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往事 第414章 第一现场

1995年9月8日00：30-01：00

        看着腕上手表的指针缓缓爬动，刘子强感到了一丝莫名的烦躁，事情本来在按照自己的设想稳步推进，如果没有指挥中心那个电话，刘子强此刻的心情，应该是大好的。成功阻止了向军区特种大队借兵，成功的把重伤的嫌犯运送到戒备松懈的医学院附属医院，成功的说服欧阳逸轩不强行采取劫夺行动，成功的拖住武警让他们把兵力全部投入到搜山之中，一切的一切，进展得无比顺利，剩下的就是欧阳逸轩那边的努力了，只要他们真如标榜的那样专业，不用等到天亮，所有指向自己的痕迹都可以消失得无影无踪。就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居然接到了指挥中心打了的那个让人扫兴到极点的电话。

        有人杀了政法委书记钟睿的儿子钟晓伟，虽然是匿名电话报案，刘子强还是相信，这电话的前半段内容是真的。从昨天到现在，集安发生的事情太多，哪一件都是前所未有的恶性案件，再加这么一件，一点儿都不奇怪。杀掉钟晓伟的凶手，是桥西区派出所民警李文利，这匿名电话的后半段，他却是半个字儿都不信。套路，明显的套路，这做法和昨天下午集安一中枪击案何其相似，不用问，一定是欧阳逸轩的人干的。妈的，这个疯子，老子在这儿拼了命拖延给你们争取时间，你们不抓紧时间善后，还要继续搞事儿，是不是非要把老子一块儿拉下水才甘心啊。不行，要给欧阳逸轩打个电话，问问这个混蛋，他们到底要干什么。

        电话很快便接通了，欧阳逸轩的声音有些疲惫，“刘局长，按照您的建议，我不会派人对医学院附属医院动手，您放心好了。”

        “不是这件事。”刘子强避开喧闹的人群，拐到一个僻静的角落，压低了声音，“钟晓伟的事儿，和你有没有关系？”

        “钟晓伟？”欧阳逸轩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声音中充满疑惑，“这个名字我从没听说过。”

        “欧阳老板，你们做事要有分寸，这里是集安，这个钟晓伟是集安政法委书记的儿子，对他动手的后果很严重。”对于欧阳逸轩的回答，刘子强根本不相信。

        “刘局，我现在已经焦头烂额，要处理的事情多如牛毛，绝不会多生事端。您放心，这个钟晓伟，不管是何方神圣，和我们绝对没有关系。”欧阳逸轩回答的斩钉截铁，“怎么，是不是有人跟您说我的坏话了？”

        “我的欧阳老板啊，我刚接到匿名电话举报，钟晓伟被人杀了。”

        “是吗？”欧阳逸轩的惊讶听不出一点儿演戏的成分，“什么人这么大胆，敢杀政法委书记的儿子？”话刚说完，旋即仿佛明白了什么，紧接着说道，“我说刘局，您不会怀疑是我干的吧？”

        “咱们明人不说暗话，接到电话，我第一个怀疑的，还真是你，我实在想不出，放眼整个集安，还有谁有这个胆子，敢对钟晓伟动手。而且，钟晓伟是被枪杀的，枪，又是枪，除了你们，集安的黑道势力，哪一个手上会有枪？”刘子强越说越激动，这件事实在太棘手，如果真的是欧阳逸轩干的，那他可真得好好斟酌一番，在这件事上，到底要掺和多深。

        “刘局，我向你保证，这件事和我没有一点点关系。跟您透个底儿，您说的这个政法委书记钟睿，一直和我们集团交厚，是集团的好朋友，我们绝不会动他的儿子的。您只管放手去查，不可能查到我们银翼的脑袋上。”

        电话挂断了，刘子强眉头越皱越紧，探照灯下纤毫毕现的山坡和路边荷枪实弹的军警，在他视线中越来越模糊，这件事绝对是欧阳逸轩干的，他再怎么指天对地发誓，刘子强都不会相信。可欧阳逸轩这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以钟睿和靳百川的关系，再加上这位年轻的政法委书记在官场上的升迁速度，要说他和银翼无关，刘子强根本不信。

        那就奇怪了，钟睿明明是银翼的朋友，欧阳逸轩怎么会对他的儿子动手呢？这事儿摆明了是欧阳逸轩干的，这小子不仅矢口否认，还让自己放手去查，他到底想干什么？这个叫李文利的警察，又是何方神圣，值得欧阳逸轩他们用这么狠的手段栽赃呢？

        问题一个接着一个，刘子强觉得自己的脑子都要被烧坏了，没办法，先让陈云去查一下吧，希望欧阳逸轩做得够巧妙，别被陈云抓到马脚。

        *****

        集安市局政治处的桑塔纳轿车刚刚拐上集安一中门前的街道，陈云便看到了孤零零停在路边的摩托车，“在摩托车后面停下。”陈云拍了拍司机的肩膀，桑塔纳轿车缓缓前行，稳稳停在了摩托车后面。

