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往事 第三百三十一章 听众加一位

1995年9月7日23：10-23：30

        “什么？要派人把我的重症监护病房看起来？”高国庆瞪起了眼睛，临时被院长钱建平从监护病房叫出来，已经让他心情极度不爽，再加上这样的消息，高国庆差点儿就拍桌子了。

        “这是军区政治部向飞主任的命令。”钱建平无奈的看了一眼刘建设，这一眼简直就是在说——“你看看，我说的吧”。

        刘建设也有些意外，刚才在钱建平办公室，他已经打算带着刘鹏和特种大队的战士直奔神经外科重症监护病房了，却被钱建平横插一杠拦了下来，说需要先上楼安排神经外科把重症监护病房的病人都转移到其他病房，这算什么理由，站岗归站岗，又不干涉你们倒腾病房，有什么必要分出先后顺序？刚要说话，却见钱建平又是使眼色又是做鬼脸，看起来这位院长大人胸中似乎另有妙计，便不再多事，只是和刘鹏打了个招呼，说陪着钱院长去处置一下，刘鹏都已经做好了网开一面的准备，自然对两人的挤眉弄眼视而不见，悠闲的在钱建平办公室坐等，你们愿意怎么折腾，我绝不干涉，什么时候准备你们准备好了，我什么时候带人上去。

        出了院长办公室，刘建设满怀期待等着钱建平将他的锦囊妙计和盘托出，谁知等钱建平说完，才知道之所以要提前上楼做工作，仅仅是因为神经外科主任高国庆是个倔驴，老钱生怕他牛脾气上来后不管不顾，和刘鹏一行人翻脸。当时刘建设还觉得这个老钱想的太多，现在看来，这个高国庆还真是够犟，和高战天有一拼，是不是姓高的天生都是犟种呢？

        “向飞主任不是神经外科医生，这个病人现在的状况，需要二十四小时监控，派兵把他看起来，我怎么治病？”

        “不是跟你说过了吗？特种大队的战士只是在门口站岗，你神经外科的医生护士，谁要进去，谁要出来，他们根本不管。”

        “说得好听，两个黑脸门神往病房门口一戳，就是当摆设那么简单吗？我不相信。”

        听到这句话，刘建设心中不由一动，眼睛飞快在高国庆脸上一扫而过，终归还是个书生，心里的想法似乎都写在脸上，那上面没有医生对病人那种例行公事的冷静，倒是写满了对不速之客的不信任。什么情况，难道这位神经外科主任，居然在不知不觉之中成了保鹰派的一员了吗？

        “他们是不是摆设，和你这个医生有什么相干？门口站两个人，你就不会治病了？”

        “不是会不会治病的问题，我是担心军区把特种大队的人调过来，根本就是不怀好意。”高国庆肚子里没有那么多弯弯绕，心里怎么想，嘴上就怎么说，“好端端的派人看着，是不是等病人情况一有好转，就要把人带走啊？”

        这句话说得已经很明白了，就算钱建平再迟钝，也听出了高国庆的意思，疑虑之下，不由和刘建设对视了一眼，口中的语气却依然强硬，“废话，咱们这儿是医院，病人好了当然得去他该去的地方，他会去哪儿，谁来带走他，和你没有关系，你操什么心。”

        “老钱，你不知道，这个病人情况很特殊，他的经历和一般人不一样……”听过了肖长远讲的故事，高国庆对老鹰的感觉，已经不再是医生对病人的感觉了，可这话该怎么说，还真是个问题。

        “高主任，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你是不是担心这个病人会受到不公正的待遇？”不等钱建平开口，刘建设便把话头接了过去，他相信自己的眼力，眼前这个神经外科主任，绝对站到了老鹰这一头。

        “这个……”忽然被人一语道破，高国庆一下子拿不定主意，不知道到底该不该承认。

        没有否认就是承认，刘建设的心一下子放到了肚子里，就这么短短几个小时，就有人主动投身到保护老鹰的阵营之中，真是老天有眼。“高主任，我和您说实话，有人想对你的病人不利，这个人来头还不小。但是他到底会采用什么手段，我们一无所知。从现在的情况看，他们要做的第一步就是把病人隔离起来，不许外人接触，特种大队政*委刘鹏，就是他们派来执行这个任务的，但刘鹏政*委决定网开一面，只看押不隔离，能做到这一步，已经冒了很大的风险了。”

