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往事 第四百章 开场锣鼓

1995年9月8日00：00-00：30

        老鹰站在窗口，看着窗外废弃的汽修车，一边重复着这几天一成不变的百无聊赖，一边在心中绘制着汽修车的三维地图。可惜，自己的活动范围有限，只能把自己看到的和去过的区域画出来，而这一部分，最多只占整个汽修厂的百分之四十。

        银翼对自己的态度，当然算不得友善，这一点完全在老鹰的意料之中。香港那一仗，死在自己手上的银翼枪手不下十人，若不是需要自己充当那个挂在鱼钩上的诱饵，银翼这帮人恐怕早已红着眼把自己撕成碎片了。所以，这五天以来没有人和自己多说一句话，也算正常现象了。

        不过，这次的诱饵，当得还算自由。临行之前，猎日基地的行动主管江南冷冷的甩下一句话：“想让那个小丫头活，就乖乖听话，人家让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那一刻，自己坚信，落到银翼手里之后，绝不会有好果子吃，当个诱饵恐怕只是附属产品，一番生不如死的折磨定然是少不了的。可没想到的是，到了汽修车之后，自己便被带进了二楼的这个房间，不光没有人对自己动手，连个大声呵斥的都没有，准确的说，是根本没有人和自己说一句话。

        银翼的人似乎对自己放心得很，只在门口安排了两个人做看守，一日三餐都有人送上门来，自己只要不出房间，随便在里面怎么折腾都没人管，这么宽松的环境，简直像是度假。

        说实话，对于银翼的计划，老鹰并不担心。贺东海的实力，他是清楚的，当年在猎日基地，贺东海当过自己的枪械教官，战术素质绝对没得说，再回想他先后三次对自己出手相救的经过，每一次似乎都举重若轻，这样的高手，要识破银翼的圈套那还不是轻而易举？除了贺东海，自己所认识的刀锋大队战士，一个马骁，一个方英华，哪一个都不是庸手，他们会像没头苍蝇一样一头扎到银翼的陷阱中来？根本就不可能。所以，银翼这次煞费苦心的安排，在老鹰看来就是竹篮打水，最终只能落得一场空。

        时间一天天过去，转眼便是五天，果然，汽修厂平静得要命，照此下去，这陷阱早晚得撤，他只需要乖乖待着，享受这难得的度假时光，等到事情结束，便回去受死。

        就在第五天一早，院子里开始有了动静。天还没有全亮，便开来三辆罩着油布车篷的卡车，每辆卡车车厢里至少跳下二十多人，这六七十人黑压压几乎站满了窗前的院落。老鹰刚要细细数数人数，队伍便一下子散开，背着各式武器的男子们消失在院子的各个角落，一下子无影无踪。仔细看着窗外空地的各个角落，自己视野范围之内，只看到三个火力点，也就是说，就在转眼之间，这个院子已经搭起了一张密不透风的火力网。

        到底发生了什么？老鹰紧张的看着院子，除了那三个火力点，别的地方和平时没有区别，院子里边来来往往巡逻的枪手还是像以前一样，无所事事的走来走去，过一会儿便会聚在院子中央聊聊天，偶尔有人讲出一个粗俗的笑话，接下来便是一阵刺耳的大笑。如果不是有之前那三卡车的援兵，老鹰或许根本不会发现这一如往常的平常之下，已经有了涌动的暗流。

        难道说贺东海他们真的中计了？非要冲到这个院子里来吗？担心这种东西，就像是生命力顽强的小草，只要露了头，就会茁壮成长，哪怕是从墙角的一个小缝儿里开始，转眼之间就会长得满地都是。不一会儿，那隐隐约约的担心已经让老鹰有些坐立不安了，这个汽修车并不算大，六七十枪手埋伏进来，绝对可以把这里打造成缩微版的马奇诺。

        银翼这么安排绝对不是心血来潮，一定出事儿了，自己不能坐在这里死等，要想办法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清晨的阳光正在渐渐驱散空中的夜色，虽然没有手表，老鹰还是知道，送早饭的马上就要到了，这几天天天如此，比钟表还要守时。

        房门果然开了，一个年轻人板着脸走了进来，手里端着托盘。老鹰心中一喜，这张年轻的面孔自己见过，正是那天站在孙影背后的男子，名字自己也记得，叫欧阳逸轩。要打听情况只有眼前这一个机会，错过了就没了。

        “欧阳大哥，好久不见了。”作为一个开场白，这句话显得太俗了，不过老鹰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和这个只有一面之缘的仇敌打招呼。

        “哎呦，原来你会说话啊，我还以为你是个哑巴呢。”欧阳逸轩把托盘放到桌上，居然答了话，老鹰心头一喜，这位欧阳大哥要是像其他人一样，把托盘里面的那碗大米粥和两个馒头放下就走，老鹰还真没辙。

