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佳人翩若羽蝶归（二）

　　03。青楼演出

　　近日，天启都城分外热闹，四处都能听到大家谈论“玲珑阁”的声音。不论是贩夫走卒，还是士族高官，抑或是以“君子”自称的文人雅士。所有的话题，都围绕着这个最新崛起的烟花之地。要说青楼吧，整个天都大大小小不下一百家，这个“玲珑阁”到底有何特别之处呢？原因是这个青楼门口挂了一个上联：“水有虫则浊，水有鱼则渔，水水水，江河湖淼淼”已经五日而无人可对出下联，所以，现在大家纷纷在谈论呢，而它的出联人花魁“绯縭”姑娘也成为了炙手可热的人物。不说她样貌如何，光是这份才情便让众人十分好奇了，该是怎样的人物，才能写出如此文采的对联。

　　于是，今日开张的“玲珑阁”门口车水马龙，十分热闹，众人都对那个据传美丽无双又文采出众的花魁十分好奇。不过，并不是所有人都有一睹美人风采的机会，只有那些持有“玲珑阁”邀请函的人才能被门口的大汉放行。至于其他人，就等着下次吧。

　　天景一下马车，便看到了一身蓝衣的林远兮。这个家伙，约他的时候还说不来呢。这会又怎么来了。难道，他也发现了些什么。

　　“远兮，你也来了，怎么样，是不是也开了一回眼界？”

　　“确实是，这家青楼，可真是让我佩服起背后的人来了。”林远兮看着门口络绎不绝的车马，眼中闪现一抹惊色，如此大的排场，背后之人，定然也不简单。

　　天景把林远兮的表情看在眼里，心里也暗暗思索起来，自己早已命人把“玲珑阁”查了个里里外外，却还是没找出幕后的人。虽然一却迹象都表明主事之人是那个妈妈，但他还是觉得不信。一个开妓院大半辈子的人，没理由以前不行，想在却突然混的风生水起。她背后，必然有别的势力。桃花邀请函，是吗。当下，他也不在说什么，一挥折扇，大步走了进去。

　　林远兮笑笑，也跟了进去。这个地方，还真是有意思。

　　只见里面灯火辉煌，装修布局却和其它青楼大不一样。偌大的大厅竟空无一物，只是在红色的丝绒地毯上撒了一些粉红的桃花瓣，散发出淡淡的清香。在灯光的照耀下，分外好看。而大厅的舞台前，赫然是一汪碧水，几缕清泉从水心矗立着的假山上喷涌而出，落在底下平滑的青石板上，溅出无数晶莹剔透的水珠，犹如天女散花一般。而因舞台比较高，所以不会被假山遮住视线，透过重重珠帘，隐约可见里面放满了漂亮的鲜花，姹紫嫣红，美丽异常。饶是这些见过世面的贵族子弟，当下也不由连连称赞。

　　天景和林远兮刚走上前，就有一个长相清秀的小厮迎了过来，径自将他们领到了楼上一间上好的厢房。从房中打开的窗子往下看去，整个大厅一览无余。林远兮见此，不由笑道：“这个青楼还真不的了，处处不同寻常，你看，他们以邀请函上桃花的数量来表明客人的身份高低，我们有五朵就被带到了这个视野极好的屋子，还真是很有创意呢。”

　　“不错，”天景看着屋中雅致的摆设，显然也很满意。一般的青楼，光是那脂粉味就让人受不了了。哪像这个“玲珑阁”，不光脂粉味全无，触目所极也全无淫靡的气息，以对联为珥，引起众人关注；以桃花为引，邀得众人前来。这样的手笔，放眼天下，也只有那个无忧宫了？若说之前他还对这幕后之人有所怀疑，那如今看到桌上的一大瓶桃花，便已完全确定了。因为，邀请函上的桃花，可以说是巧合，但如果连地毯上、屋中都是桃花的话，是不是就毫无疑问了。

　　显然林远兮也注意到了这一点，当下，两人相视一笑，对后面的节目是更加期待。天景的心中，还多了一份说不明白的欣喜。似乎，那个人，就要出现了。这是一种强烈的直觉，直逼的他手心出了一层薄薄的汗珠。以冷静著称的景王，此时胸膛竟急剧收缩起来，紧张的不行。

　　两人约莫坐了半个时辰，舞台上的珠帘便被拉开了，只见一位身穿华服的老妪笑容满面地走了出来。她朝众人鞠了个躬，不紧不慢的说道：“在座各位都是天启有头有脸的人物，今日大家前来，真是给足了我们”玲珑阁“面子。为答谢大家的厚爱，今日一却消费全免，好了，下面请大家入席就座，歌舞马上就开始了。”话音刚落，大厅中就出现了几对俊俏的少年，他们抬着长桌迅速放在了大厅中，而随后的少女则是把木椅放好。一却就序，便见一盘盘珍馐佳肴摆上桌来，那些菜式，竟是这些尝遍大江南北美味的宾客所不晓的。众人闻着诱人的香味，忙品尝起来。

