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往事 第427章 搞错了

1995年9月8日00：30-01：00

        武天舒跟在钱建平身后，走过军区医院五楼的走廊。和他判断的情况一样，难对付的是那个老兵，方才这位钱院长毫不犹豫便答应了自己看伤员的要求，那老兵对院长的决定显然有些意外，但毕竟院长已经开了口，他终归不好阻拦，饶是如此，他还是把彭东留在了院长办公室，只让自己一个人跟着院长去看老鹰，这老家伙，虽然没有起疑心，却始终保持着戒备，真的不好意思。

        守在神经外科病区门口的两名战士在钱建平面前立正敬礼，顺手打开了紧闭着的病区大门，钱建平对挂着上士军衔的警卫班长点点头，警卫班长会意，随即对武天舒做了个请的手势，方才不可逾越的军事管制区，对手术刀小组老五顺利敞开了。

        进了病区依然是一条走廊，只不过比外面的走廊要短了许多，走廊尽头是一扇对开的玻璃门，门上贴着重症监护四个黑体大字，重症监护病房门口，还有两名战士。武天舒微微一愣，不由放慢了脚步，这两名战士和门口那两名战士明显不同，久经沙场的武天舒，远远就嗅出了这两个士兵身上那千锤百炼的干练，看来这两个兵才是向飞所说的特种大队战士，按照向飞的说法，这两个兵应该是来配合自己把人接走的，看起来可不太像啊。

        与门口警卫班战士的如临大敌相比，这两名战士似乎放松得多，钱建平和武天舒从二人身边经过，两人连看都没有多看一眼，或许只有武天舒这样的老兵油子，才能感觉到从那两名战士身边经过后，背后传来的被冷厉的目光刺痛的感觉，这两个兵，那漫不经心背后，隐藏着的是对周围情况的高度警惕，武天舒相信，自己只要敢轻举妄动，一定会招来一场恶战。不过，自己现在只是探听一下老鹰的伤情，没打算造次，就算万不得已要打，那也得等过一会儿会合了老六再动手。

        “你在这里等一下，”钱建平在重症监护病房门口粘住了脚步，转身略带歉意的拦住了武天舒，“我先看看救治的情况，如果不是在进行抢救，你就可以进来。”

        “好。”武天舒点点头，院长的要求很合理，毕竟这里是重症监护病房，要求无菌环境，随便让人出入是不行的。

        钱建平推开重症监护病房的玻璃门，快速的闪身进屋，随即将房门在身后关上。老鹰的治疗方案，高国庆已经向钱建平汇报过了，没有特别的抢救程序，钱建平所说的抢救，只不过是把武天舒留在门口的借口而已。

        房门开合的声响惊动了屋内众人，高国庆一抬头便看到了钱建平那张严肃的面孔，心中已经明白了七八分，说道：“老钱，是不是集安市局的人到了？”

        “没错。我安排警卫班的人先挡了一下，估计过一会儿向主任的电话就该到了。”

        “那可怎么办？时间不够啊。”高国庆焦急的皱起眉头，看了看病床上依然双眼紧闭的许正阳，这是一个特殊的病例，用的又是以前从未用过的诊疗方法，病人什么时候能醒高国庆毫无把握。不过可以肯定的是，以现在病人的昏迷状况，马上醒转的可能性为零。

        “我向他们提了建议，建议他们就在咱们医院控制患者，等患者脱离危险再带走。”

        “他们能同意吗？”既然移交拦不住，那这恐怕就是唯一的办法了。

        “还不知道，集安市局的人要看看患者的情况，接着向领导汇报。那人现在就在门口，我先进来和你叮嘱几句，介绍病情的时候说得严重点儿，让他意识到现在绝对不能随便挪动病人，明白了吗？”

        “放心。”高国庆点了点头，“这本来就是实际情况，以患者目前的病情，根本不能移动，不用夸大其词。”

        “那就好。”钱建平松了口气，话一出口，不由微微一愣，随即解嘲的笑了笑，当了这么多年医生，自己居然会因为患者病情严重而轻松，这真是破天荒的第一次，估计也是唯一一次吧。

        *****

        一踏进重症监护室，武天舒便注意到那名坐在病床床头的军人，那人身着挂着上校军衔的常服，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礼貌地向武天舒微微点点头，不过只一眼，武天舒便从上校的双眼里看到了熟悉的淡定，那种见过生死的人才会有的淡定。这个人打过仗，武天舒毫不犹豫地做着判断，同时在心中默默将这个上校军官升级为屋内最具威胁的人，若是真的交手，这个人需要第一个除掉。真是倒霉，都和平年代了，怎么会在军区医院这样的地方连续遇到两个打过仗的军官。

