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第84章
春去秋来,寒来暑往,谢桑桑已经在栖云山上住了一年。
这一年,无论是山上,还是山下,都发生了很多事。
在林生把渡生草带回来的两个月后,轻舟就把她身上赤背蜘蛛的毒素给完全清除了。
年前的那场初雪,她和云续风两个人堆的整个栖云山都是雪人儿。也正是因为如此,她受了很严重的风寒,连新年都是在床上躺着过的。
也是那场风寒,让她的身体再度虚弱起来。好在她如今身在栖云山庄,身边有两个神医在。
而行舟,自那次下山后,便一直没有再回栖云山庄。
好在,他也时常给写信回来。
信的内容,大多是敦促续风好好修习医术,偶尔也会问候栖云山众人几句,包括谢桑桑。
而林生,自他把渡生草带回来后,便一直往返于京城和栖云山庄。
不知林生使了什么招数,云续风同他相当要好。林生每次回来,续风就会缠着他讲山下发生的大事。
栖云山庄虽然是避世之所,巫溪先生的友人遍及四海,时常会有信鸽飞来栖云山庄,此处也并非是消息闭塞之地。
故而,山下尤其是京城发生的大事,栖云山庄也都知道。
就在林生把渡生草送来的第二天,栖云山就得到消息,正值壮年的景和帝李肃忽患恶疾,崩于早朝之上。
坊间传言,景和帝死状恐怖。他死时,七窍不停地涌着黑血。
坊间又传言,景和帝死时,猛地一口黑血吐出来,就连站的稍往前一些大臣的身上,都溅满了黑乎乎的血渍。
坊间还传言,景和帝之所以落此下场,正是因为他作恶太多,所以前朝的亡魂来取命来了。
景和帝断气那日,太子李慎还在处理云州城涝灾的收尾工作。
他刚打探到关于焰火令的一丝消息,正准备继续查下去的时候,京里忽然传来了密旨。
李慎便再也顾不上什么劳什子焰火令,一路快马加鞭,赶回了京城,继承王位。
除却南宸,景和周边的诸国,听闻了李肃的死讯,也接二连三的袭扰景和边境。
新皇登基,朝堂本就不安稳。再加上边疆时不时传来一些坏消息,整个景和都处于水深火热之中。
不过,这些在李慎看来,都不是大问题。毕竟上一世他还经历过比如今更加糟糕的局势。
对于如今的李慎而言,攘外必先安内的道理他还是懂的。
故而,他登基没多久,就把朝堂上闹的最凶的一位给处理掉了。
而后,他又发了御令,面向全国招兵买马,抵御外敌。军功卓著者,封万户侯。
而林生便是在云州城募兵之际,入了行伍的行当。李慎也算言而有信,经此一役,好些个人都凭着军功封侯拜相。
半年下来,林生也被封了个校尉之衔。
而战功最卓著的一位,直接被李慎封为异姓王——云南王。
相传,云南王出身草莽,亦是云州城人氏。他用兵神速,屡战屡胜,从未有过败绩,在军中的威望颇高。
自前朝覆灭后,云南王这个职位便一直空置着。而云州城自古便是云南王的封地,李慎便也封了他个云南王的称号,并将云州城赐给了他。
炎炎夏日,栖云山庄内虫鸣鸟叫不绝于耳。
而听风小筑的庭院的草地上,铺满了书本。
谢桑桑正蹲在一旁,帮续风一起翻晒着行舟书房里的各种书籍。
一阵微风吹过,泛黄的纸张被吹的哗哗作响,自顾的翻了好几页。就连她那头及腰的秀发,也被这风吹乱了些许。
可她丝毫不在意,挪动着身体继续翻晒着地上的书籍。
早上吃饭的时候,师父说,她现今身子虚弱,身体寒凉,所以要多干些体力活,锻炼身体。
刚好前些时候下了场大雨,把行舟书房的房顶都给冲坏了一块。他房里的好些书,都被雨水给打湿了。续风今日要帮他晒书,她便也跟着一起来了。
她和云续风分工明确,她负责晒,他负责搬。
可行舟书房里的书实在是太多了,而且大多都是孤本,翻晒需要特别小心,稍有不慎,便会损坏书页。
谢桑桑也格外的用心,动作很是轻柔,生怕一个不小心便毁了那些价值连城的孤本。
这一忙活,就是大半日。
她和续风一起,将书本翻晒了约莫两遍,便累得连腰都直不起来了,额上的汗水打湿了她的几缕秀发,黏腻的粘在她的脑门上,虽凌乱却也不失美感。
云续风知道,这个比他年龄还要大的小师妹的身体一直不是很好,所以也不敢让她太过劳累。他把一早备好的茶水端到了凉亭,又唤了谢桑桑过来休息。
“谢姐姐,这些书翻晒的都差不多了,我煮了梅子茶,你要不要尝一尝?”
