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三章 你们都要好好的

老太太一夜没合眼，几分钟就趴在薄英雄身上听一听他的心跳，探一探他的呼吸，就这样撑了一夜知道薄英雄第二天早上醒来。

        老太太喜极而泣，趴在搂着薄英雄哭的像个孩子，特别难过，“哥，你吓死我了，我以为你要扔下我走了，别扔下我一个人走啊。”

        薄英雄没有平时机灵，他笑着拍老太太的后背，“你怎么这么傻，谁没个死，九十七，有多少人能活在我这个岁数，很满足了啊。死就死吧，够了。别哭了，你看你这么大人。”

        老太太抹了一把眼泪，“那你也别把我一个人扔下走啊，你带着我。我怕怎么办，我过不好怎么办，我出事儿怎么办。你怎么这么狠心，你都不在了你让我怎么活。”

        “你走凌儿末末他们啊，他们几个，我放心。你好好过，高兴一点，没我这个老骨头拖着，你可是多……”

        “你可别说了，我不听，我起了。受了你一晚上，现在跟我说这话。”老太太情绪激动，一把挣脱开薄英雄握着的手，眼泪汪汪，嘴不停颤抖。

        薄英雄无奈的跟着起来，他似乎精神很好，坐的直直的，说出的话十分硬气。

        “你受我干什么，阎王爷要带走我你能拦住。别想了，顺其自然吧。”薄英雄让老太太去衣柜给他挑了平时最喜欢穿着最好看的衣服，笑呵呵的离开了房间。

        老太太愣愣的看着他的背影，难以控制掩面而泣，她突然感觉到了，英雄哥大限到了，要走了。

        老太太慌忙的擦干眼泪，她也找出自己那个青菜长旗袍穿上，梳着自己初见薄英雄时的头发，插了一支他最喜欢的蓝色钗子，抿了口红显得精神十足，带着薄英雄送他的手镯，随后跟着他出去，脸上是一贯温润淡雅的笑容。

        “凌儿，末末。”薄英雄下楼薄凌他们已经坐在楼下等着他们吃早餐了。

        薄英雄打了招呼就坐在自己的主位上，拿出自己平时看的报纸，架起老花镜眯上面的新闻。

        “爷爷，您今天穿的～”禾淑离看老爷子今儿这身中山装挺好看，正要开口夸奖就见老太太也下了楼。

        “你怎么也不等等我啊，一起下来不行。”看他话优雅的走下楼娇嗔抱怨道。

        众人一脸诧异看着这两人，今儿什么日子，怎么都穿的这么正式，

        “爷爷奶奶，您这是要干嘛去，有活动吗？”薄凌问。

        老太太笑意盈盈“没有啊，就突然想穿，好看吗？”老太太转了个圈，略带羞涩的看向薄英雄。

        薄英雄眼眶里微微出现水汽，果然老伴儿最懂他啊。薄英雄使劲点头，他站起来走向老太太弯下腰绅士的伸出手，“好看，我们一起走一遍好不好。”

        老太太点头，牵着他的手一起上楼。两人挽着手臂，面带微笑，一步步走下来，经过年轻的风华，晚年他们这样站在一起，仍然美如画，好像时间并没有在他们身上留下什么痕迹，更有韵味，他们眼中的柔情和爱意是时间打造独一无二最美的作品。

        禾淑离忍不住泪目，她捂着嘴看两位老人，心中竟是伤感。原本她应该叫他们太爷爷太奶奶，原本她和薄家这辈子都不会再有纠葛，是他们宽容的给她成为薄家人这个机会，可是这二十多年，时间也让他们一点点变得苍老，年迈。

        孩子们并不懂那么多，只用几个人知道这份爱和时间有多沉重，可他们一样都神色严肃，肃然起敬。其他薄凌心中的震惊不亚于禾淑离，他仿佛看到薄英雄和老太太漫长一生的改变。他放开禾淑离，走上前搀扶住他们。

        气氛还是像平时那样轻松，大家吃着自己的早点，随意聊天，除了刀具摩擦刀子的声音便是交谈声。

        “今儿孩子们不上课吧。”薄英雄说。

        “嗯，不上爷爷，今天他们都休息。”禾淑离回答。

        薄英雄想了一会，他放下刀叉，“那今天大家一起吃个饭吧，我们就在家里，让凌云他们都过来，比维斯他们看看有没有时间，若儿不知道还能不能行。都说一声吧，聚一聚。”

        薄凌虽然狐疑，但他没有说什么，点了点头就出去打电话。禾淑离带着禾西西出去买薄英雄说的那家饼，薄英雄和老太太坐着聊天，他们脚下盘着小青小黑两条巨蟒亲昵的绕在一起，身后躺着背包的严实的薄铭和被薄铭逗得有一点笑意的凌翼。

        薄欢把现在所有的场景都画下来，没一点改变，偶尔看一眼禾西西给他发来的消息，心情也很好。

        陈潇一家人很快就到，凌雨他们也不差，正好出差的凌清漪也回来了，比维斯和艾伦在印度游玩听说要吃饭直接坐上直升机出发，凌电和安东尼在伦敦也没多远距离，带着凌风和菲比一起来了，就是杜若和凌霄的距离远了一些，两人又年龄大了，经不起折腾没能回来。

