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回来

　　其实也有遗憾，宋可玲当初想用相机给倩倩拍几张照片，但那时倩倩被台灯惊吓到，她想着闪光灯给小蛇带来的惊吓更大，所以放弃了。
　　现在连张像样的照片都没有。
　　不过，可以用手机录像。
　　养伤期间她给倩倩录过几段视频，很顺利。

　　小白蛇虽然在地上，但没有立刻溜走。
　　宋可玲于是拿出手机给自己和小蛇同框录了一段。
　　只有短短十几秒。
　　镜头下小白蛇看着懵懵懂懂，洁白的鳞片流转光芒，它上半身微竖立，精致的角鳞下，漂亮的红色竖瞳在镜头下显出一份单纯的可爱。

　　宋可玲回放看了一遍，笑起来。
　　但笑容渐渐落下。
　　最终她轻叹一声收起手机，不舍地看向纯白靓丽的小蛇，可再不舍，天下无不散之宴席。
　　宋可玲用蛇勾在草丛制造出一些动静，小蛇受惊，果然扭头，慢吞吞离开，然后没入草丛里不见了踪影。

　　原地站了半分钟，宋可玲突然往前找去，喊：“倩倩！”
　　“倩倩！”
　　走了好几步，被拦住去路，前面野草丛生，放眼郁郁葱葱。
　　天大地大，哪还找到得到小白蛇的身影。

　　宋可玲在原地站了好久，才收拾起乱七八糟怅然若失的心情，转身离去。

　　乘缆车下山的时候天色已晚。
　　宋可玲没有留在学台，而是买了红眼航班返回新城。
　　不用带小蛇，宋可玲抬起双手配合工作人员检查，检查通过后，她拿过安检输送带上的背包。

　　飞机抵达新城时在半夜三点。

　　新城是个经济很发达的内陆城市，著名的不夜城，半夜三点宽阔街道两侧的路灯也不会熄灭。
　　上次宋可玲回来是四五点。
　　那时她满心焦急，恨不得立刻插翅飞回学校。
　　今天不一样，她像是不会说话的玩偶，沉默地坐在出租车后座看向窗外。
　　沉默很久后她又拿出手机。
　　手机电量不多，界面停留在录像的某一帧画面上。
　　凌晨三点，出租车内光线昏暗，可手机里的画面是明媚的艳阳天，她跟漂亮的小蛇同框，周边是茂盛葳蕤的绿植，充满了希望，而她也抬手比耶，始终笑着。
　　一点儿也没有分别的气息。
　　真的没有吗？
　　宋可玲没有细看自己微红的眼圈，按灭手机，重新看向车窗外。

　　宋可玲心想，果然人不能轻易养宠物。
　　离别太难受了。

　　半个多小时后，出租车到达北校门。

　　四点不到。
　　这个时间点叫门，宿管阿姨会杀了她的。
　　所以宋可玲没回宿舍，而是背着包直接去了实验室，实验室里待了几个小时也没洗漱，就穿着身上那套爬山赶路的装束去教学楼上课。

　　一夜没睡觉，但很清醒，正适合连轴转。

　　中午吃饭的时候，徐欣蕾终于找到了时机跟宋可玲讲话，她大惊小怪：“可玲，我的天你怎么连夜回来了，你看看你的黑眼圈，你的状态，你这还上什么课，赶紧回宿舍补觉啊！”
　　“不困。”
　　“还不困。”徐欣蕾抬手在宋可玲脸旁的空气中抓来抓去。
　　宋可玲抬头看室友，却连一点不解的情绪都无。
　　徐欣蕾伸手给她看空空如也的掌心，说：“看到没？全是从你身上跑出来的魂魄，赶紧回去睡觉，不然你的天才之魂就要彻底破碎了！”
　　宋可玲：“……”

　　“蛇蛇放生了吧？”
　　宋可玲垂眼低低应了一声。
　　徐欣蕾说：“那不就得了么，送佛送到西，救蛇救到低，救蛇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连正果都修好了，还修什么学分啊，吃完赶紧回去睡。”
　　宋可玲脑子被她的话搅糊涂了一瞬，但半晌后还是应了一声哦。

　　宋可玲回宿舍。
　　睡前还得简单的冲一下。
　　她脱掉身上的脏衣服脏裤子，拿上睡衣。

　　浴室门“砰”关上。
　　动静不小。
　　宋可玲脱下随手丢在泡沫垫上的牛仔裤，层层卷起的宽松裤脚里肉眼可见的有什么蠕动了一下，不过没一会儿后，又静止不动了。

　　宋可玲洗完上床。
　　天色很亮。
　　她拉起全部窗帘，躺下，将被子从头盖到脚，闭眼长呼吸。
　　这时枕边的手机震动起来。
　　宋可玲睁开眼，怕师姐或者导师找，拿过手机看。
　　手机屏幕光芒有些刺眼，很快就自适应降低了亮度，是苏一俪学姐。