        还不等心情稍稍平静，目光便落到另一名军人身上，这也是一个上校，不过穿着的不是常服，而是和重症监护病房门口那两名战士一样的特战迷彩，这上校身材结实匀称，脸孔黝黑，带着风吹日晒镌刻而成的沧桑，这人虽然没有见惯生死的犀利眼神，却有千锤百炼的强健体魄，又一个难对付的，虽然没上过战场，却是训练场上的常客。

        再一转头，两个女孩映入眼帘，武天舒心头又是一跳，是集安一中那两个女生，这两个女生是老鹰从南京路救走的，和老鹰待在一起也属正常。麻烦的是这两个女生和彭东见过面，知道彭东是冒牌货，等会儿还得小心，尽量别让彭东和这两个女生照脸。

        目光游移一周，最后才落到病床上。老鹰躺在白色的被单下面，脸上平静的像是个正在熟睡的婴儿，这就是集团的劲敌，被大哥视为心腹大患的刀锋余孽，此刻，此人就躺在自己面前，就像刀殂之上的鱼肉任人宰割，有那么一瞬间，武天舒几乎无法控制自己的冲动，恨不得立即拔枪开火，要了这小子的狗命，除掉集团的心头大患。可这个念头在脑子里只是一闪而过，毕竟，大哥要的是活着的老鹰，而且，身边两名高手虎视眈眈，自己还真没把握能一击必杀。

        “病人情况怎么样？”心中就算再翻江倒海，武天舒的脸上也不会有丝毫异样。

        “很差，”高国庆干脆利落的接话，“病人肩部中枪，子弹贯通身体大量失血，好在救治及时，伤口处理得当，这枪伤倒没大碍。关键是颅脑损伤很棘手，已经危及到病人生命。”

        “病人还有颅脑损伤吗？”这一点武天舒倒是没想到，看来四哥临死之前不仅开枪打中了老鹰肩部，而且给老鹰头部来了一记重创，哼，手术刀小组的人，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刀锋的第一突击手，不也在四哥手上被重创了吗？武天舒的眼神向老鹰头上一瞄，心中却一阵疑惑，不对啊，老鹰的头发已经被剃光了，铁青的头皮一览无余，头皮上除了贴着的电极，看不到一处伤口，甚至连淤青都看不到，哪里来的颅脑损伤？

        “这个患者颅脑损伤有些特别，是陈旧伤情，之前的损伤造成淤血堆积，压迫神经，这次触发了旧伤，淤血开始活跃，如果不能及时吸收，会有生命危险。”

        “他现在昏迷，是因为失血，还是因为颅脑的淤血？”临行之前大哥交代过，如果能把老鹰活捉最好，这次集安的事儿里面有很多蹊跷，尤其是事关龙头，不搞清楚集团是不会踏实的，如果弄回去一个半死不活的老鹰，连话都说不了，那就没什么意义了。

        “是因为颅脑的淤血，我判断，在颅脑淤血清除干净之前，病人会一直昏迷。”钱建平略微顿了顿，看了看武天舒的表情，武天舒正盯着他，脸上的神情很专注，看来这个人对患者的病情还是很在意的，钱建平一边想一边接着说道，“昏迷时间久了，人的身体机能就会发生不可逆转的病变，尤其是这种因脑外伤引起的昏迷，极有可能造成脑死亡。”

        “那如果淤血清除干净了，患者能恢复到什么程度？”这也是武天舒关心的一个问题，此刻的老鹰，就是一只死鹰，如果醒过来也是这样半死不活，那就太理想了。

        “如果顺利的话，患者可能会恢复记忆，不过大脑损伤，情况很复杂，这么久的昏迷，很有可能影响到运动功能，患者可能需要再做些恢复性锻炼，才能下床行走。”

        武天舒心头暗喜，既然治好了也动不了，那老鹰就不再是威胁了。对了，刚才这个医生说什么，恢复记忆，难道说……“医生，你是说患者现在处于失忆的状态？”

        “没错，根据我们的分析，患者的颅脑外伤形成于两年前，受外伤影响，患者极有可能无法回忆起两年前的事情，也就是说，对这名病患而言，他的人生，从两年之前开始。”

        真是见鬼，武天舒暗暗骂了一声，这如果是真的，就意味着眼前这个家伙根本不知道自己是谁，什么刀锋余孽，什么老鹰，统统与他无关。难道真的被凌朝阳说对了，这小子这次和银翼作对，仅仅是因为那个叫方舒的女生，这个玩笑开大了吧？武天舒的目光不由自主看向了方舒，靠，就因为这么个丫头，居然把手术刀小组卷到这么大一个漩涡里来，不行，我得马上和大哥通话，我们可能真的搞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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