出使东方很成功,作为这个古老文明大国的使节,是很荣耀的事情,将来或可作为回国竞选议员的政治资本。而且清廷很慷慨,封他一品官,酬劳丰厚。蒲安臣夫人兴奋地说:“以后你有三千两年薪了。”

        朝廷依议准奏。临行前,慈禧为表示重视,召见随行的总理衙门章京志刚问话,嘱咐不可失礼与外国,也告诫出去要办事注意分寸,不能失了国体。

        说起来,蒲安臣也不是头一个清朝任命的外国官员,清朝任命的第一个外国人是英国人赫德,作为中国海关总税务司,为中国工作达半世纪,管理账目清清楚楚,总有结余,被清朝引为“忠信之臣”。当时清政府觉得这是“以夷制夷”的一个办法,赫德不过是清政府聘用的一个“客卿”。同样地,蒲安臣也是这样。

        美国外交部长迎接我们去白房见总统。蒲君西装革履,向美国递交国书。其他清国人身穿朝服,手持折扇,总统和他们一一行握手礼,关于跪与不跪的大石落下,紧张气氛顿时松弛下来。

        海关道出身的章京志刚略懂一点英文,私下问我:“总统设宴,是否内眷也参加?”

        英法公使都携带夫人前来,穿着洋装,陪坐一旁,谈笑自如。中国官员老成持重,显得拘谨。

        我说:“外国男女平等,主人宴客,妻子作陪,宾客出席也带女伴。”今天晚宴,总统特意邀请了和中国有外交往来的其他国家公使和夫人参加。

        志刚原在海关任职,思想比较开放,他又问我,“如果和外国妇女寒暄,如何聊天,能不能教几句简单的英文练习。”

        我想了想,要现学现卖,不可太难,一两句套话就可以。

        便说:“和妇女家常闲聊,可以问areyoumarriedhowmanychildrenyouhave”

        问有没有结婚,有几个孩子,是比较稳妥不犯错的办法。

        晚餐饭桌是两张长条型桌子,各国公使及夫人两边落座,志刚右手边坐着一位女士,他现学现用,先问:“areyoumarried”女士回答:“yes”,他又问“howmanychildrenyouhave”女士答:“three”。志刚颇有得色。

        于是转向左边的一位年青女士问:“areyoumarried”这位女士是一个外国公使的侄女,她说:“no”,他又问:“howmanychildrenyouhave”

        气氛一度凝滞,女士脸颊飘红,杏眼圆睁。站在志刚身后的同文馆学生一脸憋笑。

        我连忙上前乱以他语,道:“今天天气不错。”周围同文馆学生马上附合:“今日天气果好、天气果好。”一片赞颂天气的声音此起彼伏,盖过了刚才的尴尬。

        约翰逊总统落座,他关切询问中国目前的形势,说明他是关注中国局势的。蒲安臣谈到在旧金山的华工处境艰难,美国的华工有几万人,他们在西部淘金开矿,每人要收2元人头税,而其他国家的劳工却不需要缴纳,他认为修约时应该增加对华工的保障内容。总统点头称是。谈论中,美国人都直呼总统名字,也没有过分繁琐的礼节,这些给中国大臣留下深刻的影响。

        总统认为要完成修约,必须争取国会支持,并安排蒲安臣到国会演讲。蒲安臣为人爽直,口才雄辩,他尽力代表中国,把中国塑造成一个和美国、欧洲国家一样的一个文明大国。会场爆发了热烈的掌声。

        “美国货船被一帮中国亡命之徒抢劫了,船上的人被杀光,包括传教士,你竟然没有要求中国赔偿?”

