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身经百战

“我说姐啊，您能别再讲这些‘专家说’好吗？我几乎每天都要听我老妈给我洗脑，在单位还得接受您的灌输，您别让我生生把您和我妈都划进专家一伙和我对立好不？成天专家说这专家说那，我看就专家最多余，眼见成了当代新四害了！”

        王姐用眼睛白着顾长青说：“还不都是为了你好！不识好歹，女人要学会自己爱自己！”

        顾长青连连点头说：“好好好，听党的话听妈妈的话，还要听专家和王姐的话！做一个听话爱自己的好女人！”

        王姐听出来她在对付她，假装生气地说：“你这张尖利的小嘴啊，真是让人又爱又恨，我诅咒给你一个厉害的婆婆再来俩厉害的大姑子小姑子！”

        “那你还是我亲王姐不？能盼我点好不！”

        王姐随即严肃起来：“最近个人问题有什么新情况没？我家老董有个同学，年龄比你略大，自己经营着一家规模不小的公司，人长得也不错，就是离过婚，有个十岁的儿子判给了女方……”

        说到这儿，王姐有点底气不足，犹豫地看着她继续说：“长青，别生气啊，我觉得和你同龄的男孩优秀的没几个，能剩下的也都是些歪瓜裂枣根本配不上你！”

        顾长青宽慰似地笑一下说：“我没生气王姐，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你说的对，我也觉得我的心理年龄大，看不上同龄的人”，她说着眨巴了一下眼睛做出一副悲伤忧愁的表情说：“王姐，我可能病了！”

        王姐一惊，瞪大眼睛盯着顾长青还下意识地把手搭在她的额头上说：“什么病？没事啊，没事，现在医学发达，早发现早治疗什么病都不害怕的！”

        看着王姐满是探究和已然同情悲悯的神色，她努力憋住笑说：“我怀疑我得了一种‘情感挑剔症’也叫‘感情洁癖’，打一眼看见的男人，都是他的毛病和缺点，从穿着到声音，从长相到走路姿势，从吃饭时的样子到看人的眼神……别说交往了，擦肩而过我都能挑出好多！”

        “嗨！你吓死我了！”说着，王姐长舒口气假装生气地拍了她一下“我还以为你得了什么大病呢！这个‘感情洁癖’啊，不算病，每个男人都有毛病，就看你怎么讲究……”

        “又在背后说男人的坏话呢？”顾长青和王姐被忽然传来的男声吓了一跳，随着声音，何主任走了进来，边走边说：“王慧这又是给长青灌输什么歪理呢！我说长青，你别听王慧尽在背后黑我们男人，别让她的偏见耽误了你！”然后拿指头指指王姐说：“你别教坏了长青！”

        “没你这么偷听的啊，断章取义！你哪个耳朵听我们说男人坏话了？我啥时黑你们男人了？我王慧黑遍天下男人也不会黑你……因为你本来就不白！！”王姐凑近何主任连连质问。

        王姐和何主任一起参加的工作，一直在同一个部门，现在即使何升了主任，王慧对他说话也比较随意。

        何主任抬起手放在空中隔挡，好像这样能形成一堵消音墙，能隔断来自王慧的噪音。他怕了似地边躲边说：“曹雪芹说的太对了，女人结了婚就好比好好的一颗珠子变成了鱼眼睛，没了光彩！”何主任看见顾长青笑嘻嘻地看着他俩斗好意提醒：“长青，千万远离已婚女人的毒害啊！”

        王姐听了这话更气了，忍不住动手捶何主任，何主任只好告饶说：“好了好了，我说错话了，王慧你重复一下你们刚才的话，我重新听听！”

        王姐看何主任这样说就饶了他“刚才长青说她看你们男人都是缺点，我在劝导她！”

        何主任问长青：“你真的这么认为，任何男人你只看到他们的缺点？！”顾长青笑着点头。何主任故作凝重地说：“你这种思想很危险，没有生来就完美的男人，世上所有优秀的男人背后都有一个或者多个优秀的女人！不是有句话说的好‘女人是所学校嘛’，男人好不好就看他的学校好不好。长青，你要知道，优秀的，你一眼看不出毛病的男人都已经身有所属都已经是别人的老公或者身经百战了，你会要吗？只有那些浑身毛病的男人等着一所好学校去培养呢……”

        何主任这一席话震得顾长青的心一跳一跳的，她简直怀疑何主任是不是故意说给自己听，她脸上依然淡淡地笑，但内心已然翻滚激荡，仔细思忖，何主任确实不知，就连王姐也不知道啊！

