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7章
陈藤有些茫然地攥紧了b超诊断书。
真的怀孕了！
她昨天只是因为张阿花的那句问话，猜测自己怀孕了，但当怀孕被证实后，陈藤不知何去何从。
她摸了摸小腹，不知所措。
突然她身旁有人跟她说话：“你没事吧？”
陈藤认得这个声音，下意识回头，看过去，是那个医生，宁欢。
陈藤无奈地笑了笑，“我没事。”
“发生了什么？”
陈藤想哭，但又怕让人知道她现在的无助。只是重复着“我没事。”
怎么看都不像没事的样子，宁欢看向她攥着的纸张。
陈藤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才发现，b超诊断书已经被她攥破了。
她稍稍收了些力，把它随便弄成一团，放进来口袋里。
“我看起来像是有事的样子吗？”陈藤问道。
宁欢：“你在这儿站了很久了，脸色又惨白，总觉得不管你，你会发生什么事。”
她怎么会出事呢？都是死过一次的人了。陈藤道谢，“我没事，只是有点无法接受，现在好很多了。医生，谢谢你，你以后一定会是个好医生。”
宁欢笑了，“谢谢你这样说，其实我也有点想不通，才走到这里散散心。”
陈藤：“你可以跟我说，看看我能不能帮上忙。”
宁欢原本是要闷在心里自己慢慢消化的，但遇见陈藤，知道她有些心事，就像想让她知道这个世界上不是只有她一个人苦恼一样，宁欢打开了话匣子：“只是看着本该救活的、因为时间被耽搁了，或者因为没有钱治疗而放弃了，心里憋得难受。”
“今天有个患者，脑中有血块，很小一块，”他用食指和拇指捏在一起比喻小，“打点滴就可以治疗好，不用做手术的。但家人一拖再拖，都不想给她治疗，病情迅速恶化。我只能在一旁看着，想要帮她私自治疗，但我的老师说我不可以随便插手患者的私人事情，我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陈藤认真听着，心里难免难过起来，这跟她的情况何其相似，她听着，流下来泪水。
原本宁欢在唉声叹气，但见陈藤在他的讲述下突然流泪，有些手足无措：“你别哭，我不讲了。”
“不是因为你。”陈藤擦干眼泪，反而开导宁欢，和替他想办法：“医生，你是人不是神，不能替他们做决定。但是…像你们医院，接诊的都是附近村里的，如果有救护车，是不是就可以去村里拉病人，时间就是生命，快一分钟，就多一条生路。而没有钱治疗的病人，如果给他们建立农村合作医疗，让他们每一年交几十块钱，以此为保障，把一些病的治疗纳入进去。治疗费让医院出一部分，那是不是好一些？”
起码，在二十年后，陈藤有农村合作医疗，可以报销，药费省很多。
“我只是一个小小的医生，这也不是我能决定的。”宁欢有些退缩。
“是很麻烦，但是如果你真的想要改善患者的治疗，你可以尝试一下。当然，这只是我个人的想法，实施起来很难，需要政府支持，多方资助。”陈藤笑了，“我现在没钱，但若有朝一日我有钱，一定来资助。我向你保证。”
宁欢被她的郑重其事所感染，“好，我会尝试。”不得不说，陈藤说的话，他闻所未闻，但是真正落实了的话，是对老百姓有益的，“我叫宁欢，交个朋友。”
“我叫陈藤。住在庙村，你如果对这个方案有不了解的，可以找我，我可以和你一起想。”
前世，陈藤是农村合作医疗的受益人，但农村合作医疗到底怎么运行的，她是不懂的，只是耳闻。
也许能帮上宁欢的忙。
“好，如果有进展，我会去找你。”
两个人的一番交谈，都让彼此的内心轻松了不少。
有医生来叫宁欢，“宁大夫，有个急诊，你去接一下。”
宁欢听到后，急匆匆往前跑，跑了几步，想起陈藤还在原地，回头，“陈藤，我走了。”
陈藤点点头，跟他挥了挥手。
陈藤想开了很多，孩子既然在肚子里了，顺其自然就好了，走一步看一步，她在这里愁眉苦脸无济于事。
起码现在她还活着。
活着就有无限可能。
镇医院前面，有一条商业街，陈藤想了想，走进一家服装店。
这家服装店进的衣服都是比较前卫的，现在流行自己织毛衣，但这家店卖的衣服五花八门，于是，生意有些惨淡。
陈藤挑着衣服。
老板是个二十四五岁的女人，在大家穿编织毛衣的季节，她穿着一身旗袍，自从陈藤进来，就没抬过头。
陈藤仔细挑了几件保暖，走到柜台。
女人抬起头：“你眼光不错，这是我店里最好穿的几件衣服。”
“帮我包起来。”
