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生疏
从跪下到把话说话，安诺始终把目光凝聚在地面上。
他知道所有人都在看着他，等他被安爷爷骂。
安诺也在等着，虽然面上不显，但手还是无法抑制地颤抖。
“为什么现在才到？”安爷爷的声音因为带病的缘故很沙哑但不少平日的威严。
安诺呼吸一滞，张口答：“出了点意外。”
此时脑袋里的千万种借口绕到嘴边也只有这一句解释。
所有的圆滑和借口在他爷爷面前都会无所遁形，安诺自知不能辩解什么，所以从进门开始持的一直都是任人处罚的态度。
这时，周围有人开始蠢蠢欲动了。
安诺听见左侧一人开口，带着难以掩饰的窃喜：“真是没想到，安诺竟然会回来。六年前离开的时候不是还闹得沸沸扬扬的，说无论如何都不会踏进安家一步吗？”
安诺侧眸望去，随即微笑道：“余太太说笑了，爷爷突发疾病，哪怕我是死在什么地方了也必须得回来。因为我是他的亲孙。”
余太太一听，立马就用手绢捂住嘴，双眼乱瞟：“哟，这么一说，我们的安侄儿这还真是孝顺得不行。这点我们恩赐比都比不上呢。”说着，她就将手搭在了身旁余恩赐的身上。
余恩赐被吓得一抖，完全没想到，会在这里再次遇见安诺，而且还是安家上下都在的情况下。
余太太见自家儿子抖得厉害，便小声提醒道：“恩赐你抖什么呢？不都告诉你，越是这种场合就越要冷静吗？”
余恩赐咽下口水，安爷爷在看着自己，还有客堂内的所有人，包括安诺。
他那漫不经心地眼神让他瞬间回忆起了那天的晚宴，他立马蹲了下来，尖叫着捂住耳朵。把大家都吓了一跳。
“来人把余恩赐先带去客房！”安玉韬厉声命令，随后小心地给安爷爷递了杯茶。
此时，安诺的双腿也开始发麻，趁乱无人注意便小幅度地开始调整跪姿。
不料五年没跪，功力减退大半。安诺一个身形不稳差点就要扑到地上，还好有人拉住了他的手。
安诺抬头去看，是母亲。
她温柔地看着自己，面容和五年前一样没有一丝变化。
“起来吧。”她说。
安诺抬眼看向面前的位置，发现爷爷已经走了。
众人见状也都散开回自己的房内。
在母亲的搀扶下，安诺勉强站了起来。
还没缓上一会，就又听见母亲：“你爷爷叫你去书房。”
安诺抿唇点头，刚准备过去的时候就听见母亲用略带哭腔的声音道：“你真是…也不知道随了谁，为何性子这么倔？”
安诺不语，暗自握紧拳头。
母亲接着问：“连声妈妈都不肯叫吗？”
“这么些年，连个电话和信件都没有。我和你爸爸都很担心你，怕你在外面受什么欺负……”
听到这，安诺冷笑了声，头也没回：“担心？他是害怕我这个安家少爷的身份暴露以后给家里带来影响吧？”
“安诺！”母亲声音大了几分：“我不许你这样揣测你父亲的想法！”
“那您说，我该怎么揣测，该怎么去解释他当初对我的种种行径？”安诺双眼通红，回头看着母亲。
母亲沉默不语，双手攥拳叠放在胸前，满脸纠结试图想继续劝说他：“儿子，你父亲他不容易，这些年他也无时无刻不在忏悔。当初那事也是情急之下才做的……”
“呵。”安诺踉跄着后腿了几步，眼角的泪珠划落：“那他就应该做得滴水不漏，不要叫我查到才对！”
“你们哪怕有一刻有一秒想过我心里是怎么想的吗？！知道这件事的我会有多难过……”说到这，安诺的声音几近呜咽。
母亲痛苦地阖上眼，道：“是我们的错…你父亲他那时也不知道你爷爷会对这件事的反应这么激烈。一开始只是想让你爷爷暂且不要追究自己的过错罢了……”
安诺不想说话了，他聋拉着肩，用尽全身力气抬手朝母亲挥了挥：“与您无关，时间不早了，您回去休息吧。”
安诺说完就快步往书房走去，长廊内的灯光十分昏暗，唯有书房所在的门前照出几丝零碎的光线。
