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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东风恶


殷墨与殷妙来到紫宸殿的书房,见齐帝坐在长案前,案上是一卷摊开的舆图。

        对方见他们到来,指着北境道:“你们觉得,现在谁可堪守卫的大将军一职。”

        正值多事之秋,边境绝不可以乱起。

        殷妙沉痛了一瞬,但马上收拾好神情,道:“军营里确有几位武将是义勇忠心的,只是,将统筹之事全部交于其中一位,短时间内无法放心。”

        齐帝沉重地点点头。武将多与谢、桓有关系,可选择的余地很少。他一直迟迟不动这两家,也是怕一旦扳掉一家,齐国军心不齐、兵力不足——只是,这种情况正在慢慢改善。

        殷墨问了殷妙几个关于军营事务及调兵的问题,殷妙都一一答了。

        然后他道:“那姑母为何不自己负责这些事务呢?”

        “这……”殷妙犹豫,没听说过女子领兵的事例,“名不正言不顺的……”

        “可你是长公主。”殷墨看向齐帝,“父亲再给姑母个封号,或是御令,以姑母在北境多年的声望,谁敢异议。”

        殷妙突然有些羞惭:“可我嫌累。我只想再担个一两年,等朝局稳定后就不干了。”

        “那就顺便培养一下继任者,从姑母刚刚说的那几位人中挑选。”

        齐帝突然出声道:“你把阿月带去北境。”

        殷妙听人提起姬月,一点就炸:“他能做什么?他会做什么?”

        齐帝扶额:“我当然知道阿月没学过那些事务,可他是姬家之子,袭爵的册书马上便会下达,你带着他,行事能方便一点……”

        “方便什么?!”殷妙道,“他那种的,军营里一个副将就能打他十个,哪能有什么威慑力?

        “你们又不是不知道,他这么、这么娇气的性子……虽然小时候酷爱与人干架,但哪次打完不是哭哭啼啼地,跑回我们面前喊手疼?”

        “……”齐帝咳了一声。他惯知道自己阿姊刀子嘴豆腐心——现在嘴上嫌弃,等姬月真跟着她去北境,还是愿意好言以待的。

        一个月前她因心情悲痛而行事偏激,可到头来,心疼的还是她自己。

        当年为营造与卫国公府失和、扣留世子为质的假象,又考虑到北境条件艰苦,将姬月留在京城,是不是做错了?齐帝反思道。

        “阿月近日来很消沉。”他道。

        殷妙冷哼一声:“他敢不消沉就怪了。”

        她还在为姬年去世之事怨儿子。

        齐帝心下叹息。

        “可阿月太不振作,他还年轻……”

        “管他。”

        齐帝知旁人劝不了殷妙,只能等她自己想开。

        他想了想,道:“有门婚事也许可以让阿月宽解一点。可以等一年后孝期满,我再指婚……或许我已……那就让……”

        他看向殷墨。

        他身体的状况,还瞒着殷妙。

        “婚事?”殷妙瞪大眼睛,“你不知道,他就是因为……”

        “我有位人选,他一定会满意。”

        殷妙狐疑,等自己阿弟说下去。

        “苏家六娘子。”

        齐帝看到殷墨脸色变了。其实,他还没说出名字的时候,儿子的脸色已经变了。

        殷妙对苏姮没有印象,所以在思索,并未应声。

        这给了齐帝打量自己儿子的时间。

        殷墨被盯得十分焦灼,最终对上父亲的视线,道:“儿心仪此人。”

        齐帝明白过来,老神在在。

        “啊,”殷妙听闻,即道,“既然阿墨喜欢,那就别指这桩婚事了……再说,我可不敢让阿月再祸害别人家姑娘了。”

        之后,三人又聊了会儿边戍问题,殷妙先行离开了,而殷墨被留下。

        齐帝看着他,双手背在身后,一副审问的姿态:“这就是你那日说‘不必了’的原因?”

        “是。”

        “为什么那日不说?”他可记得,儿子喜欢上苏锦言后,甫一试探对方心意,就来他这里求赐婚了,令当时的他以为儿子年少轻狂、欠缺稳重,便压了旨意几个月。

        结果,因为当时与许家关系已紧张,被许尚书令当成是在磋磨许家,还被谢家借机发挥了一番。

        殷墨沉默。

        齐帝觉得儿子应慎重一些,道:“苏六娘在家中不得喜爱,必然有什么隐情。你选择她,对掌控苏家来说,不是一个好决定。何况她的兄长已尚公主,群臣必反对苏家与皇室的再度联结。还不如挑别家的女儿,比如……”

        “儿知道。”

        齐帝见他坚持,叹了口气:“既然你早就想清楚了,该早些与我说。你说迟了,是会吃亏的。”

        齐帝到底向着自己儿子。

        “你姑母好心,又向来宠你,可来日,恐怕阿月会怨你。”

        “可我不能就那样,将她让出去……再怎么样,也该让她自己做决定。”

        “她喜欢你?”齐帝以为自己儿子胸有成竹,没想到对方突然哑了声,“噢!原来你并没有拿下这位苏小娘子啊。”

        “……”殷墨不满父亲这副调侃的语气。和舅父一样,都是看小辈热闹的语气。

        齐帝突然想到什么,问道:“你这次会去江南,最大的原因,是不是她?”

        不然,以儿子能避谢家耳目地进入紫宸殿、还更换宫人的本事,留在京城就会被纷争波及?去江南查案,直接派手下去即可,还用得着亲自前往?

