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折腾

　　宋可玲见小蛇仍然没什么精神，稍稍冷静了下，放下包，把口袋里的药品和一次性注射器都放在桌上，然后关上房间门，进卫浴间清洗双手。
　　洗完戴上一次性手套。
　　宋可玲用铁勺的勺柄把消炎药片按成粉末，又倒出一点矿泉水在杯子里，将药粉混进去搅拌均匀。

　　倩倩不知道面前的人类在做什么，只是见她明明在自己面前，却不看自己、不跟自己讲话，心里很不平衡。
　　这个人是忘了她自己做了什么可恶的事吗？
　　就要从躲避里爬下来，去“提醒提醒”一下的时候，头顶的盖子忽然被打开了。

　　打开了？可以出去了！
　　倩倩兴奋极的缩了下长尾巴，然后就被提着头部拿了起来……

　　宋可玲已经做好准备工作。
　　本来应该是把药粉混进水里，这样小蛇喝水的时候也会把药吃进去。
　　但倩倩不喝死水。
　　刚刚出去时在布丁杯里倒了一些矿泉水，一点儿也没变少。
　　所以只能用灌的。

　　但在灌药之前，宋可玲需要认真仔细地再确认一下，倩倩到底是不是得了肺炎。

　　倩倩被摸了。
　　它敏感的扭动起身躯，身躯每一寸被温暖的手指慢慢抚摸过，这感觉很奇怪。
　　怪让蛇紧张害怕又害羞的，因为很痒。
　　倩倩扭得越来越厉害，最后不由自主地将尾巴直接勾上了宋可玲的指尖。
　　好舒服……
　　所有奇怪的感觉涌向最后就变成了酥酥麻麻让蛇很喜欢的舒服。哼，狡猾的人类，以为这样讨好它就可以把之前的事一笔勾销吗？
　　不可能！
　　倩倩被提溜着，向宋可玲吐了吐细黑信子——除非你再多摸一会儿！再久一点！然后还要天天摸！

　　宋可玲却是不知道。
　　只见小蛇吐着细细的信子，红艳艳的竖瞳看过来，原本竖成一条直线的金色瞳孔好像都换散开一些。
　　是手下用力太大了吗？
　　宋可玲稍微控制了下力道，指腹一点点地缓缓抻直倩倩的身躯，这样更方便触摸肺部区域有没有异常的肿胀或者硬块。
　　蛇尾勾上来的时候，宋可玲意外发现它还挺有劲儿。
　　不像看起来那样无精打采，软软绵绵。

　　“有精神了吗？”宋可玲看着小蛇，自言自语。
　　撸开蛇尾，她手下控制着力量仔细摸了个遍，却没发现什么异常。
　　只有细细的尾巴第二次勾了上来。

　　宋可玲看着自己食指上小蛇细溜溜白嫩嫩的尾巴，知道它有力气后，心里的担忧压下去一部分，所以这会儿浅勾了下唇角。
　　以前的小家伙太乖，提留起来也从没缠过她。
　　今晚这样的情况是第一次。
　　而且没有绞紧的力道，显然这不是紧张或者不舒服的表现。

　　宋可玲食指被勾，就用拇指的指腹抚摸，顺着小蛇柔软的腹部鳞片抚摸下去，经过当初手术的缝合处。
　　缝合痕迹几乎已经看不见了，只有微微凹陷。
　　凑巧在泄殖腔边上，比较容易看错。

　　倩倩是一条很漂亮的小母蛇。
　　宋可玲当初在给它做手术的时候观察泄殖腔得知出的性别。
　　当时小家伙奄奄一息，九死一生，连身上漂亮的蛇鳞都微微翘起。
　　而现在不一样，小蛇很有生气，每片鳞的形状都很好看，特定的角度和灯光看上去，它是白色，却白得流光溢彩。
　　宋可玲轻轻摸着摸着，莫名好笑地想，如果真的手下这条小蛇是人的话，自己这行为已经构成“性骚扰”了。

　　停下动作，宋可玲把小蛇展平放到桌上。

　　光摸也不能完全判定，还要看表现出来的症状。
　　一般来说，得肺炎的蛇反应会较为迟钝。
　　就像晚上倩倩那会儿的表现。
　　只是因为倩倩平时常常也慢吞吞的，所以不那么明显。

　　宋可玲双手一左一右放在小蛇首尾两侧，偶尔敲击左侧，偶尔敲击右侧，以此来判断它的反应速度。
　　当然，过程中必须提高警惕，保持安全的距离。
　　尽管今晚倩倩并没有表露出任何攻击性。
　　但它毕竟是毒蛇。

　　听到动静传来时倩倩歪头疑惑，不知道什么意思。
　　它微微竖立起身躯，不摸了吗？
　　它一会儿看看左边的手，一会儿扭头看看右侧的手。
　　人类有两只手。
　　但它的尾巴只有一条……

