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章 自请离去
夜凉如水，皇甫锐的寝宫里，明珠罩纱，灯光昏暗。青铜的麒麟香笼轻烟徐徐，光平如镜的金砖光可鉴人。
皇甫锐完成了一天的奏折，在御榻前站定，立刻有宫人无声无息上前，替他更衣换上寝衣。
“事情都办得怎么样了？”皇甫锐坐在榻上，抬脚由宫人们褪去鞋袜，声音颇有几分慵意随意。
一旁的公公连忙低声禀报：“回皇上，派出去的人都已经得到回信，明日之后，王府里肯定是要有一番热闹的。”
“既如此，朕就等着她们的好消息了。”皇甫锐勾唇一笑，眼底闪过一丝算计：“等这几日过了，宣旨让武王府进宫朝拜……太妃吧。”
宫里现在没有了皇后，也没有太后，贵妃等人级别也不够看的，幸好还有先帝的太妃可以拿来充充数。
“皇上圣明。”那老太监连忙应声，声音一顿又请示道：“皇上今晚还没有翻后宫的牌子，是否要……”
“不必了，朕有些乏了。”皇甫锐不耐的挥一挥手，一众宫人皆躬身垂首无声地退了下去。
那老太监稍作犹豫，也跟着一并退到外面，心下叹息，自从兰琪公主去世，这后宫众妃皇上都看不上眼，总将目光放在人家武王妃的身上可怎么好。
叹息归叹息，他一个奴才也只能看着，无声的道一句‘造孽’罢了。
随着宫人们的离开，偌大的宫殿里就只剩下皇甫锐一人。
皇甫锐躺倒在黄绫帷帐内的龙床上，唇边带着几分笑意，缓缓沉入梦乡。
夜深，人静。
叮铃！
忽然，一道清脆的声响在宫殿里响起。
本已沉睡的皇甫锐忽然拧起眉心，似乎深陷在了梦魇里无法挣脱，额头上不断有汗水浸出。
叮铃——
又是一声脆响！
皇甫锐倏地一下睁开眼睛，从床上坐起，警惕的看向身旁。
宫殿内，一片空荡荡的寂静。
是梦？皇甫锐又等了片刻，再没有一点声响，才慢慢松了口气，打算躺下来继续睡，结果身体才一动弹，叮铃铃又是一连串的脆响。
而这个声音仿佛就在耳畔！
皇甫锐大惊之下立即从床上蹦了下来，结果随着他的动作，那个声音更加响亮，皇甫锐顺着声源往腰上看去，明黄色的寝衣上，竟然就挂着一个十分精巧的铃铛！
“来人！“皇甫锐吓得脸色一白，大吼一声，手朝着腰上一扯，本想将那铃铛从身上拿下了，结果触手竟然是一阵黏腻，低头一看，腰上的铃铛不知为何竟然流出血来，染了皇甫锐满手都是。
与此同时，一股淡淡的血腥气弥散在鼻间。
守在殿外的老太监听到传唤，立即推门而入，见皇甫锐神情呆滞的站在地中央，右手上还都是血，吓得神魂俱灭，扯着嗓子就开喊：“来人啊！护驾！”
话音一落，呼啦啦从外面冲进来十几个御前侍卫，拉剑提枪摆出迎战的架势，然而，一望这空荡荡的寝殿，除了神情不对劲的皇帝，哪有刺客的半个身影？
老太监战战兢兢的凑到皇甫锐身边，一眼就看到了他腰上的铃铛，想伸手去摘又不敢动，怕自己一碰就惊动了上面的玉片发出声响，只好小心翼翼的唤了声：“陛下，您还好吧。”
皇甫锐没有动，只是愣愣的举着自己染了血的右手，神情飘忽。
那老太监吓得半死，赶紧上前去口中念叨：“陛下不要吓老奴，陛下醒醒！陛下！”
叮铃！
老太监的手碰到皇甫锐腰间的铃铛，那铃铛再次响了起来。
皇甫锐眼神一变，快速出手，狠厉的抓向面前的人，双手死死的掐住他的脖子，厉声道：“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背叛我？她有什么好！那些不相干的人有什么好！啊？”
老太监被皇甫锐掐的白眼直翻，口中想要告饶，却根本发不出声音。
求生的本能让他情急之下，伸手抓向皇甫锐的腰间。
叮铃铃铃铃——
接连不断的铃声让皇甫锐的情绪彻底失控，一把丢开抓在手里的老太监，双手死命的捂住耳朵，眼神惊惧闪烁，四下里警惕的打量。
随着他激烈的动作，腰上的铃铛越来越响。
愣在门口的侍卫终于有一个人反应过来，纵身快速的将皇甫锐腰间的铃铛扯下来，往怀里一揣，那急促的铃声终于消失，失控的皇甫锐也渐渐的安静下来，瘫坐在地上，目光迷离飘忽。
众人皆松了一口气。
老太监在一旁咳嗽了半天，总算缓过来这口气，指挥着侍卫将皇甫锐抬到龙榻上，又急匆匆的让人去宣太医。
而在众人焦急等待忙碌的过程中，没有人注意到，刚刚那名飞身护驾有功，扯下了皇甫锐腰间铃铛的侍卫，却是悄无声息的湮没在了黑暗里，不见了踪影。
