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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秦帝戚舒


当今天下,有三大国——居于大陆东北的魏国,东南的齐国,西南的秦国;

        两个异族国度——居于大陆西北、东临魏、南接秦的怀纥,魏、齐之间狭长地带的姒丹;

        一小国,大陆中//央,夹在秦、魏、齐、怀纥、姒丹中间的中昌国,面积不到齐国的十分之一。

        中昌国各族杂居,多能人异士。此地只信奉强者为尊、金钱至上,建国以来,国主平均一年一换,最短的只在位半天。这导致了该地治安混乱,牛骥同皂。

        中昌国在秦魏齐三国人口中,有个别名,叫“盗贼本营”——如果你抓了十个小偷,至少有七个是中昌国出来的。

        秦、魏、齐为了避免引起中昌国人的愤怒,并不禁止他们入境,只是严加审查入境人员,却忠告本国人非必要不游访中昌国。

        只有怀纥与中昌交好。怀纥人经常将本地的精巧器件,运到中昌国高价出售。

        怀纥,与姒丹、与旅居中昌的异族人一样,是当年搅乱晋朝京都的纥翌族的后人。当年夺权失败,这群人不得不退居大陆西北。

        但他们的领/袖从未放弃野心,多年来一直意图扩张版图。

        如果说魏国是靠天险,阻挡了怀纥向东的侵扰,那么秦国,则是完全靠武力、靠兵多将广,阻止了怀纥向南推进的步伐——

        秦地自前朝便以人强马壮著称,不然当年也不会是西秦王率先举兵攻入晋朝京城,只不过最后关头始终破不开云氏设下的机关,只能放弃问鼎的计划,返还秦地、建立秦国。

        秦国成为了三大国之中领土最广、军队最强大的国度。

        过往历史与兵马底气,造就了它与另外两国截然不同的气象——

        若说齐国尚礼崇文,风雅、含蓄、内敛,而魏国玄妙高阔,兼之纯朴自然,那么秦国就是声势赫奕,直白、野性、元气淋漓。

        一路入秦,建筑多雄伟堂皇,装饰高调而富丽,街上到处可见纵马的华服少年,提剑武斗、热汗涔涔的赤膊壮士,从头到脚挂满金链的浓妆少女,裙摆旋转带风、激情跳动的婀娜舞姬。

        进入国都大兴后,此等风貌更甚。

        苏姮坐在马车上,掀着帘子,目光一错不错地盯着外面炫丽奇异的景象,直到一位舞姬注意到了她,丰唇嘟起,吹送了一捧花瓣进来,银铃般的笑声传出很远。

        “……”苏姮摇摇头,企图抖落头上的花瓣。

        身边的窗帘被殷墨“唰”地阖上。然后对方坐得离她远远的,掩着鼻子。

        苏姮见他嫌弃的模样,有些乐。

        秦人尚武好动,容易出汗,喜用气味浓烈的香料来掩盖汗味,这捧干花瓣上也熏了同样的浓香,让殷墨不习惯了。

        这次三国正式会谈,其实设在京郊温泉行宫,但秦帝会先于皇宫宴请齐帝、魏帝与本国大臣。

        马车抵达落脚的兴庆宫。一番休整后,第二日一早,殷墨与随行官员讨论接下来需交涉的事宜去了。宫宴在三日后。

        苏姮没人管,睡到晌午才起,换了身秦国女子打扮,外出寻觅当地美食。几位影卫混在人群中,跟在她身后。

        秦国的小吃不比齐国的小巧精致,苏姮又每种都想尝尝,买来吃不完,最后只好抱着几个纸袋,进了一茶楼。

        各地的茶楼都差不多,都有人在聊时政。被议论最多的,自然是近期的三国会谈之事,大部分秦人都在自豪本国国力强盛,“引齐、魏国君亲访”。

        但渐渐地,话题拐到了“秦帝要选皇后”上面——

        “李四,选后是在三月后吧?”说话者玉带华服,趾高气扬,看起来是贵族子弟。

        那位李四也一副同样的姿态,道:“是啊……花鸟使已经开始进各世家物色人选了。”

        “哼。”

        旁听的众人发出一阵笑声,令苏姮内心疑惑:他们在笑什么?

