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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35


秋桐笑了笑:“或许,很快,海珠的病就能治好……倒时候,她就会回到你身边了……”

        说这话的时候,秋桐的眼里带着几分酸涩,还有深深的希望和欣慰。

        我觉察出了秋桐内心的矛盾和酸楚,还有无奈和期冀。

        我不由暗暗叹了口气。

        “很多时候,人们愤懑、抑郁、抱憾、怨恨,原因只是放不下。放不下远离的人,放不下曾经的事,放不下失去的物;放不下一截时光,放不下一段回忆;放不下成败,放不下荣辱,放不下不属于自己的一切。历经岁月的渲染,人海的沉浮,终于知道,放下才会轻松,放下才能自由,谁先释怀谁才幸福……”秋桐喃喃地说着。

        看着秋桐迷惘而怅惘的神色,我似乎看到了她内心的宽容和淡定,但同时还有理不清的纠结和纷扰。

        我似乎觉得,她在努力想放下什么。只是,我不知道,她到底能不能彻底放下,即使放下了,她能不能真的会轻松会自由会释怀,能不能真的获得真正的幸福。

        世上万物都是矛盾的,人亦如此,没有人能走出矛盾的定律。

        想起一句话,女人不要太强,女孩子不要太坚强,否则会没有人疼。

        可是谁又知道如果女人不自立不自强不坚强,谁又能在她需要肩膀的时候给她温暖?

        似乎终于朦胧懂得,很多时候,女人不是真的要坚强,是被迫在坚强。是否,再坚强的女生心里总有一块伤?

        不痛不代表没有被伤过。

        或者,如果我懂,就不要只看到她的笑,还要看到她心底的泪。

        一会儿,秋桐抬头看着我,笑了笑:“其实,今天,我该祝贺你,你马上就要入党了……官场里,入党提干都是一条龙,你现在基本都具备了,前进道路上的必备条件都有了,最后一道最基本的障碍扫除了……剩下的,就看你自己去如何作为了……”

        我苦笑了下,看着秋桐:“其实,秋桐,我觉得,我们都不是很适合混官场,我不适合,你也不适合……”

        “但是命运却把我们都推到了官场,这是命运!”秋桐说:“本来我当年毕业进报社,是觉得这里是文人聚集的地方,是搞学问的地方……没想到,这里的官场斗争丝毫不必其他单位差,甚至犹过之而不及……其实,我一直觉得,你和我,都最适合做知识分子,虽然你更喜欢经商……”

        我说:“知识分子混官场,其实是一个悲剧!”

        秋桐点点头,说:“在中国的官场里,确实有不少知识分子,比如我们的前任总编辑……说他们是悲剧,也对,也不对……总的来说,在中国官场的知识分子,可以用一句话来描述:迷茫而守望,苦闷而独立,退守而进取!”

        我说:“此话怎讲?”

        秋桐说:“官场里最大的学问之一就是站队。选择跟谁站在一起,这是一种官场考验,是一种仕途判断,也是一种政治智慧。然而,更多的时候,这更是一种人格的博弈。一边是憋屈的正义,一边是显赫的权力;一边是卑微的尊严,一边是现实的升迁。是保持独立人格,还是违心当孙子?官场知识分子常常面临着这样痛苦的抉择。他们如履薄冰,如临深渊,小心翼翼地避免自己不成为政治斗争牺牲品……”

        我凝神看着秋桐。

        秋桐继续若有所思地说:“集团几任总编辑的遭遇,也算是当下中国官场知识分子生存状态的一种折射,一种缩影,一种展示。个人觉得,我们提及的中国官场知识分子,应无关乎文凭与学识,而更应强调于精神与人格。在中国官场,有一群人格独立、思想独特、行为独处的官员,他们身处仕途,一方面想刻意保持着内心的尊严、人格的自我与精神的自由,另一方面,他们也想通过各种途径和渠道,在政界里有所作为,在仕途上有所升迁。但这两种思想常常在现实生活中产生矛盾、碰撞和斗争,从而令其痛苦而郁闷,焦灼而不安,顾盼而愤懑。因此,中国官场知识分子常常采取一种同流而不合污的人生态度,一种顺应而不顺从的观望举措,在独立人格与残酷现实的夹缝里侧身而行。即令如此,却也难有尽头,却也难有好的结局……”

        我说:“这还是说明,知识分子混官场,是一个悲剧……所以,既然我们都已经走在了官场的路上,我们都不要成为悲剧的人物,我们不要做所谓的知识分子……”