第二天一早，宫中闹刺客，皇甫锐受惊卧病的消息传了出来。
皇甫锐这一病比先前那次要严重的多，连着几天都不曾上朝，朝中大小事务均由几位皇子连同亲王共同处理。
而这段期间，武王府这边的侍妾们，因为有了皇甫锐的空头支票，原本安静的后院也算是彻底的热闹起来了。
只要是秦芒在王府，无论是去给老王妃请安，还是去书房处理公事，总会遇见那么一两个打扮的花枝招展的侍妾，每次找来的借口也各不相同，什么散步巧遇、家中传信。
总之偶然加必然，换着花样的接近勾引。
果然如沈倾瑶所说，皇甫锐的橄榄枝抛给了后院不止一个侍妾，在经历过太多次偶遇秦芒勾引无果的失败后，这些女人们还自动自发的组成了一个团队，争相出谋，手段频出。
这其中自然少不了沈倾瑶派去打入敌人内部的阮丝。
于是，王府之中好戏连连，给闲得无聊的沈倾瑶平添了不少乐趣。
先是阮丝以前的主子章氏，听闻秦芒在尹水阁内临摹山水画作，精心打扮了一番跑去送汤水，结果大门一开，一团黑影直扑而来，章氏被苗苗兴奋的压倒在地上狠狠的舔了一遍，吓得立即昏死过去，最后被粗手粗脚的婆子们丢回芷兰苑。
然后是一众侍妾合计好了要在王府花园里聚会开夜宴，争相斗艳出尽才艺，看谁能有幸博得秦芒另眼相看，本以为最难的地方是如何请秦芒过去，结果没想到秦芒倒是很痛快的就答应了，反而是那些侍妾，不知道什么原因全都对当天花园里的花过了敏，一个个脸肿的像猪头，别说斗艳，连大门都不敢出。
再后来有大胆的侍妾干脆索性穿了性感暴露的衣服跑去秦芒书房外等待，结果糊里糊涂不知怎么就进了王府小厮的房，第二日被老王妃下令改头换面，押着与下人成了亲。
再还有……
总之，一件件一桩桩，层出不穷。
几番折腾下来，秦芒后院的女人们前赴后继，两三个被配给了府中低等小厮，三四个被发配出府，卖给人牙子下落不明，四五个被吓得起不来床。
最后被逼急的侍妾中，齐湘再一次被人拿来当枪使，在沈倾瑶每日服用的安胎药里下毒。
原本之前这些小打小闹的事情，沈倾瑶权当娱乐的看个热闹，可一旦涉及到她腹中的孩子，沈倾瑶就仿佛被触动了逆鳞的龙，一怒不可收拾。
当着一众侍妾的面，沈倾瑶命人将齐湘下毒的药给她灌了下去，却又在她快要坚持不住的时候灌下解药，一遍一遍，周而复始。
齐湘熬刑不过，把跟她合伙计划的几个人全都供了出来，秦芒大怒，将几人当众杖刑，丢出府去。
而后，远在百翎阁的凌晗从落雪口中听说了此事，冷冷一笑，不置一词。
从那以后的每天晚上，后院侍妾们的房间里总会有一些吓人的虫子来访做客，一到晚上就能听到一众女人们的尖叫哭喊。
这样的日子没过几天，这些平日里艳光四射花枝招展的侍妾们，一个个都被折腾的面黄肌瘦，不论看谁眼里都闪着惊惧提防，草木皆兵，神经质得厉害。
就这样又过了半个月，原本满当当的武王府后院人越来越少，谁对秦芒起了心思，不出一个时辰就会遭到惩罚，惩罚的大小，完全按照任这份心思图谋的大小来定。
眼瞧着侧妃之位无望，很多人都对此开始心灰意冷，少有的几个越挫越勇的女人，也在这一轮轮的游戏里或赶走或卧病。别说晋封，就是这一晚上一晚上的虫蚁骚扰，她们也都快撑不下去了。
终于，在这天黄昏，芷兰苑的阮丝精心装扮一番，跪在了秦芒的书房外，自请离去。
秦芒片刻都不曾犹豫，就在书房里写下休书，交到了阮丝手里，又吩咐人从账房支取了足够她出府生活的银子，放她自由。
有了一个人的带头，很快就有了第二个自请离去的侍妾。
侧妃之位再重要，也要有命去做，王府的生活再华贵，也要有安稳可言啊。
如今那些侍妾都开始无比怀念沈倾瑶才入府那段时间的安稳平淡，心里都开始恨上了皇甫锐，若不是他一心拿侧妃的事来挑拨，她们还都好端端的在王府后院里过着舒心的米虫日子，如今倒好，留不下也过不起，除了走就是死，没了退路。
于是乎，第三个，第四个，……越来越多的侍妾跪在秦芒门外求放过，甚至有人干脆背着收拾好的细软，在书房外等休书，一拿到手就立即转身离开，生怕后面有什么东西追她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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