　　苏一俪学姐：【可玲，听说你从学台回来了？】

　　宋可玲不是很想打字，按下语音应了一声嗯。
　　很快对方就打来视频通话。

　　宋可玲轻叹一声，起身把窗帘拉开，让亮光透进来，才靠墙坐着接通视频。

　　苏一俪是音乐系的，说话声音黄鹂一样清丽好听——“可玲，你把那条小蛇送回去了吗？”
　　宋可玲：“嗯。”
　　“嗯？那你现在是在……”
　　“宿舍。”
　　苏一俪立刻道：“我去找你？”
　　宋可玲说：“可我昨晚连夜回来的，我有点累，想补个觉。”
　　“我不会打扰你的。”说完苏一俪自己也觉得有点奇怪，又改口笑说：“开玩笑啦，我现在在外面有点事，那你快点睡吧，我们晚上见？”
　　宋可玲想起昨晚的约会，有些歉意，“抱歉学姐，昨晚鸽了。”
　　“没事呀，之前不是说原谅你了吗？”苏一俪说完，又笑得很好看，声音也软下来，“还是说，你准备再用其他方式补偿我？”

　　苏一俪长得很好看，她属于长得好又很会穿衣打扮的那种女生，家境富裕，所以人际关系处起来很是游刃有余，性格很好，很体贴周全。
　　宋可玲很早就知道自己的性取向，但没谈过恋爱。
　　别人问她苏一俪学姐是不是她的理想型，她看着，迟疑的没有摇头。
　　她觉得苏学姐应该会是所有T，不，是所有女同都会喜欢的女生，她可盐可甜，能御姐会撒娇，还给足人情绪价值。

　　放在以前，宋可玲听到这话可能会问“学姐想要什么补偿”将话题延续下去，但现在，她只说：“等我睡醒再说好不好？”
　　“嗯嗯，好。”苏一俪立刻眨着眼睛说：“赶紧睡，需要我给你当闹钟吗？”
　　宋可玲到底还是忍不住勾唇，“不用，醒了联系学姐。”
　　“一言为定哦。”
　　“嗯。”

　　挂了视频，宋可玲笑容就散了个干净，拉上窗帘，睡了个昏天暗地。

　　可睡眠质量差得要死。
　　她眼珠子一直转，噩梦一个连着一个。
　　梦里情节光怪陆离。

　　她梦见自己才放生倩倩，倩倩就遇到了种种危险，
　　一会儿是撞到石头磕得头破血流，一会儿是被巨大的蟾蜍追得满身伤痕，一会儿更是被成年眼王吞掉只剩下一截细尾巴。
　　还有更离谱的连续剧，分别后，倩倩一路跟着她下了山，但因为长得太漂亮，中途被蛇贩子捉走。
　　好不容易从蛇贩子手中逃走，出门后被来往的车流压断了尾巴。
　　它历经了千辛万苦，翻了千山万水……
　　宿舍门响了。
　　宋可玲心情很压抑很沉重的下床去开门，一打开，就看到外面站着一个漂亮水灵的小妹妹，对方瞳孔血红，竖着一道线，看起来诡异十分。
　　而下一刻，小妹妹抱起一条被压得血淋淋的腿，幽幽说：“都是你，你救了我，又扔下我不管。”

　　宋可玲急喘着从噩梦中惊醒！
　　她双目睁圆，额上一层大汗，气大口大口的喘，终于意识到刚刚看见的只是自己诡异的噩梦。
　　抬手轻拍胸口，她努力平复噩梦带来的心悸。
　　想起床喝点水。
　　结果一转头，就看到一个竖着对角鳞的白脑门和一双赤红的竖瞳，距离之近，就在眼前，那瞬间宋可玲一口气差点就没能提上来！

　　终于理解许仙为什么会被吓死了。
　　这还只是食指粗细的一条小蛇，许仙打开床帐，看到可是水桶粗细的巨蟒翻滚的画面。
　　那场面不吓死才怪。

　　所以是还在做梦吗？
　　梦中梦中梦？
　　看着面前微微歪着小脑袋似乎在疑惑的小白蛇，宋可玲深呼吸，咽了咽干渴的喉咙，压下砰咚砰咚狂跳不止的心跳声，“倩、倩倩？”