        听我说完,秋桐沉默良久,然后深深叹息一声。

        第二天上午,我将入党申请书和入党志愿书交给了苏定国。

        当天下午,在经营委会议室,苏定国主持召开经营党支部全体党员会议,讨论发展我入党的问题。

        这是一道必须的程序,然后就是政审。

        政审也是必须要走的一道程序。

        而政审,是要到我老家去的,俗称外调,调查我父母的基本社会情况和社会关系。

        开会前,苏定国告诉我,明天就开始外调,到宁州我老家去。本来可是发函委托当地组织部门代劳的,但是为了提高效率,决定亲自去。

        “谁去外调?”我问苏定国。

        “我和秋总一起去,不过,我们路不熟,你也要一起去,当个向导嘛!”苏定国笑着说。

        一听秋桐要到我老家去,要见到我的父母,我不由心跳加剧。

        我不知道秋桐此刻是怎么样的心情。

        参加会议的经营部门党员都到弃了,30多个。

        苏定国宣布会议开始。

        “今天我们这次支部大会的主要内容是讨论关于易克同志入党的事情……”

        苏定国刚说了会议的主题,赵大健腾就站了起来——

        我猜赵大健一定是要开始发难了。

        这孩子,不懂事,吃了那么多次亏,怎么就是不接受教训呢。

        我不由轻轻叹了口气。

        “请问苏主任,今天为了一个人的入党问题召开支部大会,好像从来集团没有这个先例吧?发展新党员,每年的惯例是7.1建党节之前搞,为什么这次突然搞这个洋动静?”赵大健毫不客气地看着苏定国。

        苏定国微笑了下,冲赵大健摆了摆手:“赵总,请坐,先别激动,我会慢慢给大家解释清楚的……”

        “你解释什么?你能解释清楚吗?”赵大健这死孩子不听话,还是站在那里,冲着苏定国指手画脚:“按照发展党员的流程,必须要先列为入党积极分子,然后列为培养对象,然后才可以经支部大会讨论,我们在坐的各位党员谁听说过易克是经营委支部的入党积极分子和培养对象了?那次支部大会把易克列入入党积极分子和培养对象的?谁是他的培养人,谁是他的介绍人?他写没写过入党申请书?”

        赵大健的口气有些咄咄逼人,他似乎已经忘记之前和我说过的要和好的事情了,这孩子,忘性大。

        大家都看着发飙的赵大健,除了苏定国秋桐和印刷厂厂长,眼里都带着同样的疑问。

        秋桐坐在那里默不作声,印刷厂厂长则低头不语,嘴角似乎想笑,却又忍住不笑出来。

        苏定国心神气定地坐在那里,看着赵大健。

        赵大健继续说:“我今天在这里说这个话,并不是针对易克同志来的,我和易克同志是同事,同是发行公司的副总,我们的关系还是不错的,我没有必要非要和他个人过不去,作为一名老同志,老党员,我是十分乐意看到年轻同志追求政治上的进步的……但是,我今天是要维护党的组织规定,作为一名有20年党龄的老党员,我有这个义务,也有这个职责,发展党员一件严肃的事情,不是儿戏,是必须要按照组织程序来的,乱不得,这是党的神圣纪律,容不得任何人来破坏……”

        赵大健的话慷慨激昂,正义凛然,在会场里引发起一些骚动,不少人纷纷低头私语,小声议论着什么。

        苏定国看着赵大健,和气地说:“赵总,你说完了吗?”

        赵大健气呼呼地一屁股坐下来。

        曹腾坐在一边转动着眼珠,不时打量着会场里各人的表情。

        然后,苏定国开始说话,他的声音不大,但是底气十足,很有力度。

        “既然赵总说完了,那我来说吧……”苏定国的神色严肃起来,不苟言笑。

        会场里继续微微骚动着,大家都看着苏定国,边还在小声议论着什么。

        苏定国不紧不慢口齿清晰抑扬顿挫地说:“这次党支部会议,是按照集团党委的要求召开的,这次会议的主题——发展易克同志入党,是集团党委批准的……各位如果有什么意见,可以直接找集团党委最高领导质询!”

        就这一句,会场里立刻安静下来,大家顿时鸦雀无声。

        赵大健神色微微一变,似乎他这才回过味来,明白没有集团党委书记孙东凯的话,苏定国是不敢擅自做这个主的。

        我突然意识到赵大健为什么这么多年就是得不到重用,姑且不论能力,就光看这鸟人说话办事这么没数,这么看不明白事理,哪个领导愿意重用他?换了我是他领导,我也不会。

        印刷厂厂长不屑地看了赵大健一眼,似乎在嘲笑他是个傻逼,没事找事自找难看。

        秋桐微微一笑。

        曹腾轻轻摇了摇头,又带着妒忌的目光看了我一眼。

        曹腾在大学里入的党,这我是知道的。

        大学里能入党的,大多数是学生干部,靠学习成绩优秀能入上党的很少。那些学生干部,大多都是会玩人的,玩老师玩同学玩其他学生干部,属于未来国家的栋梁和蒿子。

        曹腾既然能入上党,想必也是有一定的能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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