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犹豫

戚然被陈默气走之后没再来过，宣归带来消息，说她非常壕气地在城中买了栋老宅，请了一堆保镖住在里头，整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倒像是在整个c县的中心地带吃斋念佛似的，再没打扰过陈默。

        狄秋不一样，她整天地忙，这回好不容易亲自回z国一趟，全国各地飞来飞去地做生意，偶尔飞回c县，也只是点名让宣归陪她出去吃顿饭，从没提过陈默，好像完全忘记了这个人似的漠不关心。

        陈默除了各种抽时间去王姨家给向思补习之外，一如往常的忙于学习。

        宣归更不必说，在征得陈默的同意之后，他干脆不去学校，只让那边保留了学籍，到时候混个毕业证就可以。家中长辈留下的遗产足够他一辈子衣食无忧，但他不想坐吃山空，也为着自己和陈默的以后考虑，拿出一部分遗产和他的兄弟们搞搞投资。陈默对这些不太关心，也没多过问，只知道那是群“商二代”，几个人相互扶持照应着，怎么着也亏不了，出身的优越在这方面体现地淋漓尽致。

        若说有什么大的不同，就是在十月降温之后，陈默不再自己骑自行车，转而趴在宣归摩托的后座上睡觉的事了。宣归专门给她挑了几套“装备”，陈默坐在后面，头盔一戴，毛绒绒的大衣一披，抱着宣归的腰，在路上补觉补得安心又舒适。

        有一天晚上两人洗完澡，并排坐在床沿上泡脚，陈默闲极无聊随口问了一句：“你爹说不插手就不插手了？”

        宣归接着她的话头：“我不相信。”

        陈默跟着点头：“我也不信。”

        她去向思家补课，总觉得不太对劲。这种异样的感觉倒不是出自于向思，而是出自他妈王美连身上，她开门迎出来时过分热情的笑容、端着水果零食牛奶进房间的次数的频繁、陈默经过时若有若无飘来的视线诡异而让人无语。

        有一回陈默改着向思的错题，头顶过分灼热的视线让她心烦，于是装作不经意的抬头，正赶上王美连脸上惊慌失措到笑容满满的戏剧瞬间。

        王美连冲她咧大嘴，视线立刻向地板上飘忽，嘴里音量之高前所未有：“吃水果吗？”

        向思背对着他妈，被惊得抖了一下，然后不耐烦地转头看回去：“干嘛突然这么大声！吓死人了！”

        王美连勉强地笑了笑，起身，趿拉着拖鞋往厨房走。

        向思转回来，歉意地陈默点点头：“不好意思，我妈应该是更年期了。”

        他低下头看向打满红勾的试卷的瞬间，听见坐在对面单人沙发上的女孩调整坐姿发出的“沙沙”声音，然后是她不咸不淡听不出感情的话语：

        “你妈可没你稳重。”

        向思抬头，伸手扶了扶有些滑落的镜框。

        陈默不太注意坐姿，或者是已经懒得掩饰装作自己是个乖乖女，整个人陷进柔软的沙发里，两条腿肆无忌惮地搁上茶几。

        “就那么喜欢看我？也对，看一眼不知道多少钱呢，换我我也多看几眼。”

        向思放下笔，皱着眉问道：“怎么了？”

        “我理解你的想法，又有钱拿又能提高成绩藉此考入自己心仪的大学，不仅不亏而且稳赚。”陈默咬下嘴唇的皮玩儿，吐词有点含糊不清，“不过你是真能装，还觉得自己很高高在上，玩弄人于股掌之中而不暴露吧？”

        向思松开紧皱的眉头，大大方方承认：“这不是已经暴露了？”

        “行吧，我当然不能怎么样你，不过让我男朋友知道了事情可就不会很容易地过去了哟。”陈默拍拍屁股起身，完全无视向思，冲着厨房大喊，“你们说宣护更向着谁呢？我觉得没谁比得过自己的继承人吧？”

        厨房里贴水果的清脆咔咔声戛然而止，没人回话，一片寂静。

        陈默穿好鞋才想起来，手扶着门框提醒道：“记得结清补课费用。”

        房间里一点声音都没有。

        她往下走，三层楼梯的运动量根本发不了热，冻得人直发抖。宣归倒提着把长伞站在楼梯口的侧面，见她提前下来，也不意外，上前拉着她的手塞过来一个暖水袋。

        “今天这么快，正好，等会儿下雨了。”宣归搂着陈默往外走，尽量将人护在自己身后避风的地方，见她低眉不语，以为是在想事情，于是没再说话打扰。

        “宣归。”陈默倏然开口，声音淡淡的，在即将消散前飘进宣归耳朵里，她说：“如果两个人在一起，需要放弃一辈子的自由呢，你觉得划不划算？”

        宣归愣了一愣，“什么？”

        “听不懂人话？就是字面上的意思。”陈默皱眉，抬头瞪着宣归，见他确实一脸不解，于是没好气地说：“算了，回去说。”

        “哦，哦哦。”宣归瞧见她的神色，心头被无形的手揪紧了。在一起之后，陈默从来没再用这样的眼神看过他，现在“故态复萌”，让他心慌至极。

        他将人搂得更紧，拥着推着往前走。

        从前无论是山地车还是摩托车，宣归骑在上面时都不似别的骑手，从来将脊背挺得直直的，虽然有些别扭，但看着很是赏心悦目。

        现在陈默坐在后座上，他的背就弯了，弯成足够身后女孩舒适趴伏的程度。

        陈默趴着，身上毛绒大衣裹得密不透风，她能感受大衣被狂风往后带的拉扯，可浑身暖洋洋的。她偏着头，侧脸贴着宣归躬起的弧度，似乎能在寒风呼啸中听清他的心跳，紧密的，急促的。

        他在紧张什么？

        陈默聪明，她知道宣归也聪明，没道理看不明白两人之间建立在畸形基础上的关系。他只是一直在退让。

        陈默从不觉得自己过分，毕竟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事罢了。

        他们极为默契的保持着沉默，可这份沉默将在今天被陈默打破。

        所以他的心才跳得这么快，是么？陈默有点想笑，那晚在202，她很确定自己看到了宣归眼里的震惊与一闪而过的犹豫，时间很短，取而代之的就是自己做出正确选择的庆幸。

        所以这不是自己的选择么？

        如果，如果她陈默看走了眼，宣归其实只是一个虚有聪明外表的家伙，那也怪不着她呀？毕竟人是要为自己的愚蠢付出代价的。

        陈默想着想着，便不自觉点点头，变成贴着宣归背脊的轻蹭，撒娇似的。

        摩托的速度慢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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