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给老学究讲故事
刚进院子，迎头就碰到了爷爷，少不得让爷爷一通骂，说上午叫你连回头都没有，我和你爹都担心坏了。到处找你还找不到。
我笑笑说，没事儿，我又不是傻瓜，怎么会在村子里惹祸呢？
爷爷见我没事儿，又骂了一句说，臭小子，以后跑出去的时候先给家里说清楚去干什么了。好了，你爸把饭都做好了，去吃饭吧。
一家三口，爷爷、父亲和我，围着桌子，桌上摆着四盘菜。有两样鱼烧豆腐和红烧鸡块是父亲专门为我做的。我家过的不怎么宽裕，饭桌上少有这样丰盛的菜。我一高兴，连连给爷爷和父亲碗里夹菜。
父亲高兴，连说儿子长大了。连爷爷的眉头皱纹也开始舒展了，看得出，他们对我这个小小的举动很是欣慰。
无心之举，却能够感动家人。这就是身为子女的最大缺失啊。
我趁机问父亲有关于历史上巫臣的事儿。
父亲虽然是医生，但是却是喜欢读书，尤其喜欢读历史，少年时，还甚至还曾经师从一个老学究，所以是有一定的古文基础的。
听了这个巫臣的名字，父亲却说有点印象。
他看了看我，笑说平常我们小诚不怎么喜欢看书，怎么对历史人物感起兴趣来了。
我就把那个夏姬给我讲过的她的经历给父亲大略讲了一遍。父亲听到一半，忙放下饭碗，说你这是从哪儿听来的，怎么还有这回事。忙打电话给老学究，让他也过来听听。
老学究是我们村里原先的小学教师，他的祖父还是清末的最后一届的秀才，虽然没考中进士，但也算是远近闻名，肚子里着实有些东西，一家三代就靠读书教学生为生。到了他这一代，也不上学，就专门在家里做一些古文研究之类的。所以，后来村子里办学，因为缺教师，就让他来先顶替几年。父亲从小学来的古文知识，就是跟着他学的。
不多时，老学究就摇摇摆摆地来了。坐下来后，听我眉飞色舞地讲了大半天，老学究把眼珠子越瞪越大，半响才说：“贤侄你这是从哪儿听得的？这……，这很多东西都是在二十四史上没有记载过的。是来自于宋人笔记，还是明清笔记？”
我当然不能说是从一个灵妖那里听来的。于是就混说是从一本书上看来的。
“书呢？”老学究伸手冲我要。
“我扔了。”
“啊？”老学究站起来，“扔哪儿了？”
我苦笑道：“大概扔到河里了。”
“那就赶快去捞啊！”老学究拉着我要出门。
哎，真是，撒一个谎言，要用更多的谎言来掩盖，这句话真是没错的。
我连忙说不是咱村儿里的河，是东湖村那条河，扔进里面，早就不知道冲到哪儿去了。
老学究显得极为遗憾的样子，忍不住叹口气，坐下来说道：“贤侄，你刚才说的那些，可是有一些道理的。这个巫臣在正史当中记录可不多。《史记》上根本就没有。但是，他却在南朝宋哲的笔记上有提到过，但也没有你讲的这么丰富。”
父亲插嘴问道：“是不是编的呀？”
老学究摇摇头，说道：“不像，不像，咱们这个村原先是春秋三国交界之处，在这里出土了不少文物。有的文物去了博物馆，有的文物则是后人给摘抄下来的。正史当中没有记录的，我家里却有一些简牍抄本记录下来。”
“有这样的事儿？”
“没错，”老学究捋了捋胡子，接着说道，“咱们这个地方，可算是人杰地灵啊。但是，这么多年几代人过去，却没有啥成气候的人物。我猜想，这一定是有原因的。”
父亲说道：“那钟家算是能称得上是成气候的吧。”
老学究看看父亲，不屑一顾地“嘁”了一声，说道：“他家算什么，暴发户而已，且为富不仁，横行乡里，这种人，不会长久，不会长久。”
我爷爷却说道：“您家祖上能够代代出读书人，也可算得上是成气候的吧。”
老学究摇摇头：“谈不上，谈不上，唯有文章雕虫而已，唯有文章雕虫而已。”
我心想说，现在是讨论巫臣这件事，怎么又扯到村里的事儿来了，于是就把话题拉回来：“看来您对巫臣这个人也有研究？”
老学究点头说道：“有点，有点。此人大才，堪称是经天纬地之才，不输管仲乐毅、诸葛孔明，只可惜，不被正史所记载。更不为后人所重视。真是可惜，可惜。”
