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五零章 谁走谁留?
午时二刻,天上的太阳已经晒得人们蔫头巴脑。若是平常的时候,别说站在大太阳底下,就算是屋檐底下以及树荫处,都不会有太多人,大多数人宁可选择躲在屋子里。可如今这时分,十字相连的两条街道却被看热闹的人围得水泄不通,不但车马完全禁绝通行,就连行人也没法通过。为了不出纰漏,潮州府衙和海阳县衙早在两天前开始就调拨人手,再加上南澳总兵晏继芳派来的兵马,只为杜绝任何劫法场的可能性。
而刑场中央,五花大绑的林道乾跪坐在那儿,早已经汗流浃背。汗水不断流到了眼睛里,以至于他看不清四面八方的围观者,更难以分清楚哪些是纯粹来看热闹的,哪些是从前认识的,更不知道秀珠有没有到刑场来。平心而论,在人生的最后一程,他很想见见自己留在这世上的骨肉,可他的几个儿子还都在暹罗北大年,唯一的女儿却又相当于亲手把他送上了刑场,今天避而不见才是正理,大约死刑犯中也没有人比他更滑稽了。她甚至求着吕光午同行,希望能够端掉某些拐卖妇女的船帮,希望能有一些身世孤苦无依的女子跟着一块渡海前往东番,从而弥补东番少有女子的局面。也许她日后想起这段故事的时候,再也不会记起他们这些旁人,只会记得那个一心一意维护她的少年。
“该回去了。”
汪孚林喃喃自语了一声,也起身离开了屋子。
当汪孚林从潮州府一路巡视州县,最终回到广州时,已经是十一月二十的事情了,正好赶上布政司那手忙脚乱的一番交接。吏部公文刚刚下来,左布政使张廷芳调任云南左布政使,而右布政使陈有杰则是调任贵州右布政使。若是单单从结果来看,这仿佛只是一次很普通的调动,毕竟十三省布政司之间的调动素来非常频繁,可是,从天南第一的广东调到云贵,只要不是太迟钝的人,都能察觉到其中那显而易见的左迁之意。
因此,相送两位布政使离任的官员和乡绅少之又少,却是人未走,茶先凉。当两位昔日的藩台大人出了大门,眼看随从家人和收拾好的行李车马等候在外,一整条宽敞的长街竟是萧瑟到看不见什么人,只有一辆骡车时,那心里真是千般滋味在心头。年轻几岁的陈有杰更是按捺不住心头怨恨,狠狠地诅咒道:“我倒要看汪孚林他能得意到几时!”
张廷芳却无意嘴上逞能,随口向身边一个随从问道:“周提学也没来?”
提到提学副使周康,陈有杰也登时脸色黑了。旁人趋炎附势,不理会他们这两个左迁的布政使也就算了,周康横竖都会变成孤零零的光杆提学大宗师,也敢不把他们放在眼里?倏忽间,他的目光就落在了大街那唯一一辆骡车上,然而,当车帘打起时,下来的那个人却让他瞳孔猛地一缩。
竟然是汪孚林!难不成他是特意来示威的?
“我来送一送二位藩台。”汪孚林含笑点头,无视两人那铁青的脸色,微微笑道,“我这巡按御史在广州也呆不了几天,凌制台已经传命,让我不日就到泷水县去,帮着调拨粮秣军械。好教二位得知,周提学那边也是刚刚罢职,提学副使只怕要按察司派人署理,所以大概没心情来为二位送行了。”
此话一出,张廷芳和陈有杰简直难以置信。他们两个缘何左迁,朝中张四维派人快马驿传送来急信,说是他们之前颠倒黑白,两广总督凌云翼在首辅张居正面前狠狠告了他们一状,虽不是汪孚林的手笔,他们却不能不把这笔账算在汪孚林头上。可他们万万没想到,看似张党的周丛文竟然也会倒台,可恨他们到现在连周丛文是怎么倒台的都不知道!
“汪孚林,你别太得意了!”
面对陈有杰的厉声回击,汪孚林耸了耸肩,呵呵笑了一声:“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我从没想过招谁惹谁,是有人非得和我过不去而已。二位走好,山高路远,我就不远送了!”
见汪孚林礼数非常周到地深深一揖,随即头也不回地朝骡车走去,张廷芳见陈有杰气得脸色通红,突然有些后悔之前的处处针对。
整个广东官场,除却他和陈有杰,再加上提学副使周康,其余大多数官员都分润了汪孚林提供的不少好处,甚至还有香山县令顾敬这种品秩低微,名字却一下子上达天听的异数。早知如此,他何妨对张四维的吩咐阳奉阴违,又哪会落到今天的下场?
汪孚林却没有回察院,而是根据小北让人送来的信,找去她的新居所。进门之后,他就看到了妻子那张笑吟吟的脸,看到她用手轻轻摩挲着仍然不曾隆起的小腹,他只觉得心中满溢温柔和欣喜。
他真的就要当父亲了!
第十卷十府巡按完
ps:最后不到五小时,最后求下本月的双倍月票,谢谢大家!(未完待续。)
https://www.biqivge.com/book/2722/1505277.html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biqivge.com。笔趣阁手机版阅读网址:m.biqivg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