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落魄日子07
谁曾想顾闻峥只是把搭在架子上的衣服扯了下来，开始往身上套。
“把夹袄穿上睡吧。”
他侧身看了她一眼，“你怎么了？”
怎么抖得更厉害了？
江听婵一下坐了起来，抹了把脸，把衣服拿过来穿上，“没事，我觉得你的想法非常好。”
对不起，她不该乱想。
套上夹袄后，虽然睡着有点束缚的感觉，但比刚开始暖和一些了。
江听婵舒舒服服睡了一觉，而后她是被一阵剧烈的响动吵醒的。
她睁开眼坐起身，见天色已经大亮，今天不用赶集，秦氏就没叫起床，她听见外面传来说话声。
顾闻峥不知道何时已经出门去了，她爬起来套上衣服推开门，见几个人都待在院子里，放眼望去，有一间偏房居然塌了一半，屋顶的茅草和横梁掉落一地。
她默默地抬头看着屋顶，还没下雪呢，房子就塌了？
顾家现在住的房子年头已经很久了，至少住了三代人，再加上用料也不好，只是土墙加茅草顶，每年都要修修补补。
刘长根一家搬走后，有几年没修过，大风大雪都可能让房子倒塌，还好这次倒的是偏房。
正是原身上吊的那间偏房，因为断了一根房梁，被大风刮了几天就撑不住了。
虽说正屋更结实一些，但江听婵想到上吊都能把房梁吊断这事儿就知道正屋的房梁肯定也被虫蛀空了，好不到哪里去。
秦氏围着偏房转来转去，感叹道：“咋会出这种事，幸好不是住人的屋倒了。”
顾闻玉正准备出门，皱着眉头道：“这破房子当初我来时候就觉得不能住人，指不定哪天半夜我们睡的屋也塌了呢。”
秦氏呸了一口，“呸呸呸，童言无忌，要过年了别说不吉利的话。”
顾闻玉哼了一声背着自己的小包袱走了，顾闻峥看了一圈道：“得把屋顶修一下防范未然。”
道理大家都懂，可是哪里来的钱呢？
找人帮忙的话，一个人一天得十五文工钱还包饭，加上七七八八的花费，没个五六天弄不好，保守估计得备上个五百文吧。
家里的钱加起来统共不够三百文。
秦氏一脸愁容，叹了口气，“都怪我当初不知道把钱留着用在该用的地方上。”
不过刚到桃李村时，她也没经历过乡下生活，哪里会知道还有塌房的事发生。
顾闻峥道：“我来凑钱吧，房子的事儿一天也不能拖了。”
前段时间他因为发病一直在床上躺着，昏昏沉沉的，根本没有心思考虑旁的事，如今感觉身体好转了点，他不能再什么也不干，让两个女人去承担所有的事了。
“你哪有什么法子凑钱？”她皱起眉头，下意识道：“你不用管，有娘在呢。”
她以为顾闻峥要不顾身体也跟着去找活儿干。
顾闻峥抿唇，“我带了一些书回来，可以拿去卖了。”
“不行！”秦氏闻言想也不想就拒绝，“你本来就离了书院，再把书卖了，你以后怎么考试？”
真要在这儿待一辈子了？
她还指望着他病好了能回裕洲去呢！
顾闻峥道：“没事，有些书我已经倒背如流了，卖了之后我可以再默写出来。”
只是默写费时间精力，现在急着用钱，自然是把原来的卖了来钱快。
秦氏顿时转悲为喜，笑得合不拢嘴，“我家闻峥就是厉害，那娘就放心了，只是你要在家歇着，我和听婵帮你带去镇上卖。”
她眼角余光扫过刚出门的江听婵道：“听婵醒了啊？快去吃饭去，锅里热着的。”
江听婵在门口听了半晌，感觉顾闻峥目前也不是想象中的那么咸鱼嘛，还是有点用的。
她应了一声先去打水洗漱，锅里的水也是热的，上面放着蒸格，蒸格里是两个红薯。
吃罢饭就开始做水晶糕。
晾晒的木薯粉已经差不多了，把去了膻味的羊奶和红糖备好，调出两碗浆来，一碗是木薯粉加羊奶，一碗是木薯粉加红糖。
锅里水烧开，放上蒸格，摆上碗，先放一层红糖姜，蒸定型，再倒一层羊奶浆，蒸定型再倒红糖姜，如此反复，待冷却脱模后，水晶千层糕就做好了。