        陈云推开车门，钻出轿车，走到摩托车边，这是一辆崭新的本田125摩托车，点火开关上还插着钥匙，陈云四下看看，街道上空荡荡的，除了这辆本田125和他们那辆桑塔纳，连个鬼影都没有。

        “陈队，这儿什么都没有啊？”田勇参加工作已经三年了，一直在政治处工作，从没正儿八经的办过案子，这次大半夜被派出来给刑警大队大队长开车，本来还有些不情愿，路上听说陈云大队长这是要去办大案，这才来了精神。穿了这么多年警服，终于有了办案的机会，而且上来就是刑警大队大队长亲自办的大案，着实让人兴奋。可是这破地方，一眼看到底，什么都没有，哪儿有一点案发现场的样子。

        陈云身子一侧，坐到了摩托车车座上，这一番舟车劳顿，他着实有些疲惫，毕竟是个伤员，体力已经跟不上了。“你顺着马路两边仔细找找，看看有没有血迹。”照理说这个活儿不应该交给一个没办过案子的新兵来干，可是自己现在连站着都费劲，找痕迹这样的活儿，他可真撑不下来。

        “好嘞。”田勇兴奋的应了一声，小心的顺着马路查看起来。陈云抹了一把额头上因虚弱冒出的冷汗，眼睛飘向马路对面，落在路边的一抹深色上，“小田，看看马路对面。”田勇又是一声干脆的回应，快步跑向马路对面，片刻之后，便高声叫道：“陈队，有情况。”

        有发现了。陈云打起精神，从车座上起身，想要快步穿过马路，脚下刚一使劲，头便一阵晕眩，伸手扶住摩托车，略略歇了一会儿，这才站直身子，迈步前行。看来自己的身体状况，比想象中还要糟糕。

        田勇这是第一次近距离接触案件现场，一滩血迹便让他兴奋不已，等陈云走到身边，他蹲在地上仔细的观察着。“陈队，这是血迹吧？”地上的一滩液体黑乎乎的，中间还夹杂着一小块一小块豆腐脑一样的渣子，这不会就是传说中的脑浆吧？

        “是血迹，没错。”看到田勇已经伸出手，想要捅一捅地上的血迹，陈云连忙拉住了他，“别动，哪儿都别碰，待会儿留给技术队处理。”田勇触电一般把手缩了回来，对啊，上警校的时候就学过怎么保护现场，这几年一点儿都没接触过，早忘光了。

        “陈队，是不是该叫技术队的过来勘查现场了？”

        “没错，”陈云指了指桑塔纳轿车，“去吧，车上有电台，用电台叫一下指挥中心，报一下位置，就说有命案现场，让他们通知刑警大队技术队的过来。”

        “命案现场？”田勇一下子兴奋起来，起身四处看看，接着又是一脸纳闷，“怎么没看到尸体？”

        “这里是第一现场，尸体已经被转移了。”陈云一边说一边拿出手机，得告诉杜凯一声，第一现场已经找到了。

        *****

        技术队队长许辉恨不得把自己分成八瓣儿，此刻的他，就好像一个提线木偶，被来自不同方向的线扯着，一会儿要到这里，一会儿要到那里，从警这么多年，他还没有像今天这样忙碌过。

        昨天凌晨到现在，先是西榆树湾，又是老虎沟，集安一中，刚刚喘了口气，就被揪到百川集团的路边，还没开工，就接到指挥中心通报，集安一中门口的马路上又有一个命案现场，我的老天，还让不让人活了？

        “老许，忙坏了吧？”杜凯和许辉是熟人，一个重案队队长，一个技术队队长，每逢命案，总能在现场遇到，许辉刚一下车，杜凯便迎了上去，跟着上去的还有一根香烟。

        许辉也不客气，接过香烟，大大咧咧的让杜凯帮着点上，深深吸了一口，回头对跟着下车的技术队民警挥挥手，说道：“抓紧时间干活儿，待会儿还有一个现场。”技术队的民警从昨天忙到现在，早已累得麻木了，连回应都懒得回应，便匆匆开了工。

        “注意一下，汽车里的指纹是重点，还有土坑里的铁锹，另外，注意找一下弹壳。”

        “老许，不用找弹壳了，刚才陈队来了信儿，第一现场找到了，在集安一中门外。”

        “怪不得，怪不得指挥中心催着我到集安一中出现场呢。”许辉一拍脑门，提高了嗓门喊道，“哥儿几个抓紧时间，第一现场找到了，咱们尽快往过赶。”既然不是第一现场，这里的价值就不大了，还是尽快移师集安一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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