陈藤看到柜台边放着几瓶雪花膏。
女人看到她犹豫的眼光，介绍说：“这是我从上海进来的雪花膏，你要想要，我给你算便宜点。”
“40多岁和15岁可以用吗？”
“都可以的。”
“那买两瓶。”陈藤又指了指旁边袋装的雪花膏，“再买一袋这个。”
女人是有眼力见的，一下子就明白陈藤买两瓶好的雪花膏送人，袋装的是给自己用的。
她把东西给陈藤包好，陈藤交过钱离开了。
陈藤回到了工地。
此时正中午，工地上的人都在吃着饭，饭是工地上供的，工人们只需要准备碗筷就可以。
陈藤虽然不干了，但牛河见她没走，给她留了饭菜，放在塑料袋里。
陈藤道了谢接过饭菜，找到陈多财，他正跟陈大勇呆在一起，但饭缸里的饭菜一动未动。
陈藤看向陈多财。
他整个人灰蒙蒙的，这是其次，他的脸惨白，一侧肩膀下压，手打着颤。
陈大勇心疼陈多财，但陈藤临走前的话他还记得，为了儿子的未来，他就只扒拉着饭菜，装看不见。
陈藤：“多财，累不累？”
“还行。”
“把饭吃了吧。”
“姐，我吃不下。”
“不吃饭，下午哪有力气干活。”
“真吃不下。”
陈藤不再勉强他。
对于陈藤来说，一下午到处走走，时间过得很快，但对于陈多财来说，这一天度日如年。
陈藤当然察觉到多财是真的累，来的时候，是他骑自行车载着她来的，骑车跟要飞一样，回去的时候，那车轮转的，都没有她走得快。
到家后，把头上的灰洗了，陈多财随便吃了几口就说要去睡觉了。
张阿花：“冬稻家的，要不明天别让你弟去了。”
“我昨天跟多财说这两天就给他办理退学，让他在工地上长久干，而不是只干一两天。”
“那哪行啊？”
“我糊弄他的，要不然他以为自己干几天就能回去上学了，就真以为自己是来体验生活的，哪里会知道工地上的钱难赚。”
陈藤把保暖拿出来，“爸妈，给你买了一身保暖衣。”
陈藤又把另一套保暖给陈乐，“喏，乐乐，这是你的。”
“谢谢姐。”
张阿花又心疼她乱花钱，“你这孩子，总乱花钱，就是有金山银山，也经不起你这样花。你不如退了，我去买点毛线，给你们打几件毛衣毛裤。”
“只买这一次。妈，你就穿着吧。”陈藤拿起衣服在她妈身前比划了下，“红色衬你，好看。”
张阿花见陈藤执意要让她穿，又念叨了几句陈藤，让她别再乱花钱了，把衣服收了起来，又问道：“你的呢？”
“我刚结完婚，衣服全是新的，就没买。我给自己买了雪花膏。还给你买了。”陈藤把两瓶雪花膏拿出来。
“我可不擦，我都40多了，擦了不得跟妖精似的。”
陈乐噗嗤笑了，“妈，这不是化妆，擦上去，脸原先什么样，现在就什么样。只是脸不皲。我见我同学擦过。”
陈藤递给陈乐一瓶，“给你的。”
陈乐的嘴跟抹了蜜一样，“姐谢谢你。”她又气汹汹道：“以后给我花点小钱就行，别花大钱了，你本来赚钱就不容易，现在又不赚钱了。”
陈藤虽然花了钱，但听陈乐这样说，心里别提多高兴了。她妹虽然大大咧咧，但把她的累看在眼里。
第二天陈藤还是去了工地，石康也在。
石康也是庙村人，是她爸发小，两人打小不对头。
陈藤过去的时候，就听她爸正在跟石康显摆，“这是大丫头给我买的衣服，说是什么保暖，穿上是真暖和。”他又从口袋里拿出来两包烟，“这也是大丫头买的，大伙都抽一根。”
石康呸了一嘴，“臭老陈，就会嘚瑟。我儿子在北京搞航天，我都没显摆。”
“你提你儿子提的少啊？我耳朵都起茧子了，”陈大勇：“儿子哪有闺女贴心，你儿子给你买衣服买烟酒了？”
“等我家巧丫头长大了，我让她给我买。”
“巧丫头还上初中呢，等她赚钱，那你可有得等了。”陈大勇平时话真的少，但今天让他在石康跟前占了上风，看老石吃瘪，他打心眼里舒坦。
“我就今天让你过过嘴瘾，等明天，我打电话让儿子给我买烟。”
“他主动买的，和你跟他要的能一样吗？我家大丫头可是主动给我买的。”
难得她爸那么快活，陈藤就看他们两个人你来我往地打嘴仗。
两个人一边说，手里的活也不停，不过一会儿，已经绑好了钢筋，搬起来推进电梯里。
他们要用钢筋挡一下电梯门，陈藤说：“爸，我帮你们挡一下。”
陈大勇见这样省事，也就同意了。
正在搬运着，就听身后过来了一个人，“叔。陈叔。”
是石湖。
陈藤心扑通扑通跳起来。
就是现在，陈大勇，石康，石湖都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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