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拔牙
每个人的回忆里几乎都有那么一个人，或爱之刻骨铭心，海誓山盟也不能表达万一，或厌之恨其入骨，非扒皮挫骨不能解恨，钱胜海对叶风铃来说则属于后者。
叶风铃在洗手台上照镜子的时候，他仔细观察着自己的脸，摸摸下巴捏捏脸蛋儿，后又用指肚轻抚自己修的极好的眉，曾经钱胜海看上的就是这张脸吧。
想到这儿，钱胜海那张长满横肉的脸忽就出现在了眼前的镜子里，叶风铃有点犯恶心，扬起手，泼了一捧水上去，仿佛只要是钱胜海出现过的镜子都是污秽的，非得用清水清洗一遍不可。
说起钱胜海，在娱乐圈里的地位可以说是数一数二的，拍摄的电影质量都特别高，口碑票房几乎无人可出其右，当然，这是在不知内情的人眼中的钱胜海。
叶风铃当初选择和钱胜海合作，一方面是他想往电影的方面发展，另一方面则是喜欢钱胜海以往的作品，有内容有深度，不似旁人的作品，空有华丽的外表而已，可这几年在背后调查钱胜海想找出他品行卑劣的证据的时候，意外的发现了他的另一个秘密。
忽而一个人影落入叶风铃眼前的镜子里，他才回了神，抬眼看了镜子里的人一眼，又垂下眼去，抽了两张纸巾擦擦手。
这是个大型的娱乐会所，环境自是无可挑剔，服务都好的没话说，叶风铃从卫生间出来，门口正立着一个身材高挑品貌俱佳的服务员，就是叶风铃进来会所时为他领位的那个小哥哥。
叶风铃瞧见那张干净阳光的脸，心里的阴霾一扫而空，他跟在服务员身后，用眼尾的余光粗粗的打量了这个会所几眼，之所以不想光明正大的去看，懂的自然都懂。
他随着服务员来到一个高级包房，待他开了门，叶风铃阔步跨进去，对着门口的方向，钱胜海正懒散的窝在那儿，怀里还抱着一个瘦瘦弱弱的男孩子。
叶风铃不着痕迹的皱了下眉，当年的那一幕瞬间涌进了脑海里--和钱胜海合作的电影上映之后口碑极好，票房也创了历史新高，少不得办个庆功宴给幕后的创作者们，激情高昂的鼓舞一番，下一部作品大家也才会更卖力。
叶风铃合作了很多圈里的导演和创作团队，却从没见过能这样聚成一股绳的，这当然是导演在中间起了至关重要的作用，他不仅要求电影的高品质，更能看到大家共同付出的努力和辛苦，不由得在心里更敬重他几分。
没想到庆功宴之后，还有转场活动，当时跟着钱胜海一起去的只有叶风铃和乔池，还有一个选角导演和一个造型师。
本来时间就已经很晚了，叶风铃往常也不爱参加这种活动，却架不住几人软磨硬泡，只得跟了去。
几人都叫了小姐在旁边玩游戏，唯独钱胜海陪叶风铃在中间坐着，安静的呷着酒。
刚开始钱胜海还正义凛然地说着他不爱这样的活动，诉说自己的无奈，不多时就趁着酒劲把搭在叶风铃肩上的手顺着他的衣领伸了进去。
叶风铃知道圈里的风气向来如此，自己也曾遇见过几次，为此还得罪了不少人，只是他从没想过钱胜海也不例外。
先前有多敬重现在就有多厌恶，他脸色阴沉唰地站了起来，“钱导，你喝多了。”
钱胜海也曾听闻叶风铃是块难啃的骨头，可他没想到他竟然连自己的面子都不给，被叶风铃的力猛地一带，结实地摔在了沙发里，霎时，所有人都惊呆了，整个房间鸦雀无声，钱胜海觉得脸上有些挂不住，眼里不由得闪过一道寒光。
还是乔池眼疾手快地上前来扶起钱胜海，“你没事吧钱导？”
钱胜海就着乔池的手，端端地坐好，手上微微使了些力，乔池立马坐在了钱胜海的腿上，娇弱地靠在他的怀里，双眼魅惑地瞥着叶风铃。
钱胜海得意地勾起唇角，然后挑起乔池的下巴，狠狠地吻了上去。
叶风铃知道钱胜海是刻意做给他看的，故意羞辱他，不过那熟练的动作也说明两人的关系是早就有了的。
这一幕给叶风铃的冲击不小，除了晏辰东他根本接受不了别的男人，更何况是和他合作了这么久的人--素来都稳重又干练的人，其中一个还是他在今晚之前非常钦佩的电影人。