软软弹弹的，碰一下就轻颤动，一层一层的好像五花肉一般，没有女人和小孩子能拒绝甜食，秦氏和闻桦已经在旁边眼巴巴地看着了。
江听婵把水晶糕切成小方块，用油纸包好递给他们，剩下的再用油纸分开包装，大概一斤重一份，她算了算成本一份也不过几文钱，那就卖十文钱一份吧。
主要原料是木薯粉，自己挖的成本低。
秦氏小心地捏了一块喂给闻桦吃，拿在手里软软的，晶莹剔透。
闻桦咬在嘴里，笑得眉眼弯弯，秦氏眉目间也温柔一片，“你这孩子，只有吃到好吃的才会笑一下。”
她自己也咬了一口，入口糯叽叽的，软软绵绵，红糖和羊奶的味儿交杂，奶香和甜味充盈口腔。
不比她在顾府时吃的点心差，主要是做法简单，价钱便宜，很适合过年吃。
江听婵吃了两块，感觉味儿不错，用盘子装了几块端给顾闻桦道：“小桦，你把这端给哥哥吃好不好？”
秦氏最开始还有些不解江听婵的行为，但看顾闻桦居然对江听婵的话做出了回应，伸手接住了盘子并稳稳端住，她心里瞬间激动起来。
闻桦以往除了亲近的人，别的人他根本不会搭理的！
江听婵看着顾闻桦睁着清澈的大眼睛看着自己，笑道：“你看，你刚刚吃了这个，好吃是不是？哥哥还没吃到呢，让他也尝尝好吗？”
顾闻桦在原地想了一会，手依然抱着盘子，秦氏在旁边盯着，准备随时接住掉落的盘子，但他却动了，抬脚往门外走。
秦氏又激动又高兴，小心翼翼地跟着他走了出去。
江听婵把厨房收拾了一下，把豆子提出去准备磨豆子。
刚磨了两下，秦氏就冲了出来抢走了活儿。
“我来我来，你那小胳膊小细腿的干不了这活儿。”
江听婵无奈只有先去准备调料和做午饭。
今天不赶集，但是快过年了大家伙儿都没事儿干就待在家里，倒是可以走街串巷去卖豆花。
把顾闻峥和顾闻桦的午饭做好放锅里热着，豆花也点好了，装了两个木桶，木桶盖上盖子，周围和顶上用旧棉衣包好，再放进箩筐里，在四周塞上稻草保暖。
秦氏挑起担子来，江听婵则背上背篓，里面装着小碗，勺子，水晶糕等等，手上再提个篮子，装着豆花的蘸料。
“闻峥，在家把弟弟看好，饿了就去锅里端吃的出来，我和听婵要晚点才回来。”
秦氏半是兴奋半是担心地叮嘱着。
顾闻峥拉着顾闻桦的手站在门口看着她们走远，顾闻桦倒是挺乖的不粘人。
她们决定不直接去镇上，而是先去路上经过的村里卖一圈。
虽然秦氏力气大，但两桶豆花也不轻，走了一段路感觉后背开始冒汗了，好在她帮人挑了半个月的沙石，这点重量还不在话下。
江听婵的背篓也不轻，篮子在两个手臂上换来换去。
秦氏道：“咱们今儿真的卖得出去吗？”
虽然豆花和水晶糕都好吃，但她没做过生意，心里难免忐忑。
江听婵也不知道，她只前世在夜市上摆过地摊，心里也没底，但都到这份上了，死马当做活马医了，硬着头皮也要上。
“肯定能卖得出去的，要对自己有信心嘛。”
秦氏一边喘气一边反复在脑海里构思着，等会别人来问价，要怎么回答，别人要买豆花自己应该怎么做。
此时离吃午饭的时间不远了，两人走了一刻钟左右到了桃李村隔壁的杨柳村。
杨柳村跟桃李村差不多大，因为离得近，沾亲带故的，两个村子的人互相走动挺频繁。
进了村就见村口的大树下有老头在打叶子牌，还有些妇女在唠嗑，小孩子在玩闹，都在等着吃午饭。
江听婵道：“这儿人多，就在这儿吧。”
她停下来喘了口气，秦氏也放下担子，帮她把背篓取下来放地上。
“我们该怎么做啊。”秦氏小声问，她虽然去帮人干工接触过很多村民，但她很少和别人打交道的。
江听婵擦了擦汗，她也有点虚啊，但还是冷静道：“先吆喝，你学着我这样来。”
她扬起笑容，深吸一口气，学着别人卖货时候的语气大声叫卖道：“卖豆花喽！热乎的豆花喽！便宜好吃的豆花和水晶糕喽！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喽！吃了全身暖和，不吃后悔一年的豆花喽！”