        “……是。”

        齐帝忍不住执起御笔抽他:“你啊你……”

        “别打了。”殷墨表情有些可怜兮兮,“已经被舅舅教训过一顿了。”

        在紫宸殿还在谈论北境事宜时,苏姮在卫国公府见了姬月。

        他额头上缠着白缎,披拂宽大素衣,眼中空寂、死气沉沉,完全不像以前那个嬉皮笑脸的艳服公子。从不离手的白玉骨桃花扇也没有拿,手背上有着被油蜡烧灼的痕迹。

        苏姮眼眶红了。江南一趟,却是物是人非。

        “你别哭呀,”姬月走近她,“你一哭,我也要哭了……”

        两人在国公府的厅堂中,对视落泪。仿佛回到了相见欢初识那天。

        可这次,姬月眼泪落得比苏姮多得多。

        他不明白为什么。只是去招待了下父母的友人,尽地主之谊,请他们吃了几顿饭,又受他们提议,带其逛了京城名胜,却换来以死相逼的纠缠。

        他太厌恶了。

        那段时间,他总是想起与苏姮的相处。多少次,他走过苏府,想找她拿主意,可得到的回复永远是“六娘子与公主、四郎君去江南了”。

        苏姮为什么不和自己说此事?

        他乐意陪她去江南啊。

        结果,如今他与她,隔着他狼藉的名声,隔着父亲的死讯。

        他根本不敢再主动找苏姮,因为明白,若再和她走在一起,她会受到多大的指责。

        他的名声已经烂透了,他不想她也遭人非议。

        人人都说父亲的死是他的过错,他也想过,若当时没有任性地赶莫家离京就好了。

        他曾说他愿承因果,可这恶果,得落到他头上来,而不是父亲身上。

        为什么,死的不是他呢?

        “我没想到,父亲会去世的。”在苏姮面前,他忍不住辩解道。

        “我知道。”苏姮看着姬月痛哭悔罪的模样,“你当然想不到,没有人能想得到。”

        “都是我的错。”姬月摇着头。额头上的白缎散开来,露出一道伤疤。

        苏姮见到疤痕,更是心痛。她当然听说了永定城里的风言风语,可有多少人是真的关心、惦念那位立下过赫赫战功的卫国公的,更多的人是在茶余饭后,笑谈“姬世子终于于女色上栽了跟头,连累家人”。

        她道:“你是有错。”

        来自苏姮的指责,落在姬月心上比来自其他人的重得多,令他更加心如死灰。

        “你错在不考虑清楚可能的结果就行事,又不会妥善地负责与处理后果,最终,你拿锋利的刀尖朝向别人的时候,刀刃也伤了你自己的手。”她话音一转,“可这多大/毛病呢!改正便好了。你至于这幅样子吗!”

        姬月愣在原地。

        “国公的去世,不是你的错。刚巧遇上山洪,只能说人世无常,没有人能想到事情会这样,也没有人希望事情会这样。你母亲会暂时怨你,是因为她心里很不好受,需要出气,你可以顺着她,但不要将罪孽加到自己身上。

        “你的人生还在继续,你要朝前看。改掉能改正的,剩下的,都怪世事无常吧!”

        姬月觉得,为什么苏姮的话总让他如此轻信,以至于没见到她的三个月,让他意识到自己有多依赖她。

        他知道这样不好,却无法抑制地想接近她。

        现下,他一定要逼自己思考说什么话,才能止住想伸向她的手。

        “人世无常?真是可恶……如果没有无常,该多好。”

        炎夏午后,即使是藏冰的室内,空气依旧温热,苏姮却觉得姬月整个人流露出一股悲凉。

        她道:“但人生的多姿多彩,世间的五光十色,所有惊喜与震撼,也都是因为无常。没有什么是亘古不变的,但也因此造化无穷。”

        “可既然都变来变去、无法长久,这世上有什么是值得珍惜的呢?”姬月茫然问。

        “嗯……你可以纵情于世间山河。天地无私,美景不竭,虽然会变幻,但你不用担心哪天就看不到它了。”苏姮指向墙上的挂画,“譬如你可以赏清风明月。”

        姬月看着那副画,那是一副江畔月影图。可他只看到天上和水中那两个相对的月亮,它们映照彼此,却绝无可能重合。

        他的眼泪,不知何时,已经止住了。好像听苏姮讲话——不管什么都可以,都能令他心安下来。

        苏姮见他不再如之前那般无所凭依、没有生机的模样,觉得自己该离开了。

        她的目光略过他额头的伤,略过他清减的身材,最后到他手上的疤痕,最后道:“无论如何,你都要好好吃饭,好好上药,照顾好自己。”

        她从国公府离开,正好与长公主回府的马车交错而过。

        十日后,姬月与殷妙便要前往北境。

        送行的人送他们到城门外,一一与他们道别。

        人人都叫着姬月“国公”,只有殷墨和苏姮叫的是“阿月”。

        姬月的眼眶又红了。他真的,一点都不喜欢被叫那个称谓,因为那意味着一位仙去之人。

        苏姮感到长公主正打量着她,目光不经意接触时,对方冲她和善地微微一笑。

        她心下困惑,面上却不显,将注意力放回姬月身上,见他虽着素衣但眉眼间已恢复了几分往日的神采,终于放心地与他说再见。

        姬月的神情却轻松不起来,目光扫过仿佛不经意间站到苏姮旁边的殷墨,扫过他们之间的距离,然后凝视着苏姮,一副要哭不哭的可怜样子。

        苏姮能体会到姬月的不舍,但想想之后两人天各一方,她帮不上对方什么忙了,没必要让对方惦记旧日情谊——他会拥有新的朋友,便道:“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

        姬月直觉这不是自己想听的话,可留给他的时间并不多,等不及他回省往事、揪住其中的线索。

        他跟随母亲登上马车。

        启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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