　　小蛇的脑容量不够它思考太复杂的问题，最终它抬头看向面前的人。

　　在一开始，它还看不到她，只能听到令人安心的声音，感受到温暖的抚摸，看到一团白茫茫的光。
　　直到前段时间那团光里面出现一个模糊的人影。
　　人影跟它说话，带它上山看风景。
　　但这个人类的记性不好。
　　带它出去玩，竟然就把它忘记掉了。
　　还好它自己爬进了她裤脚里，没有把自己弄丢。

　　这个人类是不是也意识到它很聪明，很懂事，所以不要跟那个被它赶跑的侵略者在一起。而是要跟它玩了？

　　小蛇吐了吐信子。原谅你了。
　　它很大度吧？
　　做蛇蛇就要大度！
　　它于是用尾巴压住了不断动着的手指，压住后缠绕两圈。
　　再对宋可玲吐吐信子。
　　以后不要再跟那个人走了，好了，现在继续摸我吧！

　　宋可玲发觉自己的手指又被蛇尾绞住了。
　　这小家伙到底有多执着她的手指。
　　不过就目前的反应来看，倩倩看起来也不像是没精神。

　　虽然看起来不像得了肺炎，但既然药带出来了，先预防一下。
　　难度高的注射液先不打。
　　只喂药。

　　宋可玲抽出手指，一边留意倩倩的动向，一边拆注射器的包装袋。
　　小家伙动作慢，又不爱动。
　　虽然不放在饲养箱里有风险，但风险不大。

　　不用安装针头，只需要用针筒把药液吸取满管，然后推泵灌进小蛇的嘴巴里就好。
　　让它喝一点。
　　明天看看情况。

　　倩倩又被拎起来了。
　　这次尾巴有了自主意识，直接核心力很好地翘起，勾住了宋可玲的手腕一圈。

　　冰凉的触感细滑如玉，原本微立的鳞片已经服服帖帖落下，随着小蛇的呼吸微微起伏。
　　很漂亮，很优雅。
　　但下一刻这种优雅就维持不住了。
　　它的口腔被强行撑开，一种奇怪的物体硬塞了进来。

　　食物吗？
　　它不饿啊！
　　尽管不饿，倩倩还是本能地一口紧紧咬住，可紧接着，就是一股奇怪发苦的味道。
　　它立刻松开嘴，头部也剧烈地左右扭动起来。
　　不要吃不要吃！

　　给蛇类灌药一直以来都是比较麻烦的事，这也是为什么蛇类得了肺炎危险性很大，死亡率也很高。

　　宋可玲不意外倩倩会挣扎，直接加快了把药液推进去的速度。

　　倩倩挣扎到了没力气，她要把它杀死了！！
　　它感到伤心，生气，难过。
　　彻底松开了圈着宋可玲手腕的尾巴。

　　宋可玲知道蛇类的耐力不太好，所以很多捕蛇者都是先消耗蛇的体力，等其没力气了再接近。
　　这时候蛇的攻击性不那么强，攻击速度准头都没那么好，看起来相对温顺。

　　宋可玲给小蛇灌完药，放下针筒，指腹摸了摸倩倩的小脑袋和两个扁塌下去的角鳞，“真听话，明天给你带小老鼠吃。”

　　今晚的折腾把小蛇累坏了。
　　宋可玲把它放回饲养箱，盖上盖子。

　　倩倩伤心欲绝，不再看宋可玲一眼，吐了吐信子，扭头钻进了躲避里。

　　宋可玲对小蛇充沛丰富的情绪毫无所知，见它很快爬去躲避里休息，自己也洗漱一下上床睡觉。
　　学台来回一趟，加上经历的种种，她也身心俱疲。
　　一沾枕头就睡着了。

　　梦里天降暴雨，她在校门口的站台拦出租车。
　　出租车没来，一辆私家车在她面前停下，后座一位穿白裙子的漂亮女孩问：“你要上来吗？这里不好打车。”
　　声音熟悉，像是认识的人。
　　宋可玲本能觉得亲切和信任。
　　抵达的时候雨还很大，女孩送了她一把伞用，她感谢地接过后留下了彼此的联系方式。
　　后来上门去还伞，房间的环境像是宿舍又像是她家卧室。
　　她们互相玩着闹着莫名就滚到了床上，没有亲吻的实际感触，却有一些悸动。
　　紧接着画面就跳转到了婚礼现场，她的父母，在学校的导师和师姐师兄都在台下鼓掌。
　　师姐激动地喊啊啊啊我就知道你俩会在一起！祝长长久久！
　　她笑着拿话筒说谢谢学姐。
　　结束婚礼，她回到新房，喊着熟悉的名字。
　　“倩倩？”她有些奇怪妻子怎么没应声，难道喝太醉了？然而床帘一掀开，里面一条长着角鳞的巨大白蛇在扭曲翻滚。
　　见她来，浑身难受的白蛇口吐人言：“今晚的酒里是不是加了雄黄？”