我现在只有一个念头：原来，这个叫夏姬后来又成为西施的灵妖并非是在瞎编故事骗我。
老学究为人诚恳，治学极为严谨，只不过他并不醉心名利，要是他这样的水平，到大学里当一个国文教授是绰绰有余的。曾经还有过一档电视节目，偶然到村里采风的时候采访到了他，一行记者以及跟随的专家被他丰富的学识和对历史的严谨考据所震惊，一定要请他出山，他却一一拒绝了。
后来那些人又来，他干脆搬到亲戚家去住，借此逃避。最后这件事不了了之。
所谓高手在民间。我们村这个老学究，其实就是这样一个文化研究领域的高手。
所以，经过他嘴里说出来的话，必然不是轻易能够吐露出来的。
我虽然不怎么喜欢念书，但是小时候因为父亲的缘故，也经常去他家里玩。老学究眼光极高，对人评价也非常之准，经常做厚古薄今之语，对现代的人，特别是现代的学者，几乎都看不上。
他最推崇的大学者、大学问家，其一是孔子，其二是顾炎武，其三是刘禹。近代的那些历史学家，如钱穆之流，他根本看不上眼。说起梁启超，也只是认为他是半个学者。
总之，这是一个被埋没的杰出人物。所以，父亲才对他如此敬重。
只听他一边来回踱步，一边嘴里喃喃说道：“这个巫臣，史料极少，但是正是因为缺了他这一块，让许多历史不能贯通，有的史书根本就是在乱写。前后不连贯，因果不统一。现在有了他，许多事情似乎可以说明白了。”
“怎么？”父亲问。
“首先，春秋时期，楚国是最有可能统一中国的，但是为何中期衰落？特别是到了战国时期？其实现在看来，就是因为巫臣这个人。他改变了历史的走向。”
“如果不是因为巫臣因为报仇，制定国家战略，帮助吴国崛起，在楚国后腰这个薄弱位置不断地被冲击，楚国能够在西周时代就可以和整个周王朝抗争的大国，怎么会失去了统一中原的机会？”
“如果楚国统一了六国，那后来的历史将会被重写。所以，这就是巫臣这个人的重要性。还有，他因为帮助吴国崛起，让国土的开发从中原地区转移到了江浙一带，这也是为后来隋炀帝开通运河奠定了条件。没有人，没有城镇，拿什么来开通运河？”
“其三，巫臣帮助越国，也就是在今天浙江这块地方攻打吴国，越王勾践不光是灭掉了吴国，而且还到了今天鲁国的边境，威胁到了当初鲁国这样一个文化重镇。这是历史上第一次北伐。意义重大。”
“还有，夏姬这样一个人物，和巫臣有关系，后来又伪装成浣纱女，改名叫西施，由勾践送给夫差。但是，要知道，西施这个人，在历史当中从来都是存疑的。绝大多数历史学家都认为，西施是不存在的。她最早的记录是在唐人笔记中出现，并且还是一出戏剧。”
“正史没有记录她。所以，都认为是一个杜撰的人物。但是，现在来看，不得了啊，不得了啊。有了巫臣和夏姬这两个人，那么很多历史事件都能够讲得痛，讲得顺了。哎，小诚，你也太过于大意，怎么能把这么重要的一本书给丢了呢？”
我做尴尬状，心说：这也不是我的过错。难道要我带着你去看那个灵妖么？你不吓死才怪。
他沉吟了老半天，冲我摆摆手说道：“你吃完饭就随我来一趟吧，我得把你说的故事好好记下来。”
我抹抹嘴说道：“吃完了。”爷爷见老学究邀请我，也是非常高兴，于是冲我笑道：“去吧，记得要好好听老先生的话，不许乱来。”
“我记得。”我飞快的回答。
跟着老学究来到家里，他让我坐下，拿出纸笔来准备记录。
老学究家我来过好多次，都是跟着父亲来的。他这里，可谓是家徒四壁，四面墙除了书，什么都没有。到处是影影绰绰，书架子上飘散出来的味道也不知道是霉烂味儿还是所谓的书香味儿。
总之，没有一般人家的那种普通生活气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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