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誓言还在，故人已远
从亚丁出来，再走稻城，虽然只是隔了一夜，但顾长青觉得像是走到一条陌生的路，天空湛蓝如洗，看不见一丝云彩，空气透彻阳光刺眼。
今天的路程有些长，从亚丁到稻城再到奔子栏到飞来寺，至少要走到奔子栏。顾长青放着郭德纲的相声，听的她哈哈大笑，心情和天空一样明亮，出来这么几天，笼罩在肺腑之间的阴郁之气日出云散了。
离开热闹拥堵的318，顾长青的心略微不那么刺痛，前几天的路线是三年前自己和陆扬走过的，今天开始从稻城以后的路对于顾长青来说是一条全新的路，她要从稻城经过乡城、得荣到德钦，去看梅里雪山。
那年他们直接从稻城北上重回理塘过巴塘，到芒康一路沿着318去的西藏。
当时陆扬很想从这边绕一下，看一眼梅里雪山，但同行的除了顾长青，其他人都表示时间太紧，应该按照原计划直接进藏，虽然最后陆扬随了大家，但顾长青看的出陆扬的失望。
顾长青的时间倒是还算充足，她年假加上探亲假要一个月的时间，加上后面的阿里，时间也是足够的。
顾长青支持陆扬转道梅里并不全是因为对陆扬滋生的爱意，也是因为自己对梅里的向往。她见多了关于梅里关于雨崩的各种文章帖子，心生向往由来已久，这次她是难得休这么长的假，所以能顺便看到梅里也是非常渴望的事。
但心澜坚决反对，说大家来的时候都说好的，临时改变计划不好，还对着陆扬说：“你现在是不是特别想往人少的地方去啊？要不我们在这下车，你俩去？”
这话虽然不是直接对着顾长青说的，但顾长青怎么能忍下去，刚要张嘴堵她一句，只见陆扬拍着顾长青的手微笑着说：“没事，下次咱们专门来，现在是雨季，能见到梅里的概率不大，咱们再找合适的季节专门来住几天，最好能徒步去雨崩村，那可是个世外桃源。”
顾长青咽下所有的不满说：“好”！可是，一直到现在，两人的这个愿望也没有在实现。
他们有很多愿望，一起要去尼泊尔徒步，一起要上牛背山看贡嘎看佛光看云瀑，一起去双廊发呆，一起去三亚住鸟巢，过几天和《非诚勿扰2》上那样的日子……可是，都还没有实现，她和陆扬已经成了陌路。
“誓言犹在，故人已远”……
一路在横断山脉的高山峡谷中旖旎南行，爬过一座山又翻过一座山，逐渐从高海拔回落到河谷，穿行在弯道中，后不见来车，前不见去车，行驶半天还是一车一人。窗外满眼的绿色蜿蜒起伏迅速闪过，顾长青才感觉到自己是一个人在路上。
她小心地驾着小红马经乡城，得荣。360公里的山她走了十个多小时。下午六点多时，顾长青来到一片开阔的河谷地带，到了金沙江畔的茶马古道重镇奔子栏。
奔子栏是个很小的镇子，是古代茶马古道的必经之地，位于云南德钦和香格里拉之间，与四川得荣隔江相望。三百多公里的山路走得走得顾长青很疲惫，她决定不再走，当晚就住在这里。
奔子栏沿江而过，只有一条街道，住宿吃饭都在这条街上。她为了停车安全找了镇东头的一家藏式有小院落的客栈。
店主是一个中年藏族女人，顾长青登记的时候问了句：“你们店里有热水吗？有wifi吗？”
“热水有，wifi没有”。
然后坐在一旁的一个汉族模样的人说：“最近整个藏区网络都不通，每年都这样。”
顾长青不免好奇，从理塘开始到稻城到奔子栏，凡是藏人聚集的地方，感觉气氛是有些奇怪的。
于是问那人：“为什么呢？”
“嗨，明儿就是达*赖的生日，每年这个时候，整个大藏区都会管制……”
正说着，只见那个藏族老板娘非常气愤地说：“你们不要说，你们不要这样议论，我们听了不高兴！”
那人顿时闭嘴不再说，整个大厅顷刻安静下来，气氛略显紧张。顾长青拿回自己的身份证时，忽然感觉不那么舒服，但一想到人家都已经登记过了价钱已经说好，自己的车也已经停进后院，怎好再反悔换地方，而且，毕竟是人来人往做生意的地方，不至于有太大的矛盾。但她还是及不踏实。
搬了几件行李到二楼自己的房间，这间房子不错，有一个大大的阳台，对着金沙江河谷，放眼望去，视野开阔，梯田民居掩映在茂盛的大树下，小麦金黄，绿树葱郁，山高水长画面静美和谐，适才紧张的心弦稍稍舒缓了一下。
简单收拾了一下，顾长青趁着天亮，想出门转转，刚才进镇的时候，看见街道上有卖西瓜的，从出了成都，她就再没有买过水果，刚才看到那西瓜，她的口水都差点流出来。
