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回家再打开

在学校门口的树荫下，段千翼向花不语告别。
  “你不回学校？”花不语疑惑不解。
  还和在聚会上一样，段千翼很是乐乐陶陶：“学校连宿舍都没给我安排，我睡哪？”他说最后三个字时尾音上挑，双手环抱靠在树上，视线放在花不语身上，舌头舔着嘴唇，流里流气。
  花不语一晃神，莫名其妙地想到了什么东西……
  花不语赶忙把这个怪诞不经的想法扔掉，定定神，从包里掏出那个包着眼镜店赠品的袋子，递给他，还嘱咐了一句：“回家再打开。”
  “老师不收受贿赂。”段千翼没接，依旧懒懒散散地靠在树上。
  花不语有点愤愤不平，明明和自己一样大，不过是给自己上了一堂课，还真把自己当长辈了？
  “就当是你请我吃饭吧的谢礼。”花不语直接走过去掰开他的手，硬是把袋子塞进他手里，“还贿赂，你就这么人穷志短？一个破镜框就把你收买了？”
  段千翼这才直起腰，掐了掐那个袋子，小姑娘包的很严实，鼓鼓囊囊的。
  “我走了啊，明天别忘了上课。”花不语提醒他一句，转身往学校走。
  “等等。”段千翼出声叫住了她。
  花不语狐疑地回过头，差点吓掉了魂。
  段千翼站在她身后，离她也就十厘米，微俯着身，那双丹凤眼里满是惊喜，呼出的气息吹拂着她的额发。
  他摇了摇手中的袋子，话语浮薄又略带阴阳怪气：“那就谢谢小花同学了。”
  恰巧，树叶晃动，沙沙作响。
  一阵专属于夏季的风迎面扑来，掺和着夏季的阳光，炽热、干燥，却又暖人心怀。
  段千翼身上那股熟悉的沐浴露香气随风飘来，似是薰衣草香，又夹杂着淡淡的柑橘味，携着烟酒气，将她紧紧地抱在其中。
  花不语的头发被风吹起，像是千条飘絮，在阳光下散发着乌黑靓丽的光。
  ……
  临近傍晚，暮色苍茫，段千翼回到钢琴馆，不出他所料，已经有三人在这里等着他了。
  看到他们三个，段千翼先前一直翘着的唇角下拉，眼里的喜色褪去，忧愁涌上，重新填满眼眸，还带着一丝怒气。
  他的脸铁板一块，周身都是寒气，气场冰冷，走了过去。
  九月中旬，白天变短，钢琴馆后面的小巷显得晦暗。
  张曦看情况有些不妙，但也没猜出是什么事，跟段千翼打了声招呼。
  毫无征兆，猝不及防。
  段千翼猛然一拳挥在张曦脸上，张曦没有防备，踉跄几步，坐倒在地，嘴角浮现一丝血红。
  张曦呆滞地坐在地上，第一时间想到的便是东窗事发。
  见状，钱一泓和王攀和匆忙上前劝架，却也被段千翼踹在膝盖处，软软地倒在地上。段千翼掠过他们，直奔张曦，眼里的那丝怒火被无限放大，灼遍他全身。
  他再无理智。
  张曦坐在地上，迎着步步逼近的段千翼，也不躲，从最初盘算这个计划开始，他就已经料到终会有这么一天。
  段千翼拽住他的衣领，把他拎起来，毫不客气，一拳捅在张曦的腹部。
  张曦神态一顿，闷哼一声。
  宛如他们从不认识，段千翼又是两拳，拳拳到肉，满脸狰狞之色，仿佛魔神下凡，钱一泓和王攀和根本不敢靠近。
  从未见过这样的段千翼，就连太阳也像是恐惧，匆忙下山，小巷彻底陷入黑暗。
  张曦不还手，就那么让他揍，疼的脸色铁青。
  段千翼把他按在墙上，拿他的头，对着墙，一下又一下，沉闷的撞击声夹杂着段千翼毫无感情的声音，化作彻骨的寒意，夏季的闷热一扫而空。
  “你当我聋吗？”
  张曦脸贴在墙上，满身的伤痕令他说不出完整的一句话：“兄、兄弟们……只是想帮帮你。”
  夜色渐沉，小巷里没有灯，段千翼的怒容全隐于黑暗之中，他冷哼一声，令人瑟瑟发抖。
  帮?到现在，还是声声在耳。
  聚会虽是张曦他们请，但却是段千翼订的。他当时刚出来包间想下楼结账，就记起既然是他订的包间，那就可以在网上付钱。
  花了几秒把账结了，段千翼正要推门回去，便察觉到包间里的气氛不对劲。
  那段对话只有几分钟，却让段千翼不知所措。
  即便在门外，花不语的话却穿墙过门，像飞镖一样，狠狠地、精准无误的扎在他的心头
  ——所以，你们是想让我去当一个替代品吗？
  ——我再想想吧。
  想想?他怎么能不知道她？
  什么再想想吧，全是骗人的鬼话，即便是让她去当一个替代品，只要他开心，她就无所谓。
  段千翼还能从她的声音里听出潜藏的欢心与庆幸，庆幸！是她能成为他的替代品，而不是别人。
  所以，段千翼在回包间后，第一时间就带着她走了。
  所以，今天下午她把想问的话憋了回去。
  所以，即便他在眼镜店里戳穿她的谎言，她却依旧平和，没有发脾气。
  她在慢慢地代入替代品这个角色，她在改变自己，去迎合他。
  幽深黑暗的小巷里响起了男人强颜的苦笑，银白的月光洒下来，带着几分清冷，小巷终于亮了起来，他捂着半张脸，另一只眼看向夜空，狂笑，放声狂笑，回音悠悠荡荡，灌满整条巷子。
  笑到声音沙哑，嗓子破音，段千翼拼命地咳嗽几声，他指着另外三人，像是疯了：“你们，毁了她的一生！”
  在月光的映衬下，他跑出巷子，跨过马路，融入黑暗，沉重的脚步声渐行渐远，张曦蹭了蹭脸上的伤痕，疼的他嘴角抽搐，他勾起已经裂开的唇角，笑了：“至少，我们已经成功了。”
  钱一泓和王攀和走过来把他扶起来，帮他拍打着衣服上的灰尘，三人相互扶着，摇摇晃晃地走向不远处的一家药店。
  粗重的喘息声响彻整个胡同，直到再也跑不动，段千翼才停下来，他靠在墙上，双腿一软，像块泥巴一样沿着墙面滑落。
  无助与无力席卷而来，一个袋子从他的口袋里滑落，掉到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段千翼侧眼，伸出颤抖的手，抓了起来，小姑娘的声音仍在耳畔，清甜清甜——回家再打开。
  家?脸上划过一丝期待，那个包装袋被他一点一点地撕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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