　　小蛇吐了吐细长的黑信子，似在欢喜应答。

　　这肯定还在梦里。
　　宋可玲动静很小的坐起来，尽量远离小蛇，然后摸过手机。
　　时间清清楚楚。
　　五点十六三十八秒，最后一节课都已经结束了。

　　宋可玲低头撑额，却是一手冷汗，这很不对劲，她感觉心脏重新剧烈跳动起来。
　　她伸手一把将窗帘拉开！

　　刹那间，橙黄的光芒铺满了室内。

　　与此同时，本来床头边保持姿势不动的小蛇受了惊，立刻伏下身躯，白茫茫的鳞片染上夕阳金灿灿色彩，它团成一团就要往被子底下钻。

　　宋可玲见状本能一惊，立刻从床上跳起来！
　　但她忘了床在上铺，下一刻，结结实实“咚”的一声，痛到她又立刻蹲下来捂头用力揉搓。

　　梦应该是感觉不到疼痛的。
　　宋可玲没办法再自欺欺人说是在做梦了，她很快意识到什么，余光里有东西在动，她慢慢抬眼，就看见不知何时已经打消钻被窝意图、并往这边凑来的倩倩。
　　那一刻。
　　宋可玲没办法解释内心的惊骇和不解。
　　可有窗帘当着，她清楚地看到已经被自己放生在学台的小白蛇。
　　被夕阳照得金红的竖瞳，身上如鳞甲一样的白色竖鳞也在反射着流转的光芒，还有那乖乖收起来的尾巴尖。

　　大约是察觉到了宋可玲的视线，小蛇将自己尾巴轻轻抬了一下。
　　露出下方几乎已经看不见的缝合痕迹。

　　宋可玲彻底沉默了。
　　她没有再看出现得很莫名其妙的倩倩，而是下床、洗漱。

　　凉水扑面。
　　宋可玲抬头看看湿淋淋的自己，拿毛巾擦干水。
　　再走出去看自己床铺。

　　小蛇还在，已经游走到床边。
　　它身形很细小，赤瞳上两个角鳞可爱的竖着翘起，看过来时，圆脑袋微微歪一些，似乎有点困惑又有点生气的样子。

　　不行，这太奇怪了。
　　她怎么还能脑补出出现在蛇身上的情绪呢？

　　一定是幻觉。

　　宋可玲才这样想，就听到了外面传来室友开门的声音，她眼睛微亮，立刻转身出去喊：“徐欣蕾！”

　　徐欣蕾在脱鞋，听到宋可玲这样不镇定的声音，吓得鞋也不脱了，立刻跑去宋可玲的房间。

　　门打开，两人差点撞一起。

　　宋可玲没在意，直接拉过徐欣蕾，带她来到自己床边，指着床上的小白蛇问：“你有看到什么吗？”

　　徐欣蕾看去，直吓得连连后退，期间还挣开了宋可玲的手，“可玲你不是说把蛇带去学台放生了吗？”

　　确定徐欣蕾也看得见。
　　宋可玲沉默半晌，然后看着室友的眼睛，很冷静地问：“我们今天中午是一起吃的，菜里面有没有菌类？”
　　某些没煮熟的带毒菌类会致幻。

　　徐欣蕾立刻说：“当然没有！”
　　她很奇怪地看了眼宋可玲，又看向床上盘起细细身躯的小白蛇。
　　见小蛇压下身躯要过来，明明距离已经够远，还是鸡皮疙瘩起了一身，她连退两步，躲在宋可玲身后抓住她衣角，哆哆嗦嗦说：“可玲你快把它抓紧盒子里吧！很吓人的啊！！”

　　宋可玲抿唇看向床边小蛇。

　　倩倩歪头，吐了吐黑色的细细的信子。
　　收集了信息，但还是不能理解面前人类的情绪，所以它勾起最后一点细尾巴，乖乖盘在身下。

　　宋可玲看着它思索，轻轻的话不知道问谁：“所以你是怎么回来的……？”

　　如果小蛇在这是真的，那难道上山放生的记忆才是假的？
　　可是，放生视频都还在。
　　还是说，她在放生倩倩并且录完像后，出现了第二人格，第二人格又把蛇带回来了？

　　宋可玲看着小白蛇漂亮端正地盘着，时不时吐吐信子，既没有攻击也没有生气，一派单纯无辜的模样。
　　沉默片刻，还是叹了一声。
　　算了，再想吧。
　　她搬出藏到床底下那些从爬虫店买回来的东西，不管怎样，先把小蛇重新安置好。

　　倩倩有些兴奋地在大了几倍的饲养盒里游上爬下。
　　饲养盒角落放着漂亮的躲避，盒底有一半垫着加热毯，边上还装饰着枯木、苔藓……

　　宋可玲没看它，而是翻自己从学台带回的背包。
　　背包拉链严丝合缝，不可能从这钻出来。
　　等等。
　　宋可玲忽然惊醒，她是坐飞机回来的啊。
　　如果第二人格把蛇放进包里，怎么可能过得了机场安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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