        李四甩甩头上的高马尾,上面系着的玉络发出琮琤声,自有一番少年的潇洒意气,但说出来的话可刻薄:

        “今上出身军营,却毫无血性——去年冬,陈将军在北面边境大胜怀纥,也不让乘胜追击,反而下旨撤兵,和其父一般窝囊!

        “还有今春早些,江州发生地动,说不定是……”

        李四指指天上,压低声音:“在示警,说皇帝不合格呢……谁知道能在帝位上坐多久。”

        “我看哪个世家愿意把人送上去。”他面露不屑。

        苏姮忍不住了,出声道:“发生地动只和该地地理位置有关,与执政者怎样,有什么关系?”

        李四吊起眼睛,正要发怒,却见是一位肤白貌美的娇柔女郎,怔了一下,缓和了面色,但语气依旧狂妄自大:“我不跟女子一般见识。地动与今上当然有关。”

        他与身边那帮权贵子弟聚在一起,继续七嘴八舌“选后”一事:

        “……比男子还孔武有力,谁敢娶这种母老虎?”

        “不是娶,是嫁。我敢嫁。”角落里幽幽传出一位少年清澈的嗓音。

        李四等人头也不抬,哄笑起来:“郁五你个傻子,闭嘴吧!”

        苏姮终于明白过来:“陛下是女子?”殷墨与她讲过秦国之事,但未曾提及秦帝是女人。

        李四回头瞧她:“你哪国人?连秦国是女帝当政都不知道,刚刚也敢指手画脚?”

        苏姮气笑了:“我知道秦国陛下就够了,管她是男是女?有区别吗?”

        “哈哈哈……”角落里的那位少年拊掌大笑。

        李四被傻子取笑,十分不悦:“区别大了。女子容易心软,优柔寡断,干不成大事……还有,女帝怎么能遴选男子,立男皇后呢?”

        最后一个“女”字被他拖长音、念得抑扬顿挫。

        “如果是位男皇帝,你们会如此放肆地议论他吗?”苏姮反问,“如果那样,你们不敢,面对今上,你们也不该议论!”

        “你这女郎好利的一张嘴,说话怎能如此尖酸?”

        “我尖酸?”苏姮手指自己。她觉得没人比自己脾气更好了!明明她一直在讲道理!

        ……

        楼下吵得热火朝天,谁也不知道,方才苏姮那句“管她是男是女”之后,楼上雅间中有一美艳女子笑出声。

        这人头戴金冠,上嵌翠绿宝石——来自秦国珍贵的矿藏,翡英石;从发冠垂下来的金色流苏上,亦串着细碎翠色刚玉。

        一袭品绿织金衣裙,胸口露出大片光泽的、健康的蜜色肌肤,□□高耸,整个人斜倚在榻上,腰肢柔韧,姿态窈窕妩媚。

        但她凤眸清亮,神采飞扬,压住了通身的艳色,整个人流光溢彩,貌美不可方物。

        “去查查,说话的女郎是哪里人。”

        前朝启帝统一天下后,统一了语言,即使如今天下分崩,各国通行的还是前朝的官话。所以,不可能凭口音猜出楼下女郎是哪国人。

        凤卫之一的宿雨称是,正要离开,却听自家陛下又道:“罢了,我亲自见她。”

        秦帝戚舒直起身,下榻。

        另一位凤卫初阳蹲身帮主子整理裙摆。

        戚舒拍拍他的头,一脸痛心道:“唉,委屈你这双杀人放火的手做这种小事了。”

        初阳嘴角扯了扯。除了随侍凤卫,有谁知道,尊贵端庄的陛下,私底下没个正形呢?