　　宋可玲在骇然中惊醒过来，心跳还如擂鼓，窗外晨光渐亮。
　　梦境太完整，整个儿现代版白蛇传……
　　宋可玲坐起来，搓了一把脸，长吐一口浊气，好离谱。
　　只是应承了学姐们的一句玩笑话而已。
　　这陆陆续续加起来做了三次梦了。

　　大概是因为苏学姐的追求，还有明明放生了的小蛇又莫名跟回来的怪事，再加学姐的玩笑话，才衍生了荒唐的梦境。
　　宋可玲深呼吸，下床先看蛇。
　　小家伙仍然在石头躲避里，盘着细长的身躯，从呼吸频率来看很健康。

　　宋可玲觉得这样下去不行。
　　原因可能是因为她把小蛇拟人化来沟通，常常会进行对话。
　　是无效交流。
　　看来这样的无效交流以后要尽量减少了。

　　宋可玲在出门前检查了饲养箱的盒子，确保严丝合缝，小蛇不可能“越狱”后，锁上房间的门离开。

　　上了一天课。

　　宋可玲在下午放学时被朱彩霞拦下。
　　对方询问她小组作业的事，要分配任务。
　　宋可玲的学分已经修满，朱彩霞来问也有些不好意思，但是，宋可玲毕竟是她小组成员之一，她无所谓，怕其他两个组员有意见。
　　宋可玲很好说话，并不在意这些，只让她倒是需要做的任务发给自己就行。
　　朱彩霞问她比较想做哪部分。
　　宋可玲说都行。

　　两人说着话一起下楼。

　　夕阳西下，苏一俪就在教学楼下面等着。

　　“找你的。”朱彩霞一眼就明白了，很识趣地跟宋可玲说：“那我回头发你微信啊，走了，拜拜。”
　　宋可玲：“拜。”

　　见人走了，苏一俪问：“什么发你微信？”
　　“小组作业。”
　　“噢~”苏一俪笑了下。

　　宋可玲注意到她身边还有个陌生的女生，扮相方面没苏一俪学姐那样处处精致花哨，看着干净利落。

　　“这是我朋友小雅。”苏一俪只简单介绍一句，就说：“好啦，我们先去食堂吧。”

　　两人前不久在微信上沟通过，苏一俪说来找她一起吃晚饭。
　　宋可玲没拒绝。

　　宋可玲之前见苏一俪，对方都是一个人。
　　今天一起吃晚饭却带了个朋友，肯定有目的。
　　不用宋可玲问，苏一俪放下餐盘坐下来，同时说：“小雅是爬虫爱好者，家里养了好几条蛇呢。”

　　听这话，宋可玲心里就微微一沉。
　　她联想到了昨天跟学姐只开了个头但没结果的话题。

　　果然，小雅接过话，看着宋可玲说：“我听苏苏说你救了一条野生小蛇，但最近忙，没时间养，也不太方便。”

　　“没有不方便。”宋可玲说。

　　小雅一愣，随即笑了下说是么，又问：“是什么蛇？”
　　宋可玲垂着眼夹菜，“毒蛇。”

　　“我知道是毒蛇，毒蛇不是很多种吗？我也有养毒，白唇竹叶青，养了两条。”小雅说着，又开门见山道：“我听苏苏说你接下来科研收尾工作很忙，没时间养蛇，我来帮你养几天吧，你不放心环境的话，我可以录视频给你看。”

　　宋可玲拒绝：“谢谢学姐，但是不用麻烦了。”

　　小雅转头看向好友，不知道这什么情况。

　　苏一俪对宋可玲说道：“可是在宿舍养蛇不方便吧，还是毒蛇，万一跑出去咬了人怎么办？”
　　小雅一起劝：“是的，一般就算有人养也只养无毒蛇，这样跑出去顶多吓到人，不会造成太严重的后果。”

　　宋可玲：“我会看好它。”
　　她既然救了小蛇，就要对小蛇负责，交给除了自己以外的任何人都是不负责任的行为。
　　尽管养蛇的期间会做些奇奇怪怪的梦，但送出去不代表就不做了。
　　就像她放生之后一样。

　　小雅见宋可玲态度坚决，油盐不进，知道是没可能了。
　　她只好退而求其次说：“那我能去看看吗？听苏苏说那条小蛇很漂亮，是通体白色的，还立鳞，有角。这形容怎么听起来有点像树蝰呢？”

　　宋可玲不紧不慢吃着饭，似乎没被影响。
　　但也没回答。

　　苏一俪适时说：“要不现在去看一下吧，反正去实验室顺路经过宿舍的。可玲，你不是不知道那什么蛇吗？小雅懂得不少，说不定她知道呢。”

　　宋可玲抬头看她一眼，“我吃完要去实验室，晚上很忙。”

　　一旁的小雅说：“只看一下用不了几分钟，待会儿学姐给你扫辆车，你骑去实验室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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