一开始,他们两个人还是以师兄妹互称的。可这般称呼,两个人都有些不习惯。故而,他们约定,当众还是以师兄妹相称,私下无人的时候,他们便按年龄算辈分。
被太阳晒了许久,她早已经口干舌燥了。续风的话音未落,她就跑进了凉亭,举起茶杯,咕嘟咕嘟的喝了两口梅子茶。
梅子茶酸甜可口,正消暑。
她缓了两口气,绕到石桌的另一侧,躺在那张用竹子打造的躺椅上,开始打量起这小院的环境来。
听风小筑离她的院子很近,并可这却是她第一次进来。
续风并没有闲着,他又跑进了行舟的卧房,把他的被子拿出来翻晒。
谢桑桑看着被续风抱出来的被褥,脑海里忽然闪过行舟的身影。
自她来了这栖云山庄,便一直没再见过他。如今也不知道他在干什么。
谢桑桑变换了坐姿,用手撑着下巴,冲续风喊了一句:“续风,你师父近日可有来信?”
续风摇了摇头:“没呢,不过按日子算,也该来信了。”
谢桑桑有些失落,说话的声音都低了几分。
“你也有一年多没见你师父了,有没有很想他呀?”
续风手上的动作一顿,他歪着脑袋,认真想了一会儿,才说:“想的。”
没有师父,他或许还是一个小乞丐,还在为了一两个铜板同其他人争斗不止。
没有师父,他或许还是一个野孩子,被坏人稍加蛊惑,便做着一些自己不知道是坏事的坏事。
没有师父,他也不会像现在这样,吃穿不愁,还有本事可以学,还有了自己可以牵挂的‘家人’。
他,当然是想他的。
谢桑桑出神的点了点头,呢喃了一声:“我好像也有点想他。”
说完,她才意识到自己说的话,瞬间面颊通红。她的声音弱如蚊,被轻风一吹,便散了。
可她脸上的红霞,却久久没有消去。
反而愈发红润。
续风晒完被子,也回到了凉亭。
他刚倒了杯茶,正准备饮下,忽然余光瞥见谢桑桑异常红润的脸,再加上谢桑桑的身体状况一直不好。
他连茶都没喝,走到谢桑桑身边,一手执起了她的手腕,给她号脉。如今,他学了一年多的医术,也能给人看些简单的病了。
“谢姐姐,你可有什么不适感?怎的脉搏跳的如此快?你的脸也很红啊?”
续风一脸的凝重,仿若她真的得了什么不得了的大病一样。
听完他的话,谢桑桑的脸更红了,脉搏也跳的更快了。
她猛地把手抽出,随手指了指天上:“太阳晒的,我还有事,先回去了。”
话音未落,续风只觉得自己身侧有一阵风吹过,谢桑桑已经跑远了。
“谢姐姐这症状究竟是什么啊?我没在书上见到过啊?等晚些时候,我再查查医书。”续风独自咕哝了一句。
她前脚刚离开听风小筑,一只通体雪白的海东青忽然飞进了听风小筑。
它在凉亭上空盘旋了两圈,最后落在续风的肩膀上。
续风的脸上带着些许兴奋,他从海东青的脚上抽出信筒,拿出被裹成柱状的纸条,上面只写了四个字:“即归,勿念。”
“师父要回来了。”
瞬间,他的声音响彻整座听风小筑。
可惜,偌大的一个小院,只有他一个人,和一只海东青。
没人回应他,他又伸手把海东青从肩膀上拿下来,让它站在自己的胳膊上,冲它喊了一声:“小白,师父要回来了。”
海东青像是听懂了他的话一样,展了展翅膀,嗓子里也发出咕咕的声音,似是在回应他。
续风微微抬臂,海东青再次翱翔于空中。
“我去把信给师公他们看看。”他兴奋的自言自语,拿起纸条,正准备离开,忽然又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劲。
他跑回自己的房间,从床底拿出一个小木盒。
里面装着的,尽是行舟写的信。
他拿出几张,和手上的这张仔细对比了一番,浓眉紧蹙,眼中带着些许不解。
他本以为,这信是有人冒充行舟写的,可如今对比了才发现,行文习惯又确实是自家师父的。
“师父往常的信,字体大气却又不失温润,怎的这一次的字,更加张扬不羁了些。”
续风想了一会,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干脆不想。
他把以往的信,与其说信,倒不如说纸条来的更为贴切。
他把以往的纸条,重新装回木盒,又把木盒重新放回床底,拿着纸条往外跑去。
续风边跑边喊:“师父来信了,师父要回来了。”
不消片刻,整个栖云山庄的人,都知道行舟要回来了,包括谢桑桑。
想起行舟,谢桑桑脸上刚消散的云霞,再一次升腾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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