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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二章 大雪的隐私


亓晓婷:“根据滴血的颜色,我断定她身体的某个器官还有活动能力。我是香官,治病救人是我的本分。我想开棺看看,万一能救活,也是你们一家人的福分是不是!”

        “你……真的是香官?”见亓晓婷点头,打幡儿男子激动起来,对抬棺的说:“放下吧,让他给看看,就是救不活,我心里也踏实。要不然我会后悔一辈子。”

        傍棺而行的中年男人把脸一沉,对打幡儿的男子说:“大雪,我知道你心疼媳妇儿。可她已经死了多半天了,家里这么多人都眼睁睁看着了,这人死不死还分辨不出来?”

        “你知道吗?尸体装进棺材以后,最忌讳棺材着地了,这样对死者很不好。她双着身子走已经很不幸了,我们别再给她加重晦气,让她在那边过的也不安生。

        “再说了,他也只是说万一,一万里才有个一。这样的事,会摊在咱老百姓身上???”

        打幡儿的男子流着眼泪说:“叔,你说的这个我懂。可人家是香官,比我们更懂。这样热心的香官我们请都请不来,今天遇上了,你就让我了却这个心愿吧!救不过来,孩子她娘在那边也会原谅我的。”

        后面一个中年妇女畅畅地走过来,对中年男子说:“老头子,我看你就依了大雪吧!人是他的人,他又有这个想法,你不让他开棺看看,他会懊悔一辈子的。看一眼,这个香官死了心,大家心里也全明白了。”

        中年男子见老婆也发了话,便对抬棺的说:放下吧,打开棺,让他看看。”又对亓晓婷说:“如果救不过来,你能给个说道吗?”

        亓晓婷心中暗道:事已至此,箭在弦上,不发也得发了。便拍着自己的胸膛说:“你去呙家镇砸我的神坛去!”

        其实神坛还没有安,她这是给对方一个宽心丸,也给自己竖了一个奋斗目标。

        棺盖很快被打开,亓晓婷揭开蒙子一看,“死人”的面色虽然白的没有一点儿血色,肌肉却不僵硬。用手一摸,还有点儿弹性。但却没心跳了。

        送殡的人也都围过来看。一个个惊得目瞪口呆。嘴上不说心里话:怎么一点儿也没变样儿?

        “你们摁摁,还暄腾着哩!”一个大胆儿的摁了摁“死者”的脸,对身旁的人们说。

        “难道真的又活过来了?”

        “是不是没死?”

        “可是这么多人都看到了,一点儿气息也没有了?”

        人们小声议论起来。

        “其实她根本就没有死,你们看到的是假死现象。”亓晓婷心里有了底,口气也干脆起来:“你们回忆回忆,她‘死’以后,是不是一直淌鲜血?”

        那中年妇女想了想,说:“还真是的。抬起棺材以后,地上有一摊鲜血。我还以为是先前留的呢。你知道,这种事出血就是多。”

        “人死以后,血会慢慢凝固,是不会出这么长时间鲜血的。”亓晓婷解释。

        “大师,你看人还有救吗?”打幡儿的男子问道。

        亓晓婷点点头:“有。但这种事不能在漫敞野地里,要救她,你们必须抬回去。”

        “太好了。”打幡儿的男子把手里的纸幡儿一扔,高兴地对中年男人和抬棺材的说:“叔、邦哥、桥哥,麻烦你们再抬回去吧!回去让大师给她治治,捡回她娘俩儿的性命来。”

        “那就往回抬吧!”

        抬棺的人将信将疑。但主家说话了,只有唯命是听。抬着棺材向后转,急冲冲向村里奔去。

        “我们可能耽搁的时间要长一些了。”亓晓婷对梅老头和言兰竹说。

        “没问题。”梅老头很大度地说:“人命关天,又是两条命,说什么也得紧着这个。我们那个没早晚。”

        “就是,我们那个不着急。你去吧,我们在这里等着你。”言兰竹也说。

        亓晓婷:“我们一块儿去吧,漫敞野地里太冷,村里好来有个避风的地方。”

        送殡的中年妇女听说了,忙凑过来热情地说道:“去吧,一块儿去吧,他们家里有事,你们到我家里歇着,好歹有个热乎炕。”