她出了客栈的门向西没走多远，就看见了西瓜还有杏子。这里的西瓜不大，但感觉水分很足，问好价钱，她买了好几个，又买了一袋子杏，那卖水果的大哥看见顾长青买这么多，主动帮她送到客栈。
她把其余的存到车上，只拿了一个回到房间。冲了凉，换了一件舒服的长袍，把椅子搬到阳台上，西瓜切两半，拿着勺子挖着吃，看着天边的太阳一点一点的下沉，一轮明月一点一点的升起。直到太阳完全落下，天还没有完全黑，天空只是更加深沉。
此情此景，让顾长青想起张若虚的那首《春江花月夜》：
……
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
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望相似。
不知江月待何人，但见长江送流水。
……
此时相望不相闻，愿逐月华流照君。
……
“愿逐月华流照君”，顾长青默默念诵。很多次，在想念陆扬睡不着的时候，都会抬头看天，看月亮。他和陆扬约好的，想念的时候，朝着对方城市的方向看天空，有月亮的时候看月亮，就会离对方近一点就能感受到彼此的心。可是此刻，月亮依旧灿烂在眼前心头，却再也感受不到那双想念的眼睛。
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
月光如水，清静而悠远，层云浮叠，江水浩荡，顾长青那么那么的想念。
她翻出手机，几次想拨通那个烂熟于心的电话，几次都强忍住了。
拨通了又怎样？说自己还想他？还爱他？然后呢？再像以前一样做一个没有未来见不得光的女人，一个老鼠一样的小三？
一想到陆扬，心里强制压抑的痛苦就开始撕扯咆哮。
这几天的路上因为有咖啡豆她们同行，没有时间这样专注地想陆扬，她自己也不肯给自己想他的机会，她的心还带着刚转身的决绝，可是才几天，那种可以装出来的冷淡蓄积了更大的能量反扑回来，在这样一个有月亮的独自一个人的夜晚，所有的思念变成了成千上万的蚂蚁，瞬间就爬满了顾长青的心，然后变成一股清泪从眼睛里流出来。
小镇的夜色已深，顾长青仍然坐在阳台上，月光洒满了大地。顾长青一根接着一根地抽烟，想起了陆扬说的一句：“抽一口尼古丁，想我的海洛因”。
他曾经说她是他的海洛因，一生都无法戒掉的海洛因……
顾长青不知这样痴坐了多久，吃完了一个西瓜，抽完了两包烟，眼睛湿了又干干了又湿。忽然听见不远处有狗叫声，接着似乎是全镇的狗都在狂吠。
顾长青心里略疑惑了一下，但想着藏区狗随处都是，并且在交通要道上，有狗叫是很正常的吧。
她觉得有些冷，看表已经是凌晨两点多，才意识到已经在阳台上坐的太久，顾长青躺在床上，感觉很累，却仍是没有睡意，她听见远处的狗叫的更厉害了。
第二天早晨，顾长青睁开眼时已经快十点了，昨晚也不知什么时候睡着的。今天的路程轻松，从奔子栏到德钦的飞来寺，也就一百来公里，赶天黑到就行了。
顾长青起床梳洗了一下，上街找吃的。
离客栈不远有一家卖豆浆油条的，顾长青出来好几天了，正想这一口呢。这个时间已经过了早饭点，好在油条还有。店老板是一个长相和善的中年汉族女人。
顾长青看见油条炸的暄腾笔直一个劲儿地大赞说好：“大姐，你晚上也住在这里吗？你听见昨晚半夜狗叫的声音了吗？好吵啊！”
那大姐见左右没人，附过来压低声音说：“昨晚镇上出事了！最近这里一直不太平，姑娘，你一个人出门在外要小心点，吃了饭能早走就早走吧！”
“哦？出了什么事？”顾长青心里一紧。
“那大姐又环顾了一下四周说：“我男人刚才买菜过来说的，所昨晚镇西头的加油站出事了，还伤了一个人……”
“伤了一个人？是死了吗？”
“对呀，对呀，还是个藏民……今天可能会有事。”
顾长青没心再细嚼慢咽，两口喝完豆浆，起身就回客栈。迅速整理打包装车，迅速退房，驾上小红马，一口气奔出十几公里。
到了金沙江第一弯的景区门口，看见很多旅游大巴停在那里，很多游人从车上下来，顾长青才舒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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