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十二年前

十二年前，秦国派丞相出使齐国，与齐国议和，并送公主戚玉来联姻。

        只不过亲事还未成，戚玉逃出齐国京城，最后在边境被秦丞相的人截杀。

        可消息传到秦国，民众只知自己国家的公主在齐国境内莫名死亡，异常愤怒，呼喊秦国出兵、为公主报仇。

        当时两国在边境大量驻兵，大战在即，最后因为时值秦国帝位更迭，新帝登基，而新帝不同于他骁勇好战的祖先，是温吞的性子，与齐国只小战了几年，此事便被揭过了。

        而姜国公，便是在这几次战役中，崭露头角的。

        再说回那年齐、秦会谈——

        秦国使团到达的第二天，齐帝在麟德殿设宴，朝中五品及以上官员并家眷均出席。

        那日殿上，熏香旖旎，笙歌袅袅。觥筹交错间，一道女子妩媚的笑声突然响起。声音清亮魅惑，有穿透力，叫人想忽略都难。

        众人循声望去，原来是秦国公主戚玉。

        戚玉并未理会众人的目光，自若地举起酒樽向齐帝敬酒，然后道：“齐帝陛下，本宫见这齐国山川之灵秀清美，均汇于太子一人尔。”

        说罢，她又自顾自笑起来。

        齐国大臣均是一愣，没明白秦公主的含义。

        齐帝看起来对太子并不喜，不置一词，看都没看太子一眼。

        戚玉见此，眼中笑意更浓，然后不加掩饰地放肆打量殷墨。

        倒是秦国丞相坐不住了。公主素来狂妄放荡，十五岁出宫开府后，便在府里豢养了不少娈童艳女，二十三岁了还不肯嫁人，更出格的是，她有野心，意图染指政务。所以他与秦帝、太子才出此下策，令她来联姻。

        只是显然，对方不是听话的主。

        秦丞相严厉的目光扫向戚玉，提醒她这是他国，收敛一些。

        戚玉不以为然地哼了一声，但到底还是敛了目光，之后安静度过了整场宴会。

        宴后，她找借口将齐太子叫到了拾翠殿中。

        苏锦言不知道为什么，自己那六岁的幼妹要跑到这座殿面前来、还要推门进去。可母亲不在身边，她又不能不管对方，若是出事了，连累的是整个苏家。

        她晚了一步，幼妹已经推门，还因为没注意脚下门槛，整个绊了进去，摔倒在地，哇哇大哭。

        苏锦言赶忙扶起她，然后跪倒在地，道歉道：“舍妹顽皮，冲撞了贵人，民女在此赔礼了。”

        此时，她才发现屋里的人是太子与秦公主。

        这是她头一回近距离看到太子，惊为天人，却不曾想到，三四年后，她将无法控制地多加关注于他。

        殷墨见有人闯入，按下了袖中匕首。

        戚玉并未发觉眼前的貌美少年不是她府中那些温顺的小绵羊，她只是不满好事被打搅，正要问罪时，齐帝身边的杜宦官来了，说圣人传太子殿下去紫宸殿。

        戚玉不悦地扁扁嘴，可到底不能违抗齐帝，扫兴地拂袖离开了。她并不想来联姻，只是觉察到父亲和兄长的杀意，被迫成行。

        她的凰卫被扣在秦国，但父兄与丞相不知道的是，她手下有几位怀纥人，此次扮做婢女跟随着她。他们能工巧匠，□□不在话下。

        她想，得找个法子让父兄不再盯着她，夺回凰卫，然后更有权势地活下去。

        杜宦官跟着殷墨向紫宸殿走，有些后怕地嘴里念叨：“哎哟，太子殿下，奴婢差点没寻到你。”

        若是没做到陛下的命令，后果不堪设想……还好还好，苏家那小姑娘的哭声把他引来了，他保障了殿下的安全。

        殷墨不知道杜宦官的想法。他只心道，若是之前来人晚了一步，他一个没控制住脾气，伤了、甚至杀了秦公主，会惹上巨大的麻烦。

        拾翠殿中，只留苏姮与苏锦言。

        苏锦言拿出手帕擦幼妹的眼泪，又去擦拭对方裙子上的脏污。她本来没想做这么多，但对上对方眨巴眨巴、含着泪珠的眼睛，忍不住操心了一回。

        苏姮撩着裙摆，撒娇道：“姊姊，疼……”

        苏锦言按住她的手，摆出长姊的架势：“你怎么能在外头撩裙摆露腿？”

        她见苏姮先是懵然、继而瑟缩了一下，缓和了语气：“现在知道疼了吧？刚才跑什么跑？”

        “阿姮感觉，那位公主有恶意。”她听见幼妹在耳边小小声道。

        拾翠殿偏僻，两人想回到众人聚会处时，迷了路，误入了一座外表破旧的宫殿。

        殿内空阔，却十分整洁。掀开层层白纱，一幅幅美人图显露出来。

        苏姮捧着脸，感叹：“好漂亮啊！”