        言兰竹见说,也没再坚持自己的说法,让梅老头拐过小驴儿车,跟上了抬棺的队伍。

        亓晓婷再没言语,而是用传音把外面的情况告诉给了龙一,请教他自己下一步如何做。

        她只知道身上带的龙涎草药水能“活死人,肉白骨”,但对于接生她就外行了,别说让她接,她连见过都没有。这也是她为什么不立刻给她服龙涎草药水的缘故,她害怕万一生在路上,自己可就糗大发了。

        龙一传音告诉她,他在世的时候,也曾遇见过一次这样的事,是一个法术精深的老道帮他解决的,具体步骤现在还记得。

        “那你快说,我对这个一窍不通。”亓晓婷忙传音说。

        龙一:“到家后,你先给她喝一手捻葫芦药水,保住她性命。然后问她家里人,怎么个难产状态,是横生还是胎儿过大引起难产。像她这样有生育史的妇女,不可能不开骨缝,难产也不外乎这两种形式。

        “你用手抚着她的肚子,是横生的,你就默念转身咒语;是头太大的,你就念缩骨咒语,然后用力向下推,胎儿很快就会娩出来。”并把两个咒语都告诉给了她。

        亓晓婷默默记在了心里。

        不说村里的人们多么惊讶了。

        棺材抬进庭院后,亓晓婷按着龙一的说法如法炮制,用筷子撬开“死者”的牙齿,灌进了一手捻葫芦龙涎草药水。

        几分钟后,“死者”嗓子里“嘎啦”响了一下,随即皱了一下眉头,手指也动了动。

        人们一看有了反应,都欣喜若狂。赶紧七手八脚,又把“死人”抬到她的住屋,放在了她先前生产的炕上。

        亓晓婷又向家里人询问生产的情况。一个五十来岁的老婆婆告诉亓晓婷,她就是给孕妇接生的老娘婆。产妇肚子疼了两天一宿,今天早晨,忽然下来了一只小手。她一看是横胎,赶忙把小手又送回去,开始给她正胎位。正着正着大出血起来,人也一会儿不如一会儿。不到半个时辰,人就不行了。

        亓晓婷让家人给产妇——此刻可以说产妇了——盖上一个单子,她隔着单子手抚产妇的肚子默念转胎咒语,然后用手用力一推——

        一个浑身青紫的男婴娩了出来。

        然而,男婴却不哭不动,没有呼吸。

        “你攥着两只小脚丫倒提着,一边默念咒语,一边拍打他的小脚心,直到婴儿哭出来为止。”龙一传音指挥,并把咒语教给了她。

        亓晓婷不敢怠慢,把婴儿倒提起来,默念着咒语,用力拍了几下小脚心儿。

        “哇!”男婴很快哭了出来。

        也许是婴儿的啼哭惊动了产妇,她也睁开了眼睛,嘴角抽动了几下,不知是想笑还是想哭。

        “生了个带把的,母子都平安!”接生婆对外面喊道。

        人们都长出了一口气,继而说笑起来:

        “真没想到,从棺材里救了两条性命。”

        “再晚一会儿,就埋了。”

        “这孩子,福大命大造化大!”

        “还是遇见了真有神力的人!”

        “是不是在呙家镇种桃树的那个?”

        “保不住,他说在呙家镇安着神坛。”

        “…………”

        屋里的亓晓婷面对娇嫩的小生命却束手无策了:脐带儿怎么剪?婴儿怎么包裹?她一样也不会。

        一扭头看见了跃跃欲试的接生婆,灵机一动,说道:“下面就交给你了,我去洗洗手。”

        接生婆高兴地说:“好唻,这个我行!真是遇见了活神仙,救了母子两条命!”

        亓晓婷来到堂屋,产妇的丈夫——那个叫大雪的打幡儿的男子立马迎了上来,恭恭敬敬地说:“多谢大师救命之恩,你挽救了我们一个家庭。”

        亓晓婷也高兴地说:“恭喜你,来了个传宗接代滴!”

        大雪闻听,却皱了一下眉头,情绪也立时低落下来:“不瞒大师,我已经夭折了两个儿子了,这一个,还不知能不能养活呢?”