        “欧阳大哥说笑了，我只是不爱和不熟的人说话而已。”

        “难道说咱两很熟吗？”欧阳逸轩似乎没有要走的意思，居然把椅子从桌子下拉了出来，一屁股坐下，伸手指了指桌上的米粥，说道，“过来吃吧，吃完了我直接把东西收走，省得再来一趟了。”

        太好了，老鹰暗自庆幸，看来银翼的人是排班负责给自己送饭的，送饭的人同样要负责收拾碗筷，欧阳逸轩这个家伙懒得再跑一趟，正好给了自己和他搭讪的机会。

        “熟，咱两当然算是熟人了，我是猎日基地的学员，您在猎日基地培训过，咱两算得上是同学呢。”老鹰一边套着近乎，一边坐在欧阳逸轩对面，拿起一个馒头，小小咬了一口，似乎漫不经心的说道：“冒昧问一下，你们和猎日基地这笔买卖，是一揽子价格，还是分时段计价？”

        “一揽子价格？”欧阳逸轩哼了一声，“你们那位冯爷算盘打得精得很，一百万美金只管十天，十天之后再加钱。”欧阳逸轩一边说一边冷冷看着老鹰，“我就纳闷了，就你这么个乳臭未干的毛孩子，居然能卖出一百万美金的价钱？”

        “那可没辙，”老鹰尽量拿出一副老成的口吻，“买卖这东西就是这样，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你们孙总觉得我值这个价码，我也没有办法。不过欧阳大哥，照你们这样的打法，一百万美金恐怕打不住吧？”

        “什么意思？”欧阳逸轩楞了一下，“你小子还想坐地涨价不成？”这小孩是诱饵，是行动成功的关键，若是真来一场坐地涨价的把戏，还真不好处理。

        “您想到哪儿去了，我不是要涨价，你想想，就这么守株待兔，那得等到猴年马月去啊？十天一过，那就得加钱了。”

        “那你就多虑了，”一听不是坐地涨价，欧阳逸轩似乎松了口气，“根本用不了十天，你的使命很快就能完成了。”

        “不见得吧？”老鹰一边压抑着怦怦乱跳的小心脏，一边做出一个不相信的表情，“我知道你们想对付谁，那些人可不是善茬儿，指望着他们上你们的当，乖乖跳到陷阱里来，我看是白日做梦。”

        “是不是白日做梦，要看你这个诱饵够不够香了。”欧阳逸轩显然对这个问题一点儿都不担心，“你的身世孙总都告诉我了，你父亲的死，一直是刀锋大队心头的隐痛，你这个烈士遗孤，他们定然会不惜一切代价保全的。而关押你的地点，我们自然是有办法让他们知道的。”

        “对，这一点我相信。”银翼费了这么大劲设这个圈套，当然会想方设法让刀锋的人知道诱饵的所在的，“不过这么明显的陷阱，他们就算来了，恐怕也不会进来吧。”

        “明显吗？”欧阳逸轩笑嘻嘻看着老鹰。

        “三卡车人，就这么小一个院子，怎么可能藏得住？别说他们了，就是我，从这个小窗户看下去，院子里的三个火力点都看得清清楚楚的。我看，你们这次是要白费劲了。”

        “谁告诉你那七十多人都是埋伏起来的伏兵？”欧阳逸轩看着老鹰的样子，嘴角露出一丝得意的微笑，“告诉你吧，那些人至少有一半是演员，用不了多久，院子里会演一场好戏，你就等着看吧。”

        *****

        “老贺他们的盯梢很成功，银翼派来的人太多了，选定一个看起来傻乎乎的并不难，盯住这一个人，就等于盯住了银翼的整支队伍。在确认老鹰藏身之处后的第二天，银翼开始行动了。

        “银翼的行动组总人数在二十以上，分了至少五个行动组，散落在曼谷城内的各个角落，被老贺他们盯上的家伙所在的小组共五个人，住在市中心。那天下午，小组开始有了动静，不时有人在小组居住的酒店出出进进，似乎是在传递信息。到了傍晚时分，那五个人终于动身，除了酒店，上了一辆面包车直奔郊外而去。

        “老贺知道这是银翼要开始行动了，便不再紧随其后，而是驾车从另外一条路直奔汽修厂，在路边寻了一个隐蔽的所在，静静等着好戏上演。

        “随着夜色渐渐在空中铺开，一个个小组悄无声息的出现了。也不知这些小组把车都藏在什么地方，总之出现在老贺他们视野之内的，是三三两两的行人，都是本地村民的装束，仿佛从集市赶集归来的村民一般，这些身影，借着越来越浓色夜色，悄悄摸下路基，匍匐在丛生的荒草中，缓缓向汽修厂移动，看来一场大战，马上就要拉开序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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