他转头要走，却被选角导演给拦住了去路，叶风铃冷冷地转头瞧着刚松开乔池的钱胜海，乔池唇角的那抹显眼的红，就像一团污血，散发着令人犯呕的腥气。
钱胜海翘起肥胖的腿，想骄傲地翘个二郎腿，落在叶风铃眼里，只不过是一团肥肉，换了个姿势继续堆在那里而已。
“小叶，你可想好了，出了这个门，我保证你以后在娱乐圈没有立足之地，我们打交道有段时间了，你应该知道我有能力说到做到。”
叶风铃心里一惊，以往碰到这种事，对方都不是举足轻重的人物，又有公司帮忙处理，从中调停，并没有掀起太大的风浪，可钱胜海不同，他的地位乃至他的话，确实能让他翻不了身，就此湮没下去。
当初拍电影是机缘巧合，演戏之后叶风铃发现自己是真的喜欢这个行业，可以经历各种不同的人生，让他觉得无趣的生活里多了很多未知的精彩，他也慢慢地爱上了演员这个身份。
钱胜海的话对他来说，无异于是个晴天霹雳，直直地砸在他的脑袋上，眼下他的决定关乎的是他的未来，要么委曲求全成为别人的玩物，要么坚持自己的原则，离开自己热爱的行业。
叶风铃从不是个拖泥带水的人，即便是做这个对他今后人生产生巨大影响的决定，他坚定地看着钱胜海，淡淡地说了三个字：“随你便。”
钱胜海眉心抽搐了半天，他还从没在别人身上吃过瘪，脸色愈发地黑了，他狠狠地从嘴里蹦出一句“你迟早会后悔的”，然后摆手让拦在叶风铃前面的人让了路。
叶风铃没有任何犹疑地跨着大步走了出去，如果自己喜欢的东西被玷污了，他没信心会继续喜欢下去，哪怕和这世界格格不入，他的人生也要活出自己想要的样子，这是他演了那么多角色之后总结出来的一点儿小道理。
不久之后叶风铃侵犯经纪人的消息就席卷了整个娱乐圈，星源很快就宣布了和叶风铃解约的消息，而叶风铃则不得不站出来宣布退出娱乐圈，这些情景历历在目，如今再见钱胜海，叶风铃气恼之余又有种命运轮回的感觉。
钱胜海比几年前瘦了一些，不过坐在那儿仍是一堆肉，腐烂的，散发着恶臭的肉。
叶风铃有些嫌恶地走过去，在旁边空着的位置上坐下来，正好坐在了乔池的对面。
钱胜海热络地打起招呼，“小叶啊，几年不见，我可是甚为惦念。”
乔池笑着端起面前的酒，抿了一口。
叶风铃知道钱胜海和乔池是故意让自己难堪，这低劣的手法还真是一点儿长进都没有。
他正要开口，有人推门进来，他扭头看了一眼，是刚在卫生间碰到的那个男人，一身黑色的休闲装，卫衣的帽子严严实实地罩在头上，让本就不大地脸显得更小巧了些，他点头示意了下，然后在钱胜海的身后站定。
男人背后的墙是墨绿色的，包房里的光线又弱，不似外面白啦啦的自然光，他杵在那一动不动，不细看，都不能发现那里有个人。
叶风铃眼底浮现一抹笑意，脸上并没有太多的表情，“听钱导说惦记着我，可真是叫我受宠若惊，我同样惦记着钱导，没有钱导，保不齐我现在还是娱乐圈里的一个小演员。”
钱胜海眉毛一挑，见着叶风铃长进了些，本来觉得索然无味的见面突然让他多了点兴趣。
“人嘛，都是摸爬滚打着长大的，瞧，你现在可比几年前懂事多了。”
叶风铃笑了笑，懒得和他废话，把手机丢到钱胜海前面的桌子上，视频里跳动的画面不堪入目，可主人公却清晰地被拍到了正脸，尤其是钱胜海和乔池。
钱胜海原本恣意忘形的脸上立即笼罩在了乌云里，包括旁边的乔池，他像被踩了尾巴的老鼠一样，忽地站起来，锐声叫嚷着：“姓叶的，视频哪来的？”
说完一把抓过桌上的手机，想摔了稀烂，钱胜海扬声道：“放下。”
乔池见钱胜海阴冷的双眼正盯着自己，马上乖乖的放下手机，老老实实地坐了回去。
叶风铃拿回自己的手机，淡然道：“还是钱导明白，视频又不是母版，摔了手机视频仍在，有什么意义，白白赔我一部新手机，可不是我要计较，虽是小钱，我到底还是需要的，毕竟比不上以前，有片酬拿，现在就一无业游民，蝇头小利也不放过的无业游民。”
钱胜海斜眼瞪了叶风铃一下，然后把怀里那个男孩子丢了开去，男孩子“哎呀”一声，一脸哀怨地望着钱胜海。