　　天景看着摆在面前的浅绿色羹汤，只觉得十分新奇。那盛汤的小碗竟是荷叶型的，他仔细一瞅，材料竟是软乎乎的面粉。正惊奇中，林远兮早已伸手过来舀了一勺，迫不及待的放进了口中。天景看着他一脸震惊的样子，也赶忙品尝起来。羹汤入口，只觉得满嘴是荷叶的清香，另外还有微微的甘甜。两人，此时都是一脸的享受。于是，眨眼之间，一小碗汤便一滴不剩了。上菜来的小厮见此，笑道：“两位爷可不要一下就吃好了，我们这的佳肴还有好多呢。刚才的羹汤不过是小菜一碟，我们的招牌菜乃是小人手中的”桃花娇烂灼春华“，请看。”只见一个莹白如玉的圆盘中盛放着三朵娇艳的桃花，美丽异常。但，花能吃吗？天景和林远兮都愣了。小厮对两人的反应一点也不奇怪，解释道：“这道菜的一大特色便是它外形美艳逼真，另外最大的特点便是它的味道了，此菜每一片桃花瓣都独具特色，一共五十七种味道，种种美味。”说完，便退了出去。

　　天景和林远兮闻着淡淡的桃花香，只觉得心旷神怡，两人小心翼翼的尝了一筷，那极致的享受让两人几乎说不出话来。此刻，无声胜有声。待把所有佳肴尝遍，两人皆是一脸满足。

　　而恰好，歌舞也开始了。

　　一美貌女子款款走到台中，朱唇轻启：“众位宾客，想必大家早已知晓我们阁中有一花魁四美人。今日，五位姑娘都有才艺奉上，望大家捧场。下面，让我们欢迎兰欣姑娘，她表演的是独舞《雀之灵》。”

　　话音刚落，舞台四周的灯光便暗下来，一个身穿白色长裙的女子于略带忧伤的乐音中出现在大家面前。灯光下，她头上的孔雀翎五彩斑斓，远远看去，宛若一只高贵典雅的孔雀。接着，她的手臂颤动起来，一下下，极慢，极柔软，她转动起来了，似一潭水中突然投入了一颗石子，忽的荡起了涟漪。时而快，时而慢，时而静止，时而转动。此刻，她化身为美丽高傲的孔雀，展现了灵与肉的交融。

　　台下众人全都大睁着眼睛，无不迷失在她绝美的舞步中，直到佳人退入后台，才回过神来，噼里啪啦的鼓起了掌。

　　听着外面雷鸣般的掌声，斜倚在藤椅上的女子不由笑出声来。这么多天的努力，总算没有白费。这些歌舞，虽说她在现代看了好几遍，但确切来说并没有实际经验。还好，古代人民的智慧是不容小看的。她只不过描述了一番，再写了些曲谱，人家便有模有样的跳出来了。比之杨丽萍，也不差多少。还有那《踏歌》、《红梅颂》，也演绎的有过之而无不及。那么，接下来，就该自己出场了。作为穿越大军中的一员，妓院，那是非来不可，于是，我们的舞华小姐华丽丽变身为花魁绯縭。秉着男人食色性也的真理，开始了酝酿多年的复仇大计。

　　待一个时辰过后，兰欣、荷燕、菊墨、梅筝四大美女及一干姑娘表演完毕，花魁“绯縭”终于要出场了。

　　较之台前众人的呐喊欢迎，台后的蓝衣女子则是一脸平静淡然，“寂月，把面纱给我拿过来。”咦，怎么没反应。舞华转头一看，只见身后的女子紧蹙眉头，正思考着什麽。“寂月，你想什么呢？”舞华伸手拉了拉红衣美人的衣角。

　　“宫主恕罪，寂月一时走神，还望宫主责罚。”

　　舞华看着她一脸欲言又止的样子，不由面露不悦，“什么事，要说就快说，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我，难不成我还会因你说了我不爱听的话而责罚你。”

　　“宫主明明知道的，寂月说了也是白说”，红衣女子也发起脾气来。

　　舞华一听这话，便知她还为自己登台表演生气呢。唉，古代人真是迂腐，连一代侠女也不例外，都说了带人皮面具外加蒙纱，不会有人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她却还是不许，说无论如何都有失风范。当下，舞华也不再说话，只是自己拿过面纱戴起来。