像是走进了无尽的漩涡内，怎么也走不到头。
等回神后，他已经走过头了。
他转过身，就看见书房的门被打开了。而爷爷就站在门口。
安诺迈步走过去，就看见爷爷边转身边道：“进来讲话。”
书房的布局还是没有丝毫变化，除去爷爷的脊背不如以往硬挺外，安诺仿佛回到小时候进爷爷书房时的场景。
小心地搀扶着他坐下后，安诺站在一侧静等着。
“…安诺，我把你单独叫到书房你知道是因为什么吗？”安爷爷把手搭在把手上，声音不似以往那般严厉，而是带着淡淡地询问。
安诺摇头，就瞥见了爷爷桌子上放着的一叠纸。
猜测：“要我…净身出户？”
“……”
爷爷咳嗽一声，面色凝重：“好好回答！”
“不知。”安诺实话实说。
爷爷沉吟了会，缓缓道：“接下来我跟你说的话，你不许告诉任何一个人，包括你的父母亲。”
安诺迟疑地点着头，虽然不知道爷爷要说什么，但总感觉事情不简单。
“我要你回来。”安爷爷边说边示意他坐下：“在半年内熟悉公司各个部门。”
安诺没动，佯装没听懂：“熟悉部门？”
没理他，安爷爷自顾自道：“你别装傻，我知道你都听懂了的。”
安诺实话实说：“好吧，但我不愿意。”
没等爷爷有回应，安诺接着道：“是这样的，我现在有自己的工作并且很热爱，而且您是知道我的，对公司这些事从来都不是我的强项……”
安爷爷抬手制止，道：“没试过怎么知道。我知道你的顾虑是什么，你父亲他我是不会考虑的，自从上次他用你和程梁之间的事来掩盖自己的错误，已是大忌。”
“你和你父亲不同，他目光短浅，甚至…”说到这，安爷爷叹了口气。
安诺垂下眼睑，淡淡道：“不是因为我父亲，而是我自己的意愿。我喜欢娱乐圈，也习惯了这样的生活。”
安爷爷见说不动安诺，脸色也从一开始的平静转为不悦，但还是耐着性子道“我给你三个月考虑的时间，三个月后，无论说什么你也要给我回来。”
安诺没应下，而是弯腰鞠了一躬直接往门外走去。
打开门的时候，安爷爷突然在身后道：“你今天来之前是去看你奶奶了吗？”
安诺手一顿，面色凝重：“您怎么知道的？”
“看见你身上的泥土了。”安爷爷悄无声息地叹了口气，声音带着淡淡地回忆：“看了也好，她应该很想你。”
“您明明知道她想见的人是谁。”安诺微侧过头，道：“难道您就没想过，要去见一面她嘛？”
安爷爷没做声，安诺全当他回答了，回过头，“时候不早了，小辈就不打扰您休息了。”
安爷爷看着被安诺关上的门，深深地叹了口气，语气温柔似是呢喃：“你以为我没去么，那碑前如此干净…，晗儿，你看看这孙儿真是傻啊……”
安诺快步离开了这里，出来的时候就看见徐九九站在不远处等着他，安诺走了过去，问：“姨奶奶没给你安排住所么？”
徐九九点头道：“当然安排了，我就是担心你，看其他人都走了，就你迟迟不出来，想着在这里等你。”
安诺感激地扯了扯嘴角，疲惫道：“那赶快回去休息吧。”
徐九九边走边说：“对了，你在安家打算待多久？”
“不清楚。”安诺回：“长的话一星期，短的话，三天？”
安诺打开手机，看见温卓言给自己打了几个电话，还有两条未读信息。
大概是询问他家里情况如何，不来画展也没有关系。
安诺回道：“无大碍，只是不能去画展了，抱歉。”
“没事。”温卓言回得很快，消息在发出去的几秒后安诺就得到了回复。
没有一丝犹豫，如他所想的那样，他和温卓言之间确实生疏了。
安诺强忍内心的失落，抿唇回道：“那就录节目的时候见。”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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