        “噢?能说说原因吗?”亓晓婷见对方情绪反常,忙收起笑脸问道。

        大雪轻轻叹了口气,声音涩讷地说:“我也正想向你请教这事,希望你给指条保住根苗的路子。就是让我改……我也认了。这个要是也保不住,我真的承受不了了!!!”

        亓晓婷见他表情痛苦,欲言又止,知道有话不便在大庭广众面前说,便说:“我既然遇见了,就尽力帮忙。咱借一步说话,如何?”

        大雪点点头,把亓晓婷领到了偏房屋里。拱着手对亓晓婷作了一个揖,说:“恩人,大恩不言谢,感激的话我就不说了。我知道你还要赶路,但这话我又不得不说。

        “其实,我已经有了两个女儿了,按说这胎是个儿子,我应该高兴才对。但我宁愿他是个女儿。一听说是个儿子,我的头一下涨成了柳斗,一点儿也提不起精神来了。”

        “凡事有因有果,说说根源。”亓晓婷鼓励道。

        大雪:“不瞒你说,在大女儿上面,我有过两个儿子。都没活过周岁。病的也很蹊跷,明明是伤风感冒,吃药打针,就是不见好。医生都求遍了,也没留住他们的小命儿。

        “我母亲觉得奇怪,就找神妈儿妈儿……啊,不,是香官看、找测字先生批八字、找风水师看宅子。什么也没看出来。

        “后来来了个远方的算卦瞎子,据说算的卦很灵,我母亲就把他请到家里,给我算了一卦,看看什么时候能立住后人。

        “算卦的掐了半天手指头,说我只有认祖归宗,才能保住后代根苗。

        “我一听当时就蒙了。后来我母亲告诉我,原来我不是这个家里的后代。”

        大雪把两只手插到头发里,沉思了一会儿,表情十分沉闷地又说道:

        “我不愿对任何人说这事,但你是香官儿,神的人,我要再对你隐瞒,我这一辈子就完了。

        “要说这事,还得从我母亲说起。

        “我母亲原是薛家庄薛老财主大少爷屋里的一个丫鬟。大少爷占有了她,就想收房。大少奶奶说什么也不同意。

        “也是该着有事。正在这时,我母亲不小心打碎了大少奶奶屋里的一个花瓶,大少奶奶大怒,说我母亲有意气她,喊来管家,让把我母亲卖的远远的,永远也不要让她再看到她。

        “大少奶奶娘家有权有势,管家不敢得罪,大少爷惧内,也不愿因为一个丫鬟闹的夫妻不和,便让牙婆把母亲领走了。

        “牙婆遵了大少奶奶‘旨意’,把母亲卖到了百里以外的一个农场主手里。这个农场主是个大善人,买女孩儿是为了分配给长工当媳妇。我母亲一进农场,就被分配给了一个三十多岁的长工。

        “七个月后,生下了我。继父知道我不是他的儿子,他三十多岁了才有了家室,怕叫起真来连媳妇也没了,便把我当亲生儿子看待,对谁也没说过这件事。

        “我七、八岁的时候,农场主得病去世了。他的儿子经营不善,农场倒闭,我父亲和母亲便回到了老家吴家庄。

        “直到这时,我母亲才知道,原来自己的婆家就是薛家庄的邻村。而这时,薛财主家已经遇难,一个活口也没留下,我母亲更是不愿提及这事,直到现在,谁也不知道她曾在薛家当过丫鬟,更不知道还被薛家大少爷占有这一说。

        “算卦的算出来了,我母亲才对我说了实话。我也曾到薛财主的房基那里去看过,阴森森的,感觉很恐怖。

        “再说,一个知情人也没有,我又没凭没证,无从说起,如何证明我是薛家的后代?后来也就没兴这个心,想将来依靠女儿算了。

        “今天,你从棺材里把他们母子救活过来,我既高兴又害怕。高兴得是我这个家保住了,害怕死神再把这个儿子给我抢走。

        “但通过这事,我知道你有神通,我这才打定主意,把我心里的纠结和秘密告诉给你,请你给我请求神灵,想办法保住我这个儿子。”

        亓晓婷:“这么说,你是薛老财主的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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