　　见到舞华往外走，寂月一脸无奈。自己这个主子，对下人好的没法说，就是有时太固执了，只要是决定了的事，八匹马都拉不回来。没办法，太子怪罪下来，只好担着了。

　　随着急促的音乐声，大厅和台上的灯光同时熄灭下来。众人在黑暗中都暗暗猜想下面的节目是如何的美妙绝伦。花魁出手，肯定不同凡响。

　　只见黑暗中，池里忽的出现了几片莹黄色的光芒，形状酷似鱼尾。众人不由惊呼起来，纷纷猜测是什么东西。随着假山上发出的炫目白光，才看清竟是几个人身鱼尾的美女在水中游动。她们黑发如瀑，额上一抹嫣红，使得原本娇美的面容更加美丽。众人看着这诡异却又美丽的画面，不由齐齐长大了嘴巴。

　　“很久很久以前，在深深的大海底，有一个美丽的人鱼王国。一天，人鱼中最美丽的小公主到海面上游玩，无意中救了掉下大海的年经皇子。只一眼，小公主便爱上了他。她努力游呀游，终于把皇子送上了岸。一边，苏醒过来的皇子把在沙滩上的渔女错认成了救命恩人，并把她带回了皇宫，说要疼爱她一辈子。另一边，小美人鱼因思念皇子而找到了邪恶的巫师，忍痛用声音交换了双腿，她要到陆地上去寻找她的爱人。巫师说，如果皇子认不出她，不对她说喜欢，那小美人鱼在黄昏时便会化为泡沫，永远消失。但是，小美人鱼还是选择了这一条路。在皇子大婚那天，小美人鱼终于见到了她的爱人。可是，皇子却没有认出她来，她也发不出声音为自己辩解。当黄昏来临，小美人鱼深深看了皇子一眼，便永远化为了泡沫，与大海融为了一体。”

　　很轻的语气，没有高低起伏，没有抑扬顿挫，没有慷慨激昂，有的只是淡然和平和。但那一字一句，却落在天景心里，让人心碎神伤。该死，她消失的这几年去了哪里，又经历了些什么。是的，天景认出了舞华，从《红梅颂》开始，那首曲子，他曾经听她弹过。凤家灭门后的那一夜，她弹了一整夜，他伤了一整夜。

　　不过当他看到一身蓝衣的女子踏水而来，眉眼中充斥的不是欣喜，而是凛冽的怒气。她竟然敢登台，敢在那么多男人面前抛头露面，虽然蒙了面纱，但还是不可原谅。林远兮感觉到天景身上的戾气，不由满肚子的疑问，这人，怎么了。

　　不过，他的心思马上又回到了蓝衣女子身上。只见舞台上的少女长裙曳地，奇异的剪裁和头上的鱼鳞装饰相得益彰，将她衬得宛若刚从水中走出的精灵。随着浅浅的乐音，她轻唱开来：“我是一条没有人养的鱼。背著自由面无表情。　

　　彩色眼睛。受伤的心。只有看到黑白的你。　

　　我像一条没有人养的鱼。我的悲伤你不在意。　

　　说过的话。飘过脸颊…。我无法挥去一切从心再来…。　

　　舍不得我为什麼说再见…。　

　　能不能收回我说的每一句话…。　

　　舍不得我为什麼不忘记…。　

　　做一条快乐美人鱼…。［游向幸福的大海里］　

　　你的温柔总是来了又去。　

　　我的孤单。不稀罕同情　

　　你的书信。忍住不看。　…。

　　”

　　舞华看着众人着迷的双眼，在心里嗤笑一声，男人，没一个好东西。就说路遥，自己为他做了那么多，到最后呢，自己还不是像小美人鱼一样从他的生命中消失。突然，只感觉一道视线，滚烫的要灼伤她的肌肤。她抬头一看，天景，正对她露出一抹深深的笑意。啊，这个男人，四年不见，长的是越发勾人了。那迷人的桃花眼，暗瓷色的肌肤，纤薄的红唇，啧啧，真是人间绝色。原来，男人也可以用妖艳来形容。

　　看到台上女子一脸痴相，天景越发笑的灿烂了。这个丫头，第一次用这种眼光看他，感觉，还真不是一般的好。

　　待回过神来，舞华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这个死男人，没事笑那么灿烂干吗？摆明了是想勾引自己，哼。转过脸，不理他。

　　一曲毕，台下鸦雀无声，众人看着女子离去的背影，久久回不过神。天哪，这样空灵的嗓音，这样梦幻的女子……一时，谁都没有说话。

　　似乎过了好久，一道浑厚的掌声从二楼一个包厢中传来，打破了这份宁静。伴随着掌声的，是一个男人阴鸷却充满磁性的声音：“不错，不错，绯縭姑娘色艺双全，不枉本王前来捧场。”

