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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黑夜里没有时间


傍晚差不多5:00的时候,艾瑶缓缓地睁开了眼睛,是卜瑾第一时间发现的,但他还是忘了医生的嘱咐,急切地喊着,“艾瑶,艾瑶”艾瑶的眼神定焦似地看了他几秒,卜瑾说不出是喜还是痛,“艾瑶,知道我是谁吧?知道就眨下眼睛,我能明白的。”但艾瑶实在是太累了,疲倦地闭上眼睛又睡着了,卜瑾又要叫艾瑶,我提醒他医生说了病人的情绪不能激动,并立即去把医生找来了。

        医生用右手的拇指与食指似是很粗鲁地把艾瑶的上下眼皮扒开了一下,“好,她已苏醒,也就是说度过危险期了。”我看到卜瑾的一只拳头都握紧了,一直在紧张地盯着他的手。

        临了,医生又说,“可以喂她些流质的食物了,米粥就最好,不要与病人多说话,她的身体还很虚弱,需要多休息。”

        卜瑾急忙松了拳头(我也松了口气),“要电饭锅煲的粥还是超市里卖的那种米粉啊?”

        医生面无表情地,“米粉就好,病人现在还不适合喝那种太粘稠的东西,再说,煲的粥火候也不容易掌控。”

        “那奶粉可以加点吗?牛奶可以喝吗?水果可以捣碎了给她吃吗?还有……”直到卜瑾看到医生的脸色越发地不耐烦了才收住自己的嘴巴。

        “过两天就可以吃了,急什么?但也要记住,一次不能喂太多,也就是说要多餐少食。”医生努力在调整自己的态度。

        我心想,这不成孕妇了吗?但并没有说出来,医生只不过在走流程,讲常规注意事项,不是在与谁商量。

        “米粉不是没有什么营养吗?”卜瑾也努力让声音变得柔和些,小心些,人在屋檐下,卜瑾也是不得不低头啊。

        “还营养?现在是保命,懂吗?”不出所料,医生的声音分贝陡然提高了许多,险些成超声波让人震耳欲聋了,说完转身就走了,一点也不值得奇怪,在医生的眼里每一个病人都不过是部待修的机器,是没有生命的,更别提感情了,零件坏了可以换,缺血了可以充,像注水,再贵点品质高点则是注油(可以延续生命线的那种生命之源),反正不花自己的钱。

        我在离开之前,看到艾瑶的眼角竟滑落了一颗泪珠,卜瑾急忙用干净的湿毛巾轻轻地帮她擦拭掉了。

        卜瑾还激动地,“她一定是认出我了,也认出我们大家了。”这“大家”除了他,也只我了,他是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开始考虑到别人的感受了,在我看来,这好像还真的是第一次。

        然后我就听到卜瑾似老毛病又犯了,一会嘀咕着,“要不要给她点水喝呢?我看她嘴唇好像起皮了。”一会又叨叨着,“她可不可以吃点什么呢?”只是自说自道,并不要征求谁的意见。

        我6:00离开时,护工又换成了另一个更年轻一点的女子,我才想起护工也要休息睡觉的,原来卜瑾是同时高价雇佣了两个,这高价是我一个月的工资只够用人家一星期的,但她们干的活且不说技术性的,就是病人的大小便失禁这块一般人也是招架不住的,无论是喂饭还是擦身子,什么样的病情,病人能撑起的高度、倾斜度,如果不是专业人员,很难掌控得了。

        夏夜总是姗姗来迟,我可能因为白天的焦虑及楼上楼下跑的次数多了,不久就困意阑珊,弄里的空中没有一点风声,我还是不习惯关紧门窗打开空调,万一半夜来风了呢?不然外面也是新鲜的空气啊。天知道,我在等什么或是在期待着什么,是怕你找不到通向这儿的路吗?舒畅。

        当我说出这个名字时,我被自己吓了一跳,不是都已经过去了吗?不是要重新开始的吗?可是有些事能过得去吗?是你的理想不能让你停下前进的脚步?还是你觉得你一个人无力支撑两个人的天空?你以为守得住时间就是对爱情最大的坚守?可是舒畅,你知道吗?有些事真的等不及,在你决意孤身一人去北京参加国际性写作大赛的时候。我无力阻止你的决定,只能默默祝福你,我等不到你战马归来,也无力为你接风洗尘,因为你回来后,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你依旧是你,只不过多了许多光环环绕,而我却已不再是我。

        然后就是白天不懂夜的黑了,我梦见自己在深深的里弄里到处寻找着串串(我女儿的乳名),在一大片茫茫无边的荒脊地里不停地奔啊,跑啊的,正当我声嘶力竭,精疲力尽时,我看到了可爱的串串像是天边的小天使样地降临在那荒园的尽头,朝我招着手,眯眯地笑着,当我拼尽全力要赶到她身边时,她又突然被一个高高瘦瘦的陌生男子高高举过头顶,女儿还是眯眯笑着,奶声奶气地唤着,“妈妈快来啊。”我仔细一看,原来那男子不是别人,正是我深埋在心底已经六年了的舒畅。

        我气恼,“把串串还给我。”

        他诘问,“难道这不就是你一直以来梦想的生活吗?”

        我说,“有些事,你不懂。”

        他冷笑,“枉我一直在这等着你,我的青春,你赔付得起吗?”

        我说,“你还正年轻着,而且你的青春是贡献给了你的文学,你难道不知道吗?”

        他说,“我可以把这理解为是最不负责任的情话吗?”

        我说,“我没有要求你这么做,你把串串还我。”

        我伸出手去夺串串,却是虚妄地发现任是跷起脚尖也没能够得着,而脚底的大地不知何时竟慢慢地下沉,像陷进了不知名的泥沼里,我正恐慌着不知如何是好时,看到舒畅与我的串串也渐渐地沉没了,而我站在原地却是无能为力,只有泪水像本就是我无关紧要的附着物似地纷纷脱离我而去。

        我在这样的恶梦中突然地惊醒,慌忙地于黑夜中把手伸出去,摸到了还在熟睡的女儿的那一刻,竟有一种虚脱的感觉,不知道此时是几点,也忘了手机放在哪儿了,更不想开灯打扰到了我心爱的女儿的美梦,窗外已看不到灯光了,远远的一盏路灯在深夜里发着昏暗的灯光,像一个耄耋老人拄着拐杖瞪着一双混浊的老眼驻立在那里,等着愿意与他结伴而行

        共赴黄泉的伴儿……

        那是一场日复一日无望的守候,恰如漆黑的夜里我许多个走不出的梦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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