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画
三月初，风里拂着春的气息。黄色的迎春花、红色的山茶花、桃红的海棠、粉红的桃花...街上，四处春暖花开。唐诚载着母女二人，和往年一样，去田野间赏油菜花。金黄的花田里，没有人声鼎沸的喧闹，没有人头攒动的行人，只有欢喜的蜜蜂和静静盛开的片片黄花。春风拂过，伴着耳边“嗡嗡”的蜂鸣，走在农家的田埂上，自在如孩童。
这天，是唐晓雯农历三十一岁的生日。夏丽红穿着女儿买的红色蕾丝连衣裙，唐诚穿着女儿买的藏青色夹克外套，两人相拥于一望无垠的金色花海里，笑容满面。
“妈，眼睛睁大点，对，对。爸，收下巴，笑得自然些，好，好，准备啦，一，二，三！”
“咔嚓”一声，一张甜蜜幸福的照片被存档在相机里。
照着这张照片，唐晓雯执笔作画，一边勾勒父母灿烂的微笑，一边无助地抽泣。
好想回到过去，回到刚满三十一岁时，那时候好幸福，无忧无虑，尽情玩乐。那时候，爸妈笑得好开心，满面春光，都是因为我...还会有这样的日子吗？还能看见爸妈这样笑吗？我好怕...
她悄悄拭去眼泪，一遍又一遍，偷偷回眸，瞅见母亲在厨房里忙活，蹑手蹑脚躲进厕所里，用冷水冰敷红红的眼眶，再若无其事回到阳台，继续作画。
看着眼前稚嫩的画风，她突然傻呵呵地笑起来。
果然画画不是我的长项，还是小孩的画风，好幼稚。她自言自语道。
唐晓雯曾学过六年绘画，那是小学时候的事，国画、水粉画、素描都曾涉猎，可并不精进。但她喜欢绘画，书房里仍“收藏”着那时的颜料和毛笔。
她开心地举起这幅画嚷嚷道：“妈，快来看看我刚画的巨作！”
“什么东西？我看看。”
夏丽红接过画，笑眯眯地问：“哟，画得不错嘛，这谁呀？”
“你和老爸，像不像？”
“嗯，像，是挺像，周围黄色的是什么？”
“油菜花海。”
“哦哦，我们看油菜花的时候啊，画得不错。”
“妈，悄悄告诉你，我山寨的这张照片，你瞧，那时候你好漂亮。”
唐晓雯将照片呈现在母亲眼前，夏丽红看了又看，一会儿放大，一会儿缩小，那时的自己神采飞扬风韵十足，满面春风，恣意欢乐。而现在，容颜憔悴，活得提心吊胆。她藏住眼里的心酸问：“照片里怎么没看见你呢？”
“我？我是摄影师啊！不然这张照片谁拍的？”
“哦哦哦，呵，我说找了一圈怎么没找着你，拍得好，这张照片拍得好，确实画得挺像。”
受到表扬的唐晓雯如同幼稚的孩子，藏不住嘚瑟，拍下画作发给父亲。但唐诚此时正忙于工作，直到回家被女儿问起，才知晓这幅画。
“画得可以，就是有点幼稚，没有大师风范。”
“哼，爸，你总是这么不解风情，管它有没有大师风范，我觉得画得挺好，有意境、有故事，大师还画不出来这种风格呢。”
“是是是，只要你开心，不管做什么我都支持你。”
次日，她心血来潮又作一幅——一家人站在海边欣赏天空的彩虹。
两年前，唐晓雯第一次带父母出国旅游，没想竟恰逢几十年难遇的洪灾，台风过境，暴雨连日。假期倒数第二天，天空才终于放晴。傍晚，三人坐在海边正欣赏风景，远处却突现一片黑云，逐渐逼近。
“台风要来了！”游客们不禁喊道，纷纷回酒店躲避。
唐诚和唐晓雯已经起身准备回屋，夏丽红却开玩笑说：“距离这么远跑什么跑，说不定那片云过不来呢？”
于是，三人继续留在原地，有幸经历台风也不失为一件独特的回忆。岸边所有游客都盯着远方，随时准备撒腿就跑。几分钟后，两道彩虹突然显现，从黑云间穿过，竖直向上连接天与地，美轮美奂。
“爸，妈，快看，彩虹！”唐晓雯兴奋地大喊。
这景象令她记忆尤深，风雨过后会有彩虹，果不其然。
“怎么，现在开始练习画画，不做蛋糕了？”夏丽红问。
“谁说的，我想做蛋糕，只不过面粉和奶油都被用光了，走，我们现在去买！”
“现在？”
“走嘛，你买蔬菜我买奶油。”
换上三层衣服，唐晓雯和母亲手牵手出发逛超市。原本能通过网上购物足不出户买东西，但她不愿意，非要去趟超市。她哪里是为买蛋糕材料，而是想去超市饱眼福。
薯片、辣条、凤爪、饼干...勾得她肚里的馋虫蠢蠢欲动，站在零食架前挪不开脚步。夏丽红挑选好两个番茄和两根茄子，走到女儿身后。
“你站在这里干嘛？不许买，这些东西对身体不好。”夏丽红严肃地说，似乎稍不留心又会被女儿先斩后奏。
唐晓雯连吞三次口水，目光狡黠地说：“不买不买，妈，放心，我不买。”
“那你站在这里不动想干什么？”
“望梅止渴，把每一包零食摸过看过以后，就好像自己已经吃过，好有满足感。”
见女儿如此憧憬，夏丽红不忍打断美好的幻想，陪着女儿一起品尝。
回到家，母女俩开始尝试吐司面包。手工揉面绝对是一项体力活。唐晓雯站在餐桌旁，将全身的力量压在手上，不断翻打揉按盆中的面团。不一会儿双手酸软，换成夏丽红继续劳作。几番下来，母女俩竟拜倒在一个面团之下。
“妈，以后再也不做面包了，手软脚也软。”
“我同意，这么费工夫还不如买来吃，面包店里的人难道也天天这么揉面？”
“怎么可能，他们肯定有机器啦，我们这叫纯手工面包。”
“万一烤焦怎么办？这半天功夫可就废了。”
“不会不会，按着教程来，应该至少能吃。”
看着白色的面团在烤箱里慢慢膨胀，变至焦黄，母女俩露出胜利的微笑。撕下一小块尝一口，竟然比店里的更好吃。
“妈，给二舅打个电话，我们送面包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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