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9章 君子之交淡如水

一觉睡到八点半，醒来后，他想先给梁为民打电话。可是一想，今天是星期天，梁为民可能会多休息一会，就没有打。他先去卫生间洗刷，然后到下面的餐厅吃早餐。吃完早餐九点多一点，他想现在打差不多了，便拿出手机打过去，通了，但没人接。

        罗晓明到右江上任以后，只给老领导打过一个电话。他平时不敢多联系，没事不能打搅老领导。他也没有去老领导家里拜访谢恩。他不擅长这一套，也没有钱。所以现在要是梁为民一直不接电话，他还真找不到他人呢。星期天，老领导不一定在单位里吧？碰不到他人，就白来一趟了。

        怎么办？过了一会再打，还是没人接。这可急坏了罗晓明。直接给李书记打行吗？他有李书记的手机号码，但一次也没有打过。一个副市长，直接找省委书记反映问题，恐怕不妥吧？

        正在犹豫，梁为民给他回过来了，声音很是亲切：“晓明市长，你打我电话？”

        “梁部长你好，打搅你了。”罗晓明有些激动地说，“我在省城，想跟你见个面，不知老领导有没有空？”

        梁为民沉吟着说：“你是为王远明来的吧？”罗晓明承认说：“是的，他是冤枉的，有人在诬陷他，所以我想向你汇报一下，然后能不能见一下李书记？”

        “你是怎么知道这个消息的？”梁为民讶异地反问，然后不等罗晓明回答，又说，“真是官场无秘密，可这个消息是谁泄的密呢？本来，我想给你打个电话，告诉你们一下。可是一想，这是组织纪律。要是提前透露出去，一旦出了问题，我就要承担责任，就憋住了没打。”

        罗晓明问：“梁部长，你住在哪里，我想过来一下。”梁为民想了想说：“你住在哪个宾馆？还是我过来吧。”

        罗晓明想，梁为民是怕我给他送礼吧？也好，这样可以省我几百元的礼品钱。空手到别人家里去，是不礼貌的。“梁部长，那就有劳你跑一次了。我马上把宾馆名称房间号发给你。”挂了电话，罗晓明立刻把地址发了过去。

        然后去下面的街上买了一包好一点的茶叶。买好茶叶，他又去附近一个商场转悠。罗晓明想给老领导买件礼品。可是买什么好呢？说到礼品，他就头疼。

        我与梁部长真是君子之交淡如水啊。梁部长向李书记推荐我，我没有谢他的提携之恩，心里一直有些内疚和不安。这次见面，再不给他送件礼品，或者送个感恩的红包，怎么说得过去？可是红包小了拿出不手，大了我又没钱，真是为难死了。

        罗晓明在商场里走来走去，眼睛在琳琅满目的商品群里扫来扫去，心里有些纠结。他虽然没有做过这种事，但官场上的一些潜规则还是懂的。像梁部长这种知遇之恩，一般少了十万，甚至几十万元钱是拿不手的，可我哪里来的这么多钱啊？平时除了工资之外，我是很少有收入的。人家送些小礼我要，送贵重的礼物，钞票，红包，我是一律不要的，所以在官场上就显得有些小气和寒酸啊。

        罗晓明心里想，没钱真是不行的，不好办事，也不好做人。可是他知道，就是送大礼和红包，梁部长也不会要他的，所以他才不让我到他家里去的嘛。这样一想，罗晓明心里稍稍安稳了一些。于是，他索性什么也不买，就空着手回房间，静等老领导的到来。

        十点钟刚过，门上就响起敲门声。罗晓明跳起来走过去开门，见梁为民站在门外，便恭恭敬敬地说：“梁部长，劳你大驾了，真是不好意思。”

        梁为民办浅浅地笑了笑，没有说话。他风度翩翩地走进房间，在靠窗口的一张圈椅上坐下，和蔼可亲地说：“你来之前，怎么不给我打个电话？要是我不在，你不是白跑一趟了吗？”

        罗晓明给他泡茶，泡好端过来，然后在他对面的圈椅上坐下，说：“我是昨晚九点多得到的消息，十点钟才出发的。这么晚了，怕打搅你，就没敢给你打电话。”

        梁部长和李书记，都是罗晓明最尊敬的领导，所以平时没有大事，他是不敢打搅他们的。梁为民脸色红润，气度不凡，是个让人一看就肃然起敬的领导。但他态度和善，作风稳重，一点官架子也没有。他平时说话不多，却字字千斤，不亏是个省委组织部长。

