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抬头，看着我……

这里有身着工作服的清洁工、也有一脸疲惫的上班族、还有衣冠楚楚的成功人士。
  在这里，每个人都是那么的其乐融融，在这里，没有势利小人，没有勾心斗角，没有尔虞我诈，有的，只是令人醉心的烟火气。
  花不语觉得自己之前去的那些日料店之类的和这一比就是一堆垃圾，吃了十九年的饭全白吃了！
  段千翼也走进来，轻轻在背后戳了她一下：“怎么了？”
  花不语略有僵硬地转头看着他：“没来过，头一次。”
  段千翼忍不住，笑了出来：“没来过？你再好好想想。”
  花不语很肯定：“真没来过，就当是见见世面开开眼吧。”
  段千翼领着花不语，两人穿过一桌桌埋头干饭的人群，躲过端着滚烫羊肉汤的服务员，直往后厨走。
  等到了后厨，里面一派热火朝天的景象，烧开水的蒸汽弥漫在屋顶，剁羊骨、剔羊肉、切瓜砍菜现场宰羊的当当声夹杂着后厨师傅们的说笑声，不绝于耳。
  画面有些血腥，花不语有些害怕，闭上了眼睛。
  眼眶上乍然传来一阵温润的触感，花不语睁开眼，只看见从段千翼指缝中露过来的丝丝灯光。
  随后，耳膜震颤，耳朵被声波震动，酥酥麻麻：“你要不要先去找个位置坐着，不应该带你到这来的。”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股歉意。
  花不语抬起手，握住段千翼的手，从自己的眼眶上拉下来，瞪着眼睛看着他，有点提心吊胆：“我还以为你要卖我了呢……”
  段千翼直接被这个小姑娘神奇的脑回路逗笑了，他弯下腰，手不由自主地一弹，轻轻微微送她一个脑瓜崩：“把你卖了，谁帮我弹琴啊？”
  花不语捂着被敲的地方，气冲冲地看着他。
  花不语发现，段千翼很喜欢她的头，要么就是摸一下，要么就是弹一下，总之见一面必来那么一下，她都担心自己会不会被他摸秃了。
  段千翼直起身，朝后厨里面喊了一声：“王叔，来两碗羊肉汤。”
  他吼的很大声，仿若来到这个豪放的地方连身上那股文静的书生气也跟着褪去了，像个草原的汉子，很自然地融入到这个圈子里。
  喊完没一秒，里面就传来更大的一声吼叫：“小段啊，来喽——”
  没十秒钟，一个看起来四十多岁的胖大叔便端着一个托盘走出来，上面是两碗热气腾腾的羊肉汤。
  大叔长得和王攀和有些相像，应该是王攀和的老爸。
  王叔把托盘递给段千翼，寒暄几句后就回了后厨，并没有注意到站在旁边的花不语。
  “走啦。”段千翼招呼一声，领着花不语去找空座。
  “那个大叔，是不是王攀和的爸爸啊？”花不语追上段千翼，问他。
  段千翼垂下头：“你看人的能力很敏锐啊。”
  花不语吐吐舌头，心想我再看不出来那不是傻子吗？
  整个羊肉馆的面积很大，都能和学校里的食堂相比了，花不语扫了一眼，足足有上千张桌椅，但此刻也只有墙角的几张桌椅还是空着的。
  两人走过去坐下，拿了两双一次性筷子，就在花不语都已经坐下准备开吃的时候，段千翼却离开了桌子。
  没一会，他又回来了，手里又拿了个托盘。
  他把托盘放在桌子上，变戏法似的端下来一小篮饼、一小瓶酱油，甚至还有葱末香菜盐味精。
  花不语看的眼皮直抽抽。
  段千翼在她对面坐下，抓了一把葱末和香菜扔进碗里，又倒了几滴酱油：“你是真没吃过啊，连怎么吃都不知道。”他又把托盘上的东西往花不语这边推了推：“自己想怎么加就怎么加。”
  花不语看了一圈周围的桌子，果然人家都是连饼带汤味精酱油哐哐猛炫。
  花不语瞬间觉到了自己的无知。
  学着段千翼，花不语也把每样佐料都加了点，炫了起来。
  果然好吃。
  ……
  花不语足足犹豫了半顿饭的工夫，才下定决心开口。
  她好好酝酿了一下情绪，准备了一下措辞，清清嗓子，带着些愧疚和不好意思，这才轻声问：“段千翼。”
  段千翼闻声抬起头，看见小姑娘红着眼圈看着他，懵了，嘴角吊着一块羊肚，很是搞笑。
  他吸溜一声把羊肚吸进嘴里，嚼啊嚼，咽下去：“怎么哭了？”
  “没事，我就是想问……”花不语吸吸鼻子，整个人更蔫了，“你觉得，所有人都喜欢钢琴吗？”
  段千翼更懵逼了，你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吓我一跳，到头来问这个问题？
  “肯定不是啊。”段千翼放下筷子，擦擦嘴看着她，“每个人的喜好不同，有些人确实不喜欢钢琴，那就随他，我们只需要做好自己的事，又有什么必要去在意别人的眼光？”
  他虽然在回答花不语的那个问题，但在花不语听来，他真正强调的是后面的那句。
  他在告诉她，要活就活得像个真正的自己，不用唯唯诺诺，不用事事都考虑别人的看法，他们能影响你，却不能决定你。

  花不语暂时精神了点：“我爸妈还有我哥，他们都不喜欢钢琴。”
  “我有时候想带你去家里玩，也怕他们不喜欢你，就不敢。”
  小姑娘垂头盯着桌面，小声抽噎着。
  听力仿若被无限放大了，段千翼甚至听到了小姑娘的眼泪在脸上汩汩流淌的声音。
  他的心脏简直要停跳了！
  终于有那么一滴眼泪落到了桌子上，接着又是一滴，紧跟着噼里啪啦，一连串的泪水滴落，掉在碗里。
  花不语突然觉得好累，好累好累，自己努力了这么久，付出了这么多的心血，一直以为自己肯定能获得一切，却最终要被父母反对，最终要败在现实的重压之下。
  她突然明白花铭凡那年为什么要和赵凌喃分手了，因为现实不是梦，不是你想干什么就能干什么，你看似能纵享自由，却又满身桎梏，你不能随心所欲，你不能肆意妄为，你不能……做你自己，你必须事事考虑别人，你必须终生戴着面具，你必须……把自己放在那一堆令人生厌的条条框框里。
  现实的引力太重了，任何超脱飞扬的梦想都会砰然坠地！
  她不知道，她能不能像花铭凡那样，苦等十年，只为一人。
  她怕……
  她尽力压低哭声，不想打扰到旁边的人。
  面前突然落下了一片阴影，婆娑而又清晰。
  “抬头，看着我……”
  段千翼轻轻开口，似是极为认真又像是漫不经心，声音像水一样包裹着她，宠溺又娇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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