        苏锦言上前一步查看——画像没有落款，但从墨迹可以看出，这些画完成并不久。画中人如此出众的容颜与风仪，令她猜到了其身份——已故的许皇后。

        能画先皇后的人，只有陛下了吧。

        苏锦言想起两年前，自己与阿兄、阿弟偷摸到父母房间外，想给母亲一个生辰惊喜，却不料听到了几桩密辛——

        原来，许皇后是被谢家害死的。谢家想推谢贵妃上位，但终究未得逞。

        还有一件秘密……

        苏锦言看看身边的小妹。

        当年，小妹不是被家仆不小心遗落在大街上，而是在父母默许下弃在外头的，只不过没想到，小妹自己找回了苏府。

        苏姮注意到长姊的目光在自己身上，鼓起勇气，指着画问：“姊姊，这是谁呀？”

        “先皇后。”

        “噢……那画画的，一定是圣人吧？”

        “嗯。”苏锦言向苏姮招招手，“我们快离开吧。”

        她直觉此地不可久留。

        苏姮手伸向自己的姊姊，点点头：“好！”

        离开那座宫殿一段路后，苏锦言回想那一幅幅瑰丽的画卷，忍不住道：“圣人一定很爱先皇后吧。”一直在思念对方。

        她见苏姮歪着头思索，心道对方一定还不理解这些。

        苏姮想了一会儿，低声道：“阿姮觉得，有些哀伤呢……”

        缥缈的白纱已令她哀伤。看到画像的惊艳，都无法冲淡这种难过。

        画中人，只能是画中人了啊。

        她看向越走越远的姊姊，伸手追上去：“姊姊，等等阿姮！”

        殷墨向许意提了当年离奇死亡的秦国公主戚玉。

        “所以看来……其实当年死的不是戚玉，而是姜国公之妹，姜紫玉？”许意道。

        殷墨点点头：“只有这种可能了。父亲与我说过，‘秦公主’其实被丞相的人所杀，乃秦帝授意。想来是当年的秦帝想甩掉秦公主这个烫手山芋，便派其来联姻，若是对方不听话，便在他国除掉她。未曾想秦公主觉察此事，偷梁换柱，反将一军，逃出生天。

        “秦国欺我齐国武力不如于它，在我国境内肆意行事，蒙混欺骗于众人，更意图借此争端开战。结果秦帝暴毙，而新帝登基后，自知理亏，压下了此事。”

        “那现在的问题就是，”许意问，“戚玉与姜紫玉，是如何互换容貌的？”

        “舅父可记得，穆家一案时，查出了怀纥人的踪迹，穆家被扣上‘勾结异族’的罪名？”

        许意挑眉，示意殷墨继续说。

        “从戚玉与姜紫玉顺利互换身份后讲起吧——戚玉借家书与当时戍守西境的姜紫玉之兄姜度联系，姜度凭借她的计谋击退了秦兵，加官进爵。而她又利用战事，以及姜度在边境的人脉，暗中陆续引导她在秦国的部下进入齐国。此举并不容易，所以花费了许多年。

        “秦皇室有两支有名的卫队，一支名‘凤卫’，由皇帝掌管，另一支名‘凰卫’，由女子组成，交由宗室中的另一人。当年的凰卫，正是在秦公主名下，只不过她‘去世’后，卫队到了秦帝手中。所以，戚玉引来的旧部，想必就是凰卫中人。”

        “凰卫？”听到这个读音，许意惊了一下。

        殷墨颔首：“这就是穆家一案中，供词中会出现‘皇位’的原因。想来是戚玉派身边人与凰卫之人接头时，被朝中官员发现，慌忙中他们躲进了一户人家，不巧正是穆家。

        “至于戚玉的身边人，恐怕就是擅奇技yin巧的怀纥人，所以当年能为她改头换面，以姜紫玉的身份活下去。

        “这次是我轻敌了。现在想来，此前华妃所有看似贸然的举措，其实是因为立场不同——她不是我国人，自然希望搅乱内政，那样，她才好浑水摸鱼。野心勃勃的秦国公主，最终的目的恐怕是窃国。”

        “这……”许意捋着胡须。他觉得自己可能年纪大了，对如此离奇怪诞的故事有些接受无能。

        他问道：“还后一个问题，姜紫玉怎么会同意？”

        殷墨道：“姜紫玉生性冲动、头脑也不够聪明，却极其爱戴兄长、爱护孩儿。不论是用姜度还是用瑞王威胁，她都会就范。”

        “那现在你打算怎么办？”

        许意话音刚落，便见自己外甥目露诧异地望着他，仿佛他问了什么蠢问题——“当然是，除掉戚玉。”

        他看见面前人眼中闪过嗜血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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