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四章 大红裤衩
13床的老婆婆因为清肠药已经跑了好几次厕所，半夜三更那感觉再次出现，她冲到厕所却打不开门，眼看就快憋不住，正心急地又拉又拽。
“这锁怎么回事儿？怎么打不开呢？”
听见声响的唐晓雯从睡梦中惊醒，含糊地问：“婆婆，你要上厕所吗？”
“是啊，快憋不住了，门居然打不开。”
“爸，爸。”唐晓雯摇摇唐诚，“爸，醒醒。”
唐诚迷迷糊糊“嗯”了一声，吃了安眠药睡得正沉。
唐晓雯用力蹬出一脚：“爸，快醒醒，厕所门打不开，你去瞅瞅。”
这时，老婆婆的女儿和12床的小妹妹也已被吵醒，纷纷尝试开锁。唐诚作为房间里唯一一个“壮汉”此时刚刚戴上眼镜。
“快点儿！快点儿！哎哟！”
两人在门上“哐哐”一阵捣鼓，打不开。唐诚掏出钥匙，胡乱撬一通，未果。老婆婆急地原地跺脚，她的二女儿立刻冲去护士站请求帮忙。
“先用9号病房的厕所吧，我马上打电话报修。”
老婆婆在女儿的搀扶下大步大步奔向9号病房，进去才发现是间男病房，里面呼声震天，睡得很七竖八。她让女儿守在厕所门口，放心大胆排出“万恶之源”，脸上露出轻松的神情。
维修工人迅速赶到，唐诚正蹲在地上打着电筒研究如何开锁。见到工人，他操起一口乡音激动地介绍现场情况：“门打不开，我观察过，像从里面反锁了，钥匙孔是逆着的，从外面不可能打开，只有撬锁，把整个锁全部卸下来才行。”
工人一个字没听懂，点头回应，拿出十八般武器开始工作。唐诚守在一旁观看，像在检查自己的判断是否正确。
老婆婆很快回到病房，聊起刚才的窘迫哭笑不得。
“对不住啊各位，人有三急那是真着急，哎，刚才差点拉裤衩上，真想拿把斧头把门坎破，那清肠药真厉害，腿都跑软了，过一会儿估计还会拉...”
唐晓雯越听越觉得膀胱充盈。上厕所会传染，尤其是被反复提及时。她顿时睡意全无，等不及“自家”厕所，起身前往9号病房。
9号病房没关门，从门缝中传来打雷般的鼾声。她小心翼翼开门潜入，忽然门“嘎吱”一声，吓得她瞬间定住，立马窥探屋内情况。半夜溜进他人房间，可不是什么好事情。谁知，一眼望去赫然看见一个大红色裤衩，光溜溜裸着半身睡得正香。
啥？这是男病房吗？唐晓雯一惊，顿时羞红了脸，调头逃离。
工人仍在撬锁，“叮叮咚咚”、“哐哐当当”，一声闷响门开了。
“行啦。”
“谢谢！谢谢啊！”老婆婆的二女儿连声道谢，“这么晚辛苦您啦！”
“我们的工作就是这样，打扰你们休息了。”大叔露出憨厚的笑容，背上工具箱转身而去。
唐晓雯立刻冲进厕所，脸上露出轻松的神情。躺回床上，一闭眼，红裤衩又浮现在眼前。
肯定是本命年，她心想。
第二天，夏丽红提着鸡汤一早赶到病房，父女俩早已睡醒。唐诚已经收拾好所有行李，时间一到便出发。
他反复提及肿瘤医院：“一家不行换另一家，这里虽然综合实力强，但专项排名并不靠前，帝都还有很多好医院，把前五看了再说。”
“好，我知道。”夏丽红一边答应，一边叮嘱他注意身体，“回家好好休息，到家后洗个澡睡一觉，别老看电脑。”
“知道。”唐诚敷衍地点头。
时间一秒一秒流逝，一家人紧紧依偎，一起翻看手机里的照片。
“好了，时间差不多，我...出发了。”
“爸，抱一个。”唐晓雯抬起头，一早上她不敢正眼看父亲，此时鼓足勇气抿嘴笑道。
唐诚鼻子一酸，露出慈祥的笑容将女儿搂入怀中，轻轻拍着肩膀说：“好好吃饭，早点睡觉。”