叶风铃见男孩子瘦地皮包骨头，被钱胜海那一丢还生怕他骨头散了架，那幽怨哀戚地样子像个业余地小丑，连把观众逗乐都不能。
钱胜海瞧男孩子一点儿眼色都没有，不耐烦地瞥着他，“滚出去。”
得到明确指令之后，男孩子才不情不愿地扭动着身体出去，经过叶风铃身边时，叶风铃似乎都能听到他骨头摩擦的声音，没想到钱胜海的口味越来越刁钻了，竟喜欢这样骨感到离谱的。
钱胜海闭眼深吸了一口气，他还从没被人如此精准的拿捏到他的七寸，待他平复了心绪，问叶风铃：“说吧，你什么目的。”
叶风铃也不着急，自顾自地倒杯水，喝了几口之后，才说：“没想到钱导的花样这么多，这么多人，古代帝王选妃也不过如此吧。”
视频里钱胜海坐在那儿，旁边是端茶递水的乔池，还有两三个穿着体面的所谓成功人士，而前面则站着一排衣着暴露的男生，玩的什么把戏，一目了然，更不用说还有清晰的对白，污言秽语不堪入耳。
钱胜海眯着眼睛瞧叶风铃，“看来当初的教训也没能让你长了记性，敢虎口拔牙，你胆子确实不小，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你握着的不是视频，是炸弹，一不小心就会粉身碎骨，哈哈，好了，有什么目的直说吧。”
“我就是长了记性，才知道要有资本再说话，不然我也见不着你这大忙人不是，你既想要直来直往，那我就不兜圈子直说了，我在筹拍一部电影，但投资部分不到位，我们没办法开机，所以需要你帮忙牵个线。”
叶风铃找投资筹拍电影的消息早在圈内传开了，钱胜海又怎么会不知道，这会儿装腔作势，不过是想缓解一下自己被抓住短处的阵痛。
他刚端起杯子，乔池就忙凑上前倒酒，“拍电影啊，我略有耳闻，只是我人微言轻，这忙还真不一定能帮上，说起来，我们之前也一起合作过，你既找上我，出把子力确是应该的。”
叶风铃见钱胜海故意搪塞自己，也不再客气，“钱导可真会打太极，要说这忙你帮不上，那真是笑话了，我打听过，你和赤鹿的老板好的穿一条裤子，像投资这种小事，不过是需要你一句话，除非你没诚心帮忙。”
叶风铃把玩着手机，扬起的唇角越扬越高，还不时地打量着站在钱胜海身后的那个恍若不存在的男人。
钱胜海被踩着痛处，不得不放低姿态，他咬牙切齿间呵呵一笑：“我当是哪个公司，赤鹿啊，早说嘛，我倒是能说上几句话，牵线是吧，我来安排就是了。”
叶风铃瞧钱胜海变脸速度之快，不屑地冷哼一声，他也不愿和他在一个地方待的太久，即时起身，“那我就静候钱导的消息了。”
叶风铃刚出门，钱胜海抓起桌上的杯子就朝那个方向丢了过去，玻璃杯和做过隔音处理的门忽地撞上，只发出“哐啷”一声闷响就碎了一地。
“他妈的，我还从没被一个小子这般拿捏过，惹谁不好敢招惹上我，我总要教他怎么做人。”
乔池皱巴着脸，小声说：“可他手机里有视频，要是他把视频流出去，钱导，我们就完了。”
钱胜海反手一巴掌，实实地打在乔池的脸上，“没用的东西，这点事都安排不好，竟让人拍了视频，现在知道怕了。”
钱胜海这一巴掌用了十足的力，乔池的脸上马上火辣辣的显现出一个红红的巴掌印，他不敢再开口了，眼睑低垂，等着钱胜海想法子对付叶风铃，他知道钱胜海这个人睚眦必报，他是不会轻易放过叶风铃的。
而且他也知道，钱胜海在娱乐圈混迹那么多年，不缺人脉和手段，不然也不能爬到现在的位置上，他只静静地听安排做事就好了。
因着这一巴掌，乔池心里更恨叶风铃了，他暗暗发誓，一定要毁了叶风铃，不管用什么方法。
确实如乔池所想，钱胜海比起给叶风铃和赤鹿牵线，想的更多的是，在怎么不伤及自己的同时，把叶风铃彻底清除掉，他恶狠狠地看着地上那堆玻璃碎片，握紧拳头，神情也变得阴毒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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