        刘建设这一段话，惊得钱建平出了一身冷汗。方才他已经说了，刘鹏一行人是向飞主任派来的，也就是说，刘建设口中这个要对病人不利的“他们”，指的就是向飞，那可是军区党委成员，堂堂的中将军官，这么大的来头，可千万别把高国庆给吓回去。再看高国庆的脸色，上面有的只有惊讶，那惊讶的内容，似乎也只是刘建设的坦率，至于这个“他们”的来头到底有多大，似乎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

        “我和你这位病人是老相识，所以要着力维护他。说句你不爱听的，在这件事上，你只是个外人，履行好你医生的职责就行，不要涉足太深。”刘建设说的是真心话，虽然多一个人保护老鹰，就多一分力量，可把无关的旁人扯到这乱七八糟的纷争之中，终究不是他愿意看到的。

        “我明白了。”高国庆点点头，“既然如此，就请两位领导安排刘鹏政*委带人上来吧。不过，我有一个不情之请，希望两位领导转告刘鹏政*委。”

        “请讲。”

        “不知道刘鹏政*委有没有兴趣移驾病房之内，看看我们针对患者开展的专项治疗。”

        “我说老高，你又想搞什么花样，你负责治病，刘鹏政*委负责看押，别往一块儿扯。”钱建平瞪了高国庆一眼，都什么时候了，这个家伙还要添乱。

        “高主任，您这么安排，是有什么用意吗？”刘建设没有直接拒绝高国庆，这位神经外科主任到底因为什么变成了老鹰的支持者，他不得而知，不过这转变的玄机，十有八*九就发生在重症监护病房之中。

        “也没什么特别的用意，我只是想让来执行任务的刘鹏政*委好好听听，看他们想要对付的人，到底是个怎样的人，经历过怎样的苦难。”

        *****

        走进重症监护病房房门的刹那，刘鹏清楚的感觉到一道道目光像聚光灯一样集中在自己身上。当刘建设向自己转达高国庆的邀请时，刘鹏的第一反应是拒绝，要知道自己此行的任务是确保集安公安的人带走老鹰，就是和重症监护病房的一干人对着干，尤其是病房里还有一个来自总参的肖长远。但那个“不”字还没说出口，他就改了主意，他是打心底里想看看，这个能让总参军官、特种大队主官和军区医院院长这么一大帮子人全力维护的老鹰，到底是什么样子的。既然有了心理准备，成为众人关注的焦点便不会让刘鹏有丝毫意外，看着一道道疑惑的目光，刘鹏坦然的微微一笑，说道：“大家好，我是军区特种大队政*委刘鹏，受军区领导委派，来保护伤员。”

        刘鹏一边说，一边将目光在屋内飞快的扫视一周，屋里的人员情况，在进来之前高国庆已经和他讲过，两个漂亮的女孩子是集安一中的学生，听到自己是来保护伤员的，忧虑中透出一丝欢喜。相比之下，旁边那名上校军官便老成得多，脸色如古井一般不见丝毫波澜，眼神中依然透着戒备，显然没有相信自己的来意。

        “肖处长您好。”刘鹏上前一步，主动向肖长远伸出了手，三个人里面就这么一个穿军装的，根本不用猜就能确定，这位上校就是来自总参特种作战局的肖长远。

        肖长远微微一笑，站起身礼貌的伸手和刘鹏相握，“刘政*委好，以前老是在电话里联系，今天终于见到真人了。”握在一起的手热情的要命，目光中的戒备却丝毫不减。这个特种大队政*委，绝不是来保护伤员这么简单，如果真是来保护伤员的，和他一起进来的高国庆，脸色绝不会那么难看。

        刘鹏当然没指望就凭几句话和一个握手，就能让肖长远这样既带过兵，又打过仗，还在机关里混过的老江湖相信自己，不过没关系，自己进来并不是来获取众人信任的，刘鹏一边笑着和肖长远寒暄，一边将目光投向病床上那张苍白而年轻的面孔。这就是那个被称为老鹰的战士，那个在高战天口中无所不能的兵，现在看起来像是个熟睡的大男孩，没有一点点特殊之处。

        “你就坐这儿吧。”高国庆指了指床尾的一把椅子，对刘鹏做了个请坐的手势。

        刘鹏点点头，坐过去站在椅子旁边，并不急着坐下，问道：“高主任，我在这儿不妨碍你们治疗吧？”

        “不妨碍，说实话，在这场治疗里，我这个神经外科主任和你这个特种大队政*委没什么区别，不过是一段往事的听众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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