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5章

凌晨五点多的时候盛遥从顾松原的怀里醒来，裸露的腰部被顾松原的手臂环绕，他睡得很熟，像是餍足的动物，安心地抱紧怀里的人。

        盛遥屏住呼吸，悄悄掀开他的手臂，缓缓从床上坐起身来，身上传来不舒服的感觉。有点痛，但也没有特别痛，总的来说快乐大于痛，盛博士花了一分钟在脑内回忆记录，原来自己才睡不到四小时。

        不敢开灯，怕惊醒身旁的人，她踩着黑暗回到自己的房间。挑挑选选，找出一堆东西来，再摸黑回到刚才的地方。

        她带了自己的洗漱用具，睡衣，以及枕头——前一晚顾松原忙着干别的甚至没有发现两人睡在同一个枕头上。

        盛遥感觉自己此刻的行为算是趁人之危，但她对此毫无心理负担。

        于是装模作样地摆放好自己的常用物品，把顾松原往旁边推了推，再放好自己的枕头。她掀开被子躺了进去，依旧是暖乎乎的，她把头埋进对方的胸膛，伸手抓住他的手臂，再放回自己的腰上。

        顾松原被弄得有些痒，但没有醒来，迷迷糊糊地抱紧怀里的人，然后用脸颊轻轻地蹭了蹭盛遥的头顶，确认是同一个东西，随即继续安心入眠。

        再次睁眼的时候已经是快到中午了，林姨打电话说临时有事来不了，盛遥无奈地抓了抓头发，尝试着问：“那我做？”

        顾松原像个跟屁虫似的黏在盛遥身后，对着厨房里的瓶瓶罐罐摸来摸去，然后惊喜地掏出一条粉色围裙在盛遥面前显摆：“老婆，我有一个大胆的想法。”

        “请停止你大胆的想法。”盛遥翻着手机里的菜谱有些头大，挥挥手把顾松原往旁边赶，“自己出去玩一会儿，我做完饭叫你。”

        顾松原瘪着嘴把围裙收回储物柜里，对于自己成为了累赘这一事而表示委屈。但老婆是天，家里他没有地位，所以依依不舍地告别洗菜池，转身来到开放式的小吧台，坐在高脚凳上双手撑着脑袋继续往里看。

        盛遥低头看菜谱，抬头看顾松原，她抿抿唇，面无表情地说：“你先去干别的，不要看着我。”

        “为什么呀？”

        “我做饭，需要独立的思考时间，你会干扰到我。”

        “我没有干扰呀。”他摊了摊手表示自己已经退出厨房了，“我只是，看着你嘛。”

        “视线干扰也是干扰，上楼去。”盛遥想了想，再加上一句，“听话，好不好。”

        顾松原自受伤以来，除了记忆混乱以外，感觉智商也不是太对劲，粘人程度犹如幼儿园中班，好哄的程度更是幼儿园小班水平。

        他蛮喜欢被当成孩子哄的感觉，摇头晃脑地弯弯眼睛，从椅子上跳下来：“那好吧，我去泡个澡。”

        “遥遥，中午我能吃到可乐鸡翅吗？”

        盛遥和上菜谱，严肃回答：“没问题。”

        看着顾松原的身影消失在视线尽头，盛遥重新打开手机，拨通了母亲的微信视频。

        “宝宝，家里出什么事情了吗？怎么这个时候打电话。”

        “妈妈，没什么事，就是……王阿姨还在家吧，你让她接一下电话，我有点事想……请教一下。”

        盛遥家里做食品和饮料，企业做得大，也没有兄弟姐妹，她从小顺风顺水顺爱顺意地长大，在父母的溺爱下几乎没有遇到过什么麻烦事。一个学校的同学大多出身相当，各个家里都把他们往继承人方向培养，唯独只有盛家，同意她放弃金融学物理，盛父笑着说等以后干不动了就把股权卖出去然后去小岛上养老。结婚的事也是没遇到什么阻拦，虽然在领证之前，所有人都不知道盛遥还有个结婚对象，但盛母依旧放心地让她去了，毕竟她的身后还有一整个律师团队，“过得不开心了，随时回家。”她这样对女儿说。

        所以，蜜罐里长大且成绩优异的盛遥第一次发现，居然有自己很难搞定的事情。

        她从七岁开始吃王阿姨做的菜，很合她的胃口，大概也许也能合顾松原的胃口。但做菜这门手艺不是武侠小说里那样坐在背后伸出双手传功一样就能随意继承的，就算学习能力如她，也只能皱着眉头对着视频问：“这个适量到底是多少？”

        “……”