        等到下午，所有的人都陆陆续续到了薄家。众人三两聚在一起说说笑笑，今天的老太太一步都没有离开薄英雄，走在哪里都跟着他，薄英雄也不介意，能和她多呆一会儿她爱谁都高兴。

        禾淑离她们聚在一起无非就是说家里的孩子身边的事，几个人前仰后合笑个不停。

        禾顾和陈念念在观影厅看电影，禾西西和薄欢凑在一起做陶土，薄铭和凌翼躺着手拉手聊天，凌清漪和两条蛇凑在一起在大伞下乘凉，薄凌他们几个在客厅吞云吐雾说近几年的国际局势，开怀大笑。

        薄英雄站在楼梯上笑着看他们，每个人都看得很仔细，像是要把他们全部都记在心里，他紧紧捏着老太太的手，激动的说不出话，他的孩子们，每一个都是他的孩子。他能放心的走了，他放心了。他们都过得很好，都很开心。

        “英雄哥，你走的慢一点等等我好不好。不然我找不到路怎么办。”老太太哽咽着说，她颤抖个不停。

        薄英雄给她擦去眼泪，“好，我且不喝孟婆汤，我在桥那里等你，你不着急，慢慢走，别摔着。”

        两个老人慢悠悠回了房间，面对面坐着，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房间里有他们喜欢的音乐，保姆点的檀香在空气里弥漫，阳光洒在他们身上，时间也无意识变慢了。

        “今天是个好天啊。我这一辈子，最挂念的，就是你。第一次见你开始就挂念你。没娶你天天想着你，打仗想你，经商想你，打拼想你，就算天天在一起都看不够，想不够，现在更不够。”

        “我也不够，一辈子短啊。”老太太答。

        薄英雄痴痴看着老太太，把她每个笑容每个蹙眉都印在心里。不知不觉一个下午过去。

        “你们都是我的孩子，都是我看着长大的。凌云，凌雨，凌电，凌风，要不是有你们凌儿不会有今天，他现在的一切有一半都是你们的功劳啊，你们和他一样都是我的孩子。”薄英雄笑呵呵的说。凌云他们站起来都不犹豫的一杯喝光给老爷子说了很多祝福话。

        “但是你们也应该感谢自己的妻子，她们给你们生儿育女，操持家事不比你们轻松。你们看自己的孩子这么大，没有她们你们不行啊。几个姑娘都心地善良，要不是因为爱，谁愿意嫁给你们这种人，有今天没明天，天天抱着枪躲子弹过日子。”

        “说的是。”薄凌点头赞同。

        “爷爷说重了，我们哪有这么大功劳。”禾淑离笑，眼中明明有泪光。

        “末末，我真的特别感谢你，让凌儿现在这么幸福。他早年父母双亡，哥哥随后也没了，要不是你，他一直都孤零零的，你还给他生了三个孩子，如今你们七口之家也全靠你打点。薄凌，你记着，你们也一样，就是死了，也不能让委屈自己女人，有再多的钱，都不能负了她们。”

        “好，爷爷，我们记住您的教诲了。”

        “接下来，孩子们啊，你们要好好努力，你们身上都背负着重任啊，你们家里的东西全靠你们保护了。她们也快老了，拼不动了，你们得撑起硬肩膀保护父母。吃苦不怕，受罪，不怕，做个有良心的人，不管干什么都要快乐，千万不要想着害别人，那样只能害自己懂吗？”

        “我们懂了，太爷爷。”禾顾站起来严肃的答应。

        老爷子今儿说的话格外伤感，在做的人都忍不住涌出的伤感红了眼眶，但是这时候老太太没有，她一直都挂着淡淡的微笑，坚强的坐在薄英雄身边听他说话。

        “好了，别这么伤感，都快吃吧。都怪我，说这么重，别影响了你们的心情。以后不能这样了。”薄英雄笑着说，众人都开始动筷，过了一会气氛又恢复轻松和谐。

        薄英雄也吃了很多，少喝了几杯，他给所有人都夹了菜，一直都乐呵呵的，等大家都快吃完他先上了楼。

        “来，我们俩喝一杯。”老太太走进来拿着酒瓶，她倒好一杯酒递给薄英雄。

        他们手挽在一起喝了交杯酒，像许多年前成亲那晚一样，两人默契十足，没说太多伤感的话。

        小青幽幽从外面爬进薄英雄房间，它用头顶了顶薄英雄。

        “你是来和我告别的？别人常说，蛇有灵性，能感应别人感应不到的，原来是真的。嗯，老伙计，我要走了，我要离开了。你一直守着他们这么多年，我真的感谢你啊，委屈你了。我走了，让凌儿他们都别难过，都别哭，笑着送我走，你让他们好好过，别想我，我很好。”

        薄英雄用最后一丝力气牵着老太太，他含着笑缓缓闭上眼，停止了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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