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
“是我把你吵醒了?”君鹤云醒了过来,直对上陆逢秋看着他的眼睛,下意识问道。
“没有,我也是刚醒。”陆逢秋连忙收回自己的眼神,迅速恢复到躺平的状态,“昨晚你去哪儿了,我半夜醒来没看到人。”
“我去书房整理一些旧物,整理好了就回来了。”君鹤云伸出手,帮陆逢秋掖了掖被角。
陆逢秋是个直肠子,既然两人现在已经躺到了一张床上,有些问题他觉得应该说一说,问一问了。
“你对这桩婚事有什么看法?”陆逢秋首先起了话头。
“婚姻本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更何况这桩亲事是当今圣上御赐,我对此接受,没有任何看法。”
“包括让你娶一个男人?这你也接受?”陆逢秋想,反正问都问了,索性问到底。
“我听闻坊间传言,倌儿身的男子是可以受孕生子的,这样想来,你除了外形上与女子不同之外,作为妻子也没有什么不同。”君鹤云答得倒也干脆。
“我是不会给你生孩子的。”陆逢秋被君鹤云拨到了逆鳞,瞬间坐了起来,没喊侍女和小厮就自顾自地穿起了衣服来。
君鹤云一脸诧异地看着正在穿衣的陆逢秋,他本想着既然陆家让他嫁给自己,他早就会想通生儿育女的事,没想到这人从接亲一开始就不情不愿,这回更是因为生儿育女的问题跟自己当场翻脸。
“以后咱们要么分床睡,要么分房睡,如果你不依我就要你好看。”陆逢秋穿戴整齐就准备站起身走人,没想到自己的手臂就在起身的刹那被身后的君鹤云牢牢钳住。
“我若不依你准备怎样?”君鹤云早就仔细观察过陆逢秋走路的姿势和吐纳呼吸的方式,这人应该根本没练过武,更没有修习过什么内功心法,这一个在自己面前堪称手无缚鸡之力的男人竟然对自己大放厥词,本来从接亲开始,自己就对陆逢秋的跋扈态度一再忍让,没想到他一觉醒来竟然开始对自己蹬鼻子上脸了。
陆逢秋早就知道若自己翻脸,面前这血气方刚的男人就算再好的涵养也不会放过自己,于是他已经在踏入君家大门前就做好了准备。
“放开!”陆逢秋试着甩开钳制着自己的那只手,发现甩了好几次,君鹤云都不为所动,只是直勾勾的瞪着自己。
陆逢秋嘬起嘴唇,发出一阵阵连续的哨音,就在君鹤云因奇怪恍神的瞬间,陆逢秋一把从他的手里抽回了自己的胳膊,跳脱了出去。
“看看床底下有什么?”陆逢秋对君鹤云轻轻一笑。
君鹤云往床下看去,就在陆逢秋吹口哨的这短短一阵工夫,床底下就爬满了各式各样的毒蛇,三角状的尖尖脑袋吐着信子,有几条甚至作势要往君鹤云的脚边爬。
“如果你再敢惹我,我可不敢保证你君府上下这么多条人命会不会被这些野兽所噬,当然,你想告发我也可以,不过你也说了,这是当今圣上钦赐的御婚,你如果仅用野兽伤人当作理由告发我,皇帝是迁怒你还是迁怒我,我可保证不了。”陆逢秋说完又吹起了奇怪的哨音,刚刚聚集起来的一堆蛇此时已经不知道钻到哪里去了,房间内和床底都空空如也,仿佛刚才君鹤云看到的毒蛇只是幻觉。
“现在,我可以去吃早膳了么?”陆逢秋一脸灿烂的微笑。
君鹤云毕竟是武将出身,很快就镇定了下来:“你先得给我父母敬茶,才能用早膳。”
“好的夫君,你尽快穿戴整齐,我等你。”陆逢秋披了件大氅,又在手里揣了个手炉,掀开门帘走了出去。
昨夜一场大雨下过,没想到一觉醒来,天竟然放晴了,陆逢秋在小院里踱着步。
打扫的小厮已经早早起来,在小院里忙进忙出地铲着地上的积水。
“大人昨晚睡得可好?”一个面熟的小厮竟然大着胆子询问起陆逢秋了。
陆逢秋便顺势跟他开起了玩笑:“新婚之夜哪能睡得安稳呢?你家少爷折腾到后半夜都不放人睡觉,我现在一大早起来身子可是乏得很。”说完还打了个哈欠。
那小厮没想到这位陆大人嘴上竟然这么不着调,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拿着个扫帚站在原地,像是僵住了一样。
“咳咳。”陆逢秋的嗓门很大,饶是在屋里穿衣的君鹤云也听得一清二楚,他穿好走出来时,看了一眼僵在原地的小厮,咳了两嗓子,那小厮这才如梦初醒,跑着走了。
“这孩子就是昨晚抢你碗碟的那一个,叫八角,年纪虽小,但做起事来很机灵,除了不太会看人眼色,你有事情尽管吩咐他。”君鹤云仿佛之前房中的一切什么都没发生过,很是云淡风轻地说。
“怪不得呢,我就说看这小厮眼熟,感情是昨晚跟我抢东西那个,那我得找时间好好磨磨他的性子。”陆逢秋脸上故作亲密的笑意始终没有停下。
“来了?”陆逢秋刚进正屋大堂,就看见君家老爷和正房夫人端坐在堂中的太师椅上,不知道坐了多久,陆逢秋压根儿没把君家夫人放在眼里,凌厉的眼神扫过君家老爷的同时,刻意柔软了下来,这个把他陆家全府老小驱逐到北境海阑的人,竟然安然无恙地端坐在京城自宅里,还要自己为他敬茶,想到这里陆逢秋几乎要把手上预先端好的茶盏捏个粉碎。
“扫把星!”陆逢秋没想到是自己没放在眼里的君家夫人率先发难,“这扫把星给我敬茶,我可喝不起!”