        王姐也在一边帮着说：“何主任这些话还真有水平，简直就是真理，你就说何主任吧，你看现在这通身的主任气派，还不都是因为家里有所‘好学校’？”

        “哪里哪里，主要是我有悟性，到处都有我的教导主任！”说着大家心照不宣地哈哈大笑。

        顾长青想起几年前局里刚开始要求大家穿正装，何主任那时还是副主任，穿着一套麻灰色的西装一看就是结婚时找裁缝做的，带着新婚时的喜庆和局促，里面穿一件深灰色的高领毛衣，就像小时候妈妈买衣服，总为了孩子长着穿，留出了富裕。他把毛衣束进裤子里，裤子提的老高，好像时时在提高警惕，一串钥匙挂在胯上，恰巧从西装上衣的下摆露出，一动悉悉索索叮叮当当。

        当时的阎副主任也还不是副主任，他穿的倒是隆重，黑色的毛呢西装，雪白的衬衣血红的领带还有雪白的袜子。

        当时的局长姓高，是个有点见识的，看见大家惨不忍睹的正装，专门找来礼仪老师给大家扫了扫盲，普及了一下。所以现在再看何主任，通身上下散发着转正后的自信加上得体的衣着，是有点成熟男人的魅力，这样的男人必定是“身经百战”的……

        何主任的话就像攻城的士兵用大滚木撞开了的城门，里面的守卫失控般地溃不成军。顾长青心里的触动毫无抵抗力，她觉得茶水间的阳光也不能让自己温暖，反而晃得眼晕。

        在办公室门口顾长青碰见正巧出门的杨小梅，杨小梅抱着文件夹冲着她温柔一笑，她亦微笑回礼。只是一眼，她看到杨小梅脸上新补的精致的妆容还有眼神里一闪而过的……慌乱！那一丝的慌乱里有不好意思的羞怯和……决绝。是只可意会的一种感觉。

        顾长青知道她是要去找刘局长签文件的，她眼前立刻浮现出一幅场景。

        杨小梅比顾长青小一岁，来局办不到两年，是从下面生产部门竞聘上来的文书，平常话不多，尤其是对同性，总保持着一笑而过的距离，但在异性面前，会放射出一种与生俱来的温柔沉静的光芒，她很少参与办公室里的谈论，别人无论说什么话题她都默不作声，有电话打来也是拿起电话躲到外面去接，大家对她的情况知道的不多，只知道她已经成家并有一个六岁的女儿，属于早婚早育。

        大家对她保持着好奇的好感，但顾长青总感觉她可亲的表面下伪装着深不可测的巨大力量和真相，她不喜欢杨小梅，那种笑容里面的冷漠只可意会。所以即使年龄相仿，也只是保持着点头微笑的客气。

        顾长青最烦开会，每天不停地大会小会，一场会开下来，腿都坐麻了，中国企业的决策，多少都是由屁股决定的？

        一场会开完都到午饭了，她草草收拾了一下就去了食堂，她前一天晚上就没怎么吃饭，早上走的急也就喝了杯牛奶，这会才觉得真饿了。

        她端着餐盘正四处张望，听见有人喊她，远远地看见是海灵和雅楠向她招手，她走了过去，海灵说：“我们正等你呢，你这一开会就是一早上，也找不见你”。

        “说吧，什么好事？”

        “这回还真是好事，这周五是我的阴历日，周天是你的阳历生日，咱俩放在周六一起庆祝吧？”

        “就这？也算是好事啊？得了，就庆祝你一个人的吧，我自打过了二十八岁生日后，就再不过生日了！你让我这资深大龄女青年给你这含苞待放花骨朵做陪衬，妹妹，做人不能这么损人利己啊！”

        “去你的！今儿没工夫和你瞎贫，我早就有这个想法，咱们多叫几个朋友，你说去乐都唱歌还是去零点跳舞？顾长青一脸痛苦，“听听，听听，你们选的这些地方，就说明咱们之间有不可逾越的代沟，那么俗，那么闹的地方，已经不适合老人家我了。你们去玩儿吧，生日嘛，就是一个普通日子而已，不这么隆重还觉得自己年轻，咱不这么残忍地提醒着好不好？”

        雅楠白着顾长青给海灵说：“看，怎么样！我说她已经跳出红尘了，已经俨然自封师太了！”

        雅楠像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哎，我记得你已经好几年没和大家一起过生日了，一到生日就像人间蒸发了似的，这让人不得不怀疑！莫不是你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顾长青心里颤了一下假装思考了一下说：“还真是，不过，害怕变老害怕过生日算不算不可告人？这算不算是大龄剩女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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