        折腾到所有调料下锅，汤汁咕噜咕噜作响，王阿姨的声音从手机那头传来：“好了这样就可以了，开小火遥遥开小火。你待会儿再做一个番茄炒蛋就好，就是你小学的时候老师布置的劳动作业那道菜，其他的不要做了，等晚上我过来你们这边做。”

        盛遥伸出手指，比了一个ok，略显成就感地关掉通话，内心长舒一口气，看来也没有很难嘛。

        楼上浴室在此时传来一声响动。

        “？”盛遥走出厨房，探出头向上看，“顾松原，怎么了？”

        没有人回答。

        略带不安地上了楼梯，人没有从卧室出来，浴室的门还紧闭着，氤氲的水汽从门缝里向外扩散。

        她有些慌了，敲了敲门：“顾松原，你没事吧？”

        “……”

        好像也没有什么好避嫌的，她推门进去。

        水汽笼罩中，顾松原坐在浴缸里，手边地上打碎了一个水杯，他低着头，一只手捂着脑后。

        盛遥蹲在他身边，伸出的手想要触碰又缩了回来：“怎么了？碰到伤口了吗？”

        顾松原这才抬起头来，他的表情有些疼痛的皱眉，又有些不自然，对视上盛遥关心的眼神，才变得柔和起来。

        他苦笑：“对，我好像，脑子有点进水。”

        他摊开手转过头给盛遥看，果然背后湿湿一片。

        确认过伤口没有裂开，疼痛感也消失以后，盛遥才安慰他：“没事，你现在脑子里水也不少。”

        “？”

        “不是，我是说。”她笑着摸了摸顾松原的脸，“你变傻了的话，我养你啊。”

        王阿姨千叮咛万嘱咐的“开小火”终究被盛遥忘在了脑后，等到两人回到厨房时，自动灭火器已经将一切收拾得妥当。

        顾松原念着要吃的可乐鸡翅，此刻应该叫做“黑暗焦糊鸡翅汤”，已经被盛遥自觉地扔进了厨余垃圾桶里。

        “叫外卖吧。”盛遥向现实妥协，打开手机不太熟练地翻阅外卖软件。

        一只手将她的手机抽掉，顾松原把刚刚吹干的头发往脑后撩了撩，笑着对她说：“还是我来吧。”

        顾松原穿着白色的柔软家居服，头发柔顺得人畜无害，衣袖微微卷起，一边收拾桌面狼藉一边侧身对盛遥说：“遥遥，可以帮我系一下围裙吗？我穿的白衣服。”

        盛遥顺手掏出刚刚顾松原放回去的粉色围裙，垫着脚给他套上，伸手在他的腰间打了一个规整的蝴蝶结。

        “……”顾松原明白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脚了，“挺好的。”他评价道。

        如果盛遥学的是医，那她此刻一定很想写一篇《人类大脑神经失忆对肌肉记忆不造成影响》的观察记录。

        顾松原竟然说的是真的，他会做饭。

        不是那一天顺手帮自己做个早餐那样普通的料理，是需要放葱姜蒜、油醋酱油、不知名液体等步骤复杂的食物。

        “遥遥给我两个鸡蛋。”他一手扶着锅，一只手伸向自己。盛遥连忙打开冰箱，拿出两个鸡蛋放在他的手心。

        顾松原单手沿着锅边轻敲，将两个蛋打进锅里，另一只手颠锅，粒粒米饭便飞了起来，再落回锅里。

        是很熟练的程度了。

        好像凶猛的火焰巨兽，在他的眼里也不过是很普通的存在，不用像盛遥那样如临大敌，全副武装才敢下手。

        “原来，你会做饭呀。”盛遥站在油溅不到的距离外，小小声地说。

        顾松原听见了，轻笑了一声，回答：“说了有肌肉记忆的啊，大概有些技能被刻进了dna里吧。”

        “你是什么时候学会做饭的呀？”

        问完又想起，自己得不到答案：“你不记得了呀……”

        顾松原沉默了几秒，待到关火出锅，才回答：“对。”

        他做了两菜一汤，还有一个炒饭，两个人吃绰绰有余了。盛遥坐在顾松原对面，夹起一块排骨，卖相可比自己做的好太多。

        “很好吃。”她评价道。如果给单位食堂打五分，那顾松原做的菜能打九分。

        可惜她只能吃食堂。

        她看着对面的人，顾松原举起筷子又夹了一块排骨放进她的碗里，洋洋得意地说：“再来一口，换个花样再夸一遍。”

        他温柔，粘人，做菜也好吃，最重要的是，他看起来，好像真的就是自己的爱人。

        仅仅限定于，失忆后的顾松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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