        戚舒走到扶栏边,见到那女郎容貌眼睛一亮。

        她靠着扶栏看了一会儿,旁观争吵愈演愈烈,直到李太仆那四儿子气急败坏、伸手去拽那位女郎。

        楼下暗处有人动了,但戚舒不在意——她动作更快,捻起一颗玉石掷向那只手。

        “嗷!”李四痛得捂住手、弯下腰,叫道,“哪个人敢……”

        “嗒,嗒,嗒……”

        女子轻巧的脚步声沿扶梯而下,众人都呆住了。

        一片死寂中,终于有人先反应过来,俯身伏地行礼。接着,一片争先恐后的声音。只有郁五没下跪,只埋头喝茶。

        戚舒来到跪地的李四面前,扳起他的下巴,不轻不重地拍拍他的脸,红唇轻启道:“模样倒是俊俏。”

        李四颤颤巍巍地露出讨好的笑容。

        戚舒冷笑一声,甩开他的下巴,冷声道:“通知李太仆,朕帮他历练下他家四儿——扔去赤龙营。”

        她站直身体,掸掸手。她父亲就是过于温吞,对世家太过和善,才叫人如此欺藐!

        “期限。”初阳言简意赅提醒道。

        “嗯,”戚舒一脸思忖,“什么时候朕觉得满意了,再放出来……先待个十年八年吧。”

        “陛陛、陛下……”李四骇得话都说不完整了。

        西北的赤龙军营,为抵御怀纥所设。怀纥善奇门诡术,赤龙营的士兵也不光训练体力、武力,还训练对毒、蛊、纥羿巫术等的抵抗能力。

        总之,进去之后,不死也脱层皮。

        没有权贵子弟从军愿意去那里,只有朝不保夕的贱民贫民,为摆脱贱籍或出人头地,铤而走险。

        “陛下,陛下,草民知错……”李四拼命磕头,希冀帝王能网开一面。

        “怎么?”戚舒红唇勾起,“现在不加个‘女’字了?”

        李四浑身冷汗,瘫倒在地,被宿雨拖走。他那帮狐朋狗友瑟瑟发抖,一个都不敢为他求情。

        戚舒叫剩下的人起来。

        一片战战兢兢的目光中,只有一个人是崇拜地看着她。

        戚舒走到那人面前,温言道:“这位女郎,可愿与朕进宫?”

        郁五手中的茶杯碎了,但没人注意到。

        苏姮被面前放大的美貌所摄,紧张道:“我、我不能做陛下的皇后的。”

        “哈哈哈……”戚舒朗声大笑,接着,语气更温柔了,“放心,我喜欢男子的。”

        一旁的初阳满脸黑线。陛下,你凑那么近,说那样的话真的很没有信服力啊。

        秦帝等人离开了,茶楼终于恢复了之前的热闹,但没人敢再多嘴“女帝要娶男皇后”一事。

        角落里的郁五拿出一个新茶杯,倒满茶水,却不喝,只盯着水面中的倒影,沮丧地碎碎念:“又没注意我,又没注意我……难道我不够好看吗?”

        苏姮被戚舒带着走出茶楼。

        “你怀里抱着的是什么,还有股乳味?”戚舒问。

        “单笼金乳酥,轻高面……”苏姮列举道,“中午时买的,没吃完,打算晚上再吃。”

        “那现在都放凉了。”戚舒道,“你跟我回宫,我叫膳房的人给你做更好吃的……你刚来大兴吧?”

        苏姮点点头。

        “走吧。”美艳女子笑得亲切,向她伸出手。

        苏姮难以拒绝地将手搁了上去——上面有老茧,她却觉得柔软温暖。

        她跟着对方亦步亦趋地走了几步,还在想如何告知对方自己是齐帝的侍女,突然闻到一股奇异香气、眼前一黑,倒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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