        梁为民有些好奇地打量着罗晓明，说：“晓明市长，四个多月不见，你还是那么帅气，那么精神，啊。你在右江怎么样？还好吧？我可是听说了不少有关你的传闻啊，上次的绯闻除外。”

        罗晓明被说得更加不好意思，脸也红了。他嘿嘿地笑着，说：“梁部长，你都听到些什么传闻呢？”

        梁为民也笑了，道：“有人说你是个大闹右江的孙悟空，常常把顶头上司弄得哭笑不得，大出洋相。所以他们都很怕你，避之唯恐不及。有人则说你是个清正廉洁，刚正不阿，敢说敢做，处处为民着想，却一直被坏人追杀的盛世英雄。”

        罗晓明心里是美的，脸上却有些难为情。他像个受到老师表扬的男生一样害羞，伸手搔着头皮说：“我哪有这么好？相反，我身上有许多缺点，还犯了一些错误，让老领导你失望了，见笑了。”

        梁为民笑咪咪地说：“还有人说你是右江的半个市委书记，是王远明的幕后老板。”罗晓明心里一沉：这些消息是谁反映上来的？原来省里什么也知道啊。真是人在做，天在看啊。

        “不是。这个，我。”罗晓明有些慌乱，说话也不流利了。

        梁为民继续说：“有人说得更加离谱，说你是个刀枪不入的超人，让所有美女动心的男神。”罗晓明一听这话，心里更加着慌，脸色羞得更红：“嘿嘿，这些，都是瞎说。”

        梁为民不亏是个老干部，一句话就把罗晓明引到他想知道的话题上来：“那你说说，什么才不是瞎说呢？我一直想给你打电话问问情况。可一是忙，二是我想，这小子倒憋得住，也不给我打个电话说说右江的情况。说明他混得好嘛，那就不要打搅他了，所以一直等到现在。”

        罗晓明有些窘迫地说：“哪里混得好啊？混得好，我就给你打电话报喜了。情况恰恰相反，才一直不敢给你打的。”

        梁为民这才严肃了脸：“哦？什么情况？快说来听听。”

        罗晓明也正颜厉色地认真起来：“梁部长，正像你们招我谈话那天说的那样，右江的情况比兴北还要复杂，严峻。王书记人很好，但因为他跟我一样，也是从外面空降而去的，所以也受到了坐地虎的排挤和打压。他根基不深，举步维艰，所以右江几乎是陈汉成的天下。我去了以后，跟陈汉成进行了较量，所以出了很多事情，前后发生了八起严重的刑事案件，都是针对我的。他们派人来追杀我，就有四次。”

        “这是真的？”梁为民也惊讶不已，“那你怎么毫发无损啊？难道你真是个刀枪不入的超人？”

        罗晓明笑了，梁为民却没有笑，他关切地问：“这些案件都查了吗？”罗晓明就把最近省公安厅到右江查案等情况，简明扼要地向老领导作了汇报。

        梁为民听后，心里很是震惊，但脸色依然那样平静：“右江的水太深了，你去搅动了起来，但跳出来的却都是一些小鱼小虾。”

        罗晓明神情严峻地看着老领导：“梁部长，陈汉成的问题很大，肯定是只大老虎。”

        梁为民目光犀利地投向他：“你有证据吗？”罗晓明无奈地摇摇头：“他很狡猾，本来这次能捉住他的，却又被他侥幸逃脱了。徐宝军突然跳楼自杀，张文兴突然失踪，就查不下去了，这就是问题啊。”

        梁为民说：“这事在省里也引起了强烈震动，李书记亲自打电话给省公安厅高厅长，要求他全力侦破这些案件，要尽快抓到逃犯，挖出这些案件背后的真凶。”

        “哦，这些事省里都知道？我还以为不知道呢。”罗晓明心里一阵振奋，“那这个星期，右江的新闻发布会知道吗？”

        梁为民说：“听说了，但我没有看到有关的报道。有些领导看到了，对陈成汉的印象很不好，对你的评价都不错。”

        罗晓明心里美滋滋的，但马上又叹息一声说：“可右江还在陈汉成的掌控之中。如果这次王远明真的被双规，那右江就要回到半年之前的状况了。”

        梁为民转脸看着罗晓明：“对了，你是从哪里知道这个消息的？”罗晓明垂下眼皮不看他。他心里好为难：告诉他，要被施学敏责怪；不告诉他，梁为民会不开心。这可如何是好啊？他沉默了一会，抬起头说：“梁部长，我告诉你，你可要替我保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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