　　“大哥，”“燚王”，天景和林远兮同时惊道。不待两人细想，刚走进去的女子又回到了台上。

　　“縭儿在此多谢王爷了，”舞华轻启朱唇，一番话说的不卑不亢，“王爷屈尊降贵，肯来为縭儿捧场，阁中上下不胜感激，就让縭儿以酒为媒，聊表谢意。”话落，一旁的侍婢已端上酒来。她正要饮下，屋中却又传出愠怒的声音：“难道绯縭姑娘以一杯酒就想打发本王？还是玲珑阁就是如此待客的？”

　　舞华一笑，一双剪水秋瞳明媚异常，似晶莹剔透的琉璃般轻易便能吸引众人的目光。天燚，心中竟在这一刻柔软下来。

　　“既如此，那只能对不起众位了，縭儿只能先向燚王表明谢意，姐妹们，好好招呼客人。”舞华优雅的施了个礼，便拿过酒走下台去。

　　众人本来还对那个霸道的男人很不满，此时一听是燚王，当下是什么话也不敢说了。笑话，冷血无情的燚王，谁敢得罪。绯縭是很美，很独特，但，充其量不过是个女人，还是个青楼女子，谁会拿自己的命不当回事。何况，其他的美人也很不错。

　　这就是男人的普遍心理，除了自己，什么都是可以不在乎的。最卑微，最丑陋，也最真实！

　　看着舞华还一脸浅笑，满不在乎的样子，天景几乎要气炸了。这个女人，她没脑子吗，燚王也敢招惹。殊不知，舞华本就是如此计划的。她要亲手将天燚，送入万劫不复之地。　

　　“景，你吃炸药了，怎么回事，不就是个女人吗，至于你那么生气。我可提醒你，现在还不是和燚王翻脸的时候，可别为了一个女人坏了大事。”林远兮纳闷极了，一向冷静的天景怎么会如此不知轻重。那个女人，不就是特别点吗。

　　天景知他是误解了，也不解释。舞华的事，少一个人知道她便安全一分。凤家，还一直背着通敌卖国的罪名呢。他查了那么久，也才在最近找到了一些和当年有关的线索。他相信林远兮不会出卖他，但无法保证林远兮不会伤害舞华。毕竟，舞华的身份，是个大问题。

　　这边，天景正为舞华担心，双眼一眨不眨的盯着那边的厢房，只要有什么异常，他打算立马冲进去抢人。江山重要，但舞华，也很重要。若坐拥大好山河而少了佳人相伴，那还有什么意义。

　　再看那边，一室明亮的灯光下，舞华正和天燚对酌。　

　　饶是早已对天燚有了认知，此刻，坐在对面的舞华还是感到几丝无形的压力。这个男人，天生就有着一种浑然天成的霸气，那刀削般的面孔，虽和天景有几分相似，但却没有天景给人的妖艳之感，有的是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凛冽。是的，他整个人，宛然一座千年不化的冰山，而眼眸中的猩红，则暴露出他的嗜血。这个人，果然不好对付。

　　“怎么，绯縭小姐一直盯着本王不放，难道是本王长的太俊了。”天燚似笑非笑的看着舞华，只是那笑容却没有到达眼底。

　　“还真给王爷猜中了，縭儿见王爷长相俊朗，一时失了礼数，让您笑话了。”舞华微微垂眸，一副娇羞模样，但在心里却早把天燚问候了几遍，这个人，还真是不要脸。

　　看着面前一脸娇笑的女子，天燚在心里冷哼一声。若不是看到她眼中一闪而过的鄙视，他几乎就相信了。毕竟，在他面前还能如此淡定的女人绝对不多，更何况还要撒谎。要是一般的女人，恐怕早已在他一身戾气中吓得瑟瑟发抖了，哪还有心思去算计什么。

　　不过，这样才好玩，不是吗？

　　当下，两人各怀心思，面上却都滴水不漏，依然一副和谐美满的局面。舞华起舞，天燚在一旁静静观看。

　　水袖蹁跹，柳腰缠绵，一举手，一投足，无不魅惑至极。旋转中，只见佳人巧笑若嫣，一双星眸，灿烂的连月亮也黯然失色。当真是：

　　飘然转旋回雪轻，嫣然纵送游龙惊。小垂手后柳无力，斜曳裾时云欲生。

　　烟蛾敛略不胜态，风袖低昂如有情。上元点鬟招萼绿，王母挥袂别飞琼。“

　　天燚，眼中流露出一抹惊艳。他遇美人无数，头一次，有心动的感觉。她的聪慧，她的才艺，她的从容，让他的冰山一角，慢慢消融。其实，若拔除她身上的尖刺，剧掉她的利爪，收为己用也很不错。只不过，他千算万算，算不到他竟失了心。

　　窗外，夜正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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