陆逢秋一听既然老夫人都开口了,还没等她话音落下,就直接把茶盏往靠自己最近的桌子上一扔。
“你这什么态度!?”君家夫人本就嫌陆逢秋男身出嫁,成亲当日又天降暴雨,将他视为不详的扫把星,谁知这扫把星不但不低眉顺眼,还跟自己耍起脾气来了。
“老夫人说不喝,我陆某总不能撬开你嘴把茶水灌进去吧?”陆逢秋故作乖顺样,可他嘴里说出的话可和乖顺不沾边。
“要不是当今圣上钦赐,我儿能和你这罪臣之子,倌儿之身成亲?你真是不掂量掂量你全身的骨头,看你有哪一点配得上我儿,又有哪一点配得上君家!?”君家夫人从来没讨过男媳妇,之前进门的几个媳妇她都是从严治之,从来没有一个媳妇敢违逆她的。
君家老爷一言不发,阴沉着脸看着陆逢秋,心里对这续弦的二儿媳也是十二分的不满意。
君家夫人公然说陆逢秋父亲是罪臣,陆逢秋自然不会放过她:“我父亲是不是罪臣,现在还没有定论,老夫人要是年纪大了,满嘴呓语癫话,就赶紧请郎中来看看,以免像以前伺候我的一位嬷嬷,到最后屎尿泄在身上都浑然不知。”
“来人,把他拖进祠堂,罚跪一个上午,没我的许可不许有人为他送去饮食!”君家老爷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把之前君鹤云敬上的茶盏,也震在地上摔了个粉碎,然后怒气冲冲地拂袖而去。君家夫人怒急攻心,也顾不上体面,对着陆逢秋狠狠地啐了一口,然后跟在君家老爷身后离开了。
几个家丁听到君家老爷的命令,迅速围了上来:“你们这些奴才给我退下去,我陆家钟鸣鼎食,陆家人即使现在失势,也轮不到你们君家这些看家护院的狗奴才来碰我!给我滚!”
家丁闻言僵在原地,既不敢上前,也不敢往后退。
“带我去祠堂。”陆逢秋对旁边站着的君鹤云说道。
想到陆逢秋竟把自己的母亲比作陆府上的一个屎尿失禁的嬷嬷,君鹤云也气不打一处来,无视了陆逢秋的问话,径直离开了。
“来个人,把我带去你们陆家祠堂。”陆逢秋收起了客套的笑容,冷着脸厉声说道。
“这是二少爷让我偷偷送来的,大人多少吃一口。”八角端着一碗还在冒着热气的汤圆,站在一旁看着跪在蒲团上的陆逢秋。
“你家二少爷?是你家胳膊肘往里拐,帮亲不帮理,只准自己娘老子污蔑别人父亲,还不许别人还嘴的二少爷?”八角年纪还小,哪禁得住陆逢秋连珠炮一样的诘问,立马脸色煞白,败下阵来,站在原地支支吾吾不知道说些什么。
陆逢秋一把夺过那碗汤圆,狠狠地掷在地上:“你君家的东西,我可不敢吃,还不知道里面下了什么下三滥的毒药迷汤,你给我滚!”
祠堂本是祭祀祖先的清净之地,早中晚三次供奉香火,里外更是打扫得干干净净,陆逢秋这一碗汤圆,可算是把牌位上君家列祖列宗的脸也狠狠摔碎在地上了。
君鹤云就站在祠堂不远处候着,听到里面传出这么大的动静,连忙吩咐几个精干的嬷嬷赶紧进去收拾,并嘱咐她们管好自己的嘴,不要把祠堂里发生的事乱传。
吩咐完,君鹤云还是忍不住从祠堂墙边的侧窗往里看了一眼,陆逢秋仍然面不改色地跪在蒲团上,腰杆挺得笔直,一点都不像饿肚子的人。现在尴尬的反而是自己了,父母那边不好违逆,陆逢秋又是一个跋扈性子,很难劝服,自己夹在中间,倒是里外不是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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