“你才要早点睡觉呢。”
“好，好，等你们回家，回家吃好吃的！”
简单告别后，唐晓雯目送父亲离开。
“爸，一路平安。”
“晓雯，有事打电话，我很快回来。”夏丽红说。
“放心，我一个人没问题，除了选照片啥也不做。”
病房里只剩下12床的小妹妹和唐晓雯两人，唐晓雯默不作声，看着手机里过去四个月的照片，心中五味杂陈。
去火车站的路上，夫妻俩也没说几句话，一说话担心暴露不舍，连对视都很少。地铁晃眼到站。
“我回去了。”
“嗯。”
“晓雯的事…”
“我知道，路上注意安全，把包放里面，睡一觉就到。”
“知道，我又不是没坐过高铁。”
“上车吧，回去少看电脑，多注意休息…”
“嗯…”唐诚站在原地，拉起夏丽红的手，“要不我们也抱一个？”
人来人往中，夫妻俩轻轻挨了一下，迅速分别。
上车后，唐诚打起精神认真寻找座位，脑子里是女儿、工作、母亲，以及房屋安全。夏丽红孤零零地留在既熟悉又陌生的地铁里，她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无助，照顾孩子的压力，求医未果的心酸，还有前路漫漫地迷茫，全部袭上心头。她抽泣起来，又瞬间忍住，用力地揉眼，担心过路人笑话“这么大人还流眼泪”，强装无事返回病房。
“妈，快来看看我选的照片，如果ok我就下订单冲洗。”
夏丽红若无其事地接过手机。
“可以，不错，多少钱一张？”
“五毛钱。”
“不能再少点？一共多少张？”
“一百多张吧。”
“全部洗挺贵呀。”
“是有点贵，但是回忆更珍贵嘛，放手机里没有放相册里的仪式感，拿在手上才能感觉到分量。”
夏丽红听着似有道理。
“好，那把我手机里的一起选了。”
母女俩靠在一起，不留一条缝隙，一边回忆照片里的趣事一边修图。
午饭过后，老婆婆被推回病房。和她一起出现的还有管床的顾医生。
唐晓雯没死心，叫住顾医生询问手术的事。上午没有医生查房，她好奇会不会出现转机。
“手术很困难，你们再想想。”
一句话仿佛万箭穿心，唐晓雯稳住情绪，将自己的想法告知顾医生。
“这几日我一直在思考，虽然我不愿意接受手术，但我觉得有必须接受的原因。其一，现在我情况安好，趁年轻恢复好，若等到哪天突然出事时再被迫手术，我担心已经失去手术机会；其二，如果以现在的身体状况继续生活，没结婚没生娃，我担心怀孕会非常危险。”
顾医生头一次发现“小姑娘”的成熟，一脸震惊，问：“小姑娘耍朋友没？”
“没呢。”
“如果选择手术，你知道手术伤口多大吗？估计很难找对象哦。”
“但若不做手术，能怀孕吗？”
“怀孕估计够呛，要不家属出来再聊两句吧。”
夏丽红紧随顾医生出门。
唐晓雯心里横着一道坎——不手术就不能怀孕，若手术可能单身一辈子，而且是在手术成功的前提下，横竖都无法传宗接代。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她心里又开始翻腾。
而办公室里，夏丽红的胸口也堵得发慌。尚未脱去手术服的顾医生正语重心长地讲解唐晓雯的病情，将昨日她没有亲耳听见的可怕现实硬生生摆在眼前。
回到病房，见到稚嫩的女儿，她瞬间落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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