        一个冷淡略带讥讽地声音打破了会场的热烈,提问者是一个国会议员,他的哥哥是一位支持蓄奴的国会议员,曾冲入另一个支持废奴的议员办公室,用一根拐杖袭击了他,蒲查仗义执言,发表犀利的演说抨击他的哥哥,他哥哥恼羞成怒,向蒲查发起决斗的挑战。蒲安臣可不是一个懦夫,他接受挑战,带上猎枪到尼亚加拉瀑布准备决斗,因美国当时禁止决斗,所以地点选在尼亚加拉瀑布位于加拿大的一边。威廉教授支持废奴运动,特地去决斗地点想见见蒲安臣这位勇士,顺便帮他助威。他哥哥临场胆怯,不敢前去。蒲查声名鹊起,被视为英雄,可是因为执着不拐弯的性格,使他丢掉了国会议员的职务。

        他的弟弟显然是不怀好意,想借机报复。

        蒲查说:“根据《天津条约》之规定:倘商船有在中国所辖内被盗抢劫,……万一正盗不能缉获,或起赃不全,不得令中国赔还货款。这些条款是写在条约里的,难道阁下不知道吗?传教士被杀发生在朝鲜,并无证据证明中国应负有责任,我已向西华德先生提交调查报告并结案。”

        谈到中美两国不同的宗教信仰时,他说:“宗教不应该成为中美之间的阻碍,而应该成为我们互相了解的桥梁。这种理解应该建立在互相尊重,互不干涉的基础上。近年来,传教士中混入一些害群之马,行为于匪徒无异,与早期利玛窦时去中国的传教士已不可同日而语,也请求政府派遣传教士时多挑选那些有志于为宗教文化奉献的人,或是像雒吉(在上海行医的传教医生)那样专心致力于医学的传教医生,救治病人、分发药品,更受到乡民的敬重。”

        最后,他说:“我们中间隔着一个大洋,一边是古老的中国,一边是年青的美国,除此之外,我们并没有什么不同。”

        约翰逊总统起立鼓掌,国会议员也全体起立鼓掌,掌声响彻国会。

        随后,美国和中国签订《蒲安臣条约》。美国纽约日报刊载了这一消息。

        我心潮澎拜,连夜写信给廷芳,告诉他这个好消息。廷芳已在香港做律师,进大学后我们开始通信,我告诉他“美国承认中国是一个平等国家……中国人现在可以与其他国家人并肩而立。”

        不久,廷芳回信给我,谈到他的看法:香港报纸报道蒲安臣有谈判权但无缔约权,受随行的两位大臣掣肘,不过是“蛇足”而已。现在蒲安臣越过两位大臣直接和美国缔约,会引起北京不安。

        且此君的演说中描绘的中国并不是真正的中国,是他强加给美国人的印象,他引导美国人看到的是一个留在马可波罗来华时的中国印象,听众的情绪被他的激情演讲所感染,缺乏理性的思考。

        美国希望看到一个美国人主导的中国使团,因此他们在美国受到热烈欢迎,但在欧洲一定会遇到冷遇,特别是英国和俄国,英国人是在中国的既得利益者,他们不会轻易放弃已经得到的好处,俄国人一直对中国东北有领土要求,我预感到他的俄国之行会碰壁。

        后来事情的发展果然如廷芳的预想。蒲安臣在俄国出使途中病逝。据志刚回报清廷的奏疏,蒲安臣到俄国后,俄国避而不谈和中国的领土问题,反而向他谈论和美国的关系,蒲安臣“唯恐办法稍差,失颜于中国,又恐措辞不当,贻笑于俄人”,加上一路旅途劳顿,竟在俄国一病不起了。消息传回朝廷,恭王很慨叹。清廷为了表彰他,给予万金抚恤金加一品衔。

        蒲安臣使团启程去欧洲前,我曾去车站送别,志刚上车前赠我一把白色的绢扇,上面毛笔字写着:“他乡故知。”一把小小的来自清国的白绢扇竟激起了我无限的思乡之情。

        太平洋季风又起,我怀揣耶鲁大学一纸文凭,辞别了茱莉亚一家,踏上归程。

        负笈西行已六载,归心日夜念旧邦。

        无端更渡下西洋,原来他乡成故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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