这一连串广告词差点把她喊岔气，秦氏也被这一嗓子给整震惊了，儿媳妇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往日里看着挺文静的一个小姑娘啊。
不过万事开头难，喊出来后江听婵心里束缚小多了，秦氏也被她带动起来，跟着喊了一嗓子，“卖，卖豆花！好吃的豆花！”
两人的声音成功吸引了村民们，往日里来卖东西的货郎挺多的，所以没人感到稀奇，只是豆花是什么东西，倒是没听说过。
正好现下没事干，爱好凑热闹是人的天性，几个妇人和小孩便围过来看。
“你们卖什么的？什么是豆花？”
江听婵赶紧揭开一个桶的盖子，又把篮子上的布揭开，道：“各位姐姐请看，这是我们家的豆花，大豆做的，滑滑嫩嫩的，看，这是我们家祖传秘方配的调料，你们闻闻，可香了！”
这年头虽然有卖豆腐的，但点豆花的技术不多得，对技术要求很高，失败率也高，所以豆花并不普及。
看这小姑娘长得乖巧，嘴巴又甜，不论年龄都叫姐姐，几个妇人心里开心，便很配合地闻了闻油辣子，有人捂住嘴扭过身子咳嗽道：“好呛人的味儿，这是辣椒吗？”
“辣椒？辣椒不是有毒吗？”
江听婵把盖子盖上免得凉了，赶紧解释，“辣椒吃多了才有毒，吃一点没事的，而且我这和普通的辣椒不一样，是经过特殊处理的，保证只有香味没有辣味，很多的药材本来是有毒的，处理了入药却可以救人，是一个道理的。”
只放一点油辣子基本吃不出辣味来，普通人都可以接受。
听了她的一通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几个妇人将信将疑，但看这豆花滑滑嫩嫩的确实诱人得很，油辣子也确实闻着很香。
江听婵趁热打铁，“而且诸位姐姐听我说，这大豆是美容养颜的，吃了能够使皮肤滑嫩，所谓吃啥补啥，女人就应该多吃滑嫩的东西，还有我这水晶糕，也是滑滑嫩嫩的，里面加了红糖和羊奶，吃了补气养血，老人小孩孕妇都很适合。”
她把背篓里的水晶糕拿出来给大家看，“姐姐们你们尝尝味道如何。”
她提前就准备好了试吃品，比正品要小一些，围过来的人越来越多，几个妇人和小孩都尝了尝，纷纷点头，“吃着味儿是挺好，羊奶做的？怎么一点也不膻呢？”
江听婵笑嘻嘻道：“这是我们的独门秘方，但是我们卖得便宜，镇上糕点铺里的糕点一斤怎么也得二三十文吧，我这一斤只收十文，豆花六文一碗，而且若是又买豆花又买水晶糕，那就各减一文。”
镇上的铺子上面条也是六文一碗，所以豆花六文一碗不算贵，每碗只需要放一点油辣子就行，葱花大蒜都很便宜。
一碗应该能赚两文。
听说还有优惠，多数围观的人都心动了。
秦氏在旁边看了半天了，终于组织了一句推销的话，干巴巴道：“快过年了，买回去能当碗菜，水晶糕拿去送人和摆盘都有面子。”
这一层一层的晶莹剔透的，看着可讨人喜欢了。
江听婵赞扬地看了一眼秦氏，道：“诸位姐姐别犹豫了，豆花得趁热吃，凉了可就不好吃了！信妹妹一句话，保证你吃了不后悔，就六文钱，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辛苦了一年，不得奖励自己吃点好吃的嘛？”
终于，有一个中年妇人按耐不住了，她实在被油辣子的味儿馋的不行了，还有那水晶糕糯叽叽的口感和甜味还残留在嘴里，大手一挥道：“给我来六碗豆花和两斤水晶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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