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章 不安宁

天空如同巨大的幕布，将这座城市严严实实的包裹了起来。只有路边那几盏昏黄的微弱灯光，还在努力增添着这世界的光亮。

        浓墨渲染下的树木，显得格外幽深。加上呼啸的寒风，不禁让人心寒胆颤。

        宋七月轻抿着微凉的红唇，一言不发的走在顾铭衍身边，静默不言。顾铭衍也沉默着，除了不动声色的将她柔软的小手包裹在掌心里外，便没了其他动作。

        他知道，宋七月心里是有点埋怨在的。对于张雅的死，她本就耿耿于怀。可现在，他和赵恒却合计将孙青禾送去了精神病院。如此，她更是觉得不忍。

        可就算明知道她不高兴，顾铭衍也还是这样做了。留着孙青禾，便是留下来了祸患。她一个人的确没办法做出什么大事儿，可这世上最恐怖的，便是不要命的人。

        一个人了无牵挂，再不受任何事物约束，那她便无所畏惧，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没人能够阻止。

        明知道顾铭衍会生气会愤怒，可孙青禾还是在灵堂里挟持了宋七月。天知道，顾铭衍那时候多怕。当时的他，完全没有半点反抗能力。孙青禾要什么，他便只能答应。

        后来若不是赵恒，现在说不定已经发生什么难以接受的事情了。有了这经历，顾铭衍当真是怕了。因此，就算赵恒不动手，他也会将孙青禾弄走。

        轻盈的飘雪在半空中飞舞着，划出一道道美丽的弧线。漫漫长路，两人并肩往前。顾铭衍和宋七月之间分明没有任何距离，但两颗心却像是隔了千山万水般，遥远得很。

        一大一小两双脚印，在柔软的积雪中印下一排深浅不一的印记，似无期。

        最终，到底还是顾铭衍主动打破了沉默。双手轻叩着宋七月的肩膀，顾铭衍低声说：“你在生气。”

        宋七月抬眸迎上他的视线，只一眼，便瞧见他平静如深水的眸仁中夹杂着不知名的隐忍。心里，像是被蜜蜂蜇了下似的，生疼。

        她并未像从前那般嘴硬否认，而是如实点了下头，温声回答：“恩，我在生气。”

        “你觉得我对孙青禾太过分了？还是心里仍然存着内疚的怨怼？”

        “都不是。”宋七月的口吻平静之极，完全没有掀起半分波澜：“张雅的死，我的确有些抱歉。可这份抱歉，在孙青禾想杀我的时候，就消散了。如你所说，这世上是有报应这回事在的。孙青禾这辈子做的坏事不少，所以这大约是她的报应来了。所以，在你和赵恒商量的时候，我会觉得害怕，会觉得恐惧，但我却不怪你。我不开心，是因为你之前说的话。”

        “恩？”顾铭衍好看的眉头已经紧皱成了连绵的小丘，就算想破了脑袋，他也没想出自己究竟那句话得罪了她：“我说什么了？”

        “什么叫让你去黄泉路上陪张雅？”宋七月面无波澜的瞧着他，表情没有丝毫松动，咬字却重了不少：“你这话听起来让我觉得很不舒服。”

        这话说的，顾铭衍好气又好笑，一个不忍，唇角便不自觉的上扬了两分：“就因为这个？”

        “还不够？”宋七月气呼呼的瞪他，完全不知道这人在笑个什么：“顾铭衍，你是我丈夫，以后不许说这种话。”

        那种时候，不是想着该怎么把她换回来吗？就因为这事儿，她居然还吃醋了。

        不过，这醋倒算是吃到顾铭衍的心坎里去了，将他一颗心泡的软酥酥的，让他浑身上下全都温润了起来。

        “恩，好。”哄小孩似的点了点头，顾铭衍顺毛似的摸了摸宋七月的脑袋，哼笑：“以后都不说了，你还生气吗？”

        “怎么不生气了？”宋七月逞强：“我还要生两天的气。”

        “恩，生气吧，该生气。”乱吃醋，总比一点不吃醋的好。两厢比较，顾铭衍果断选择了前者。

        宋七月努了努嘴巴，低声问：“我们是不是还要在这边呆几天？为什么我总觉得心里有点不安啊？”

        “别多想。”顾铭衍抬手揽住她的肩膀，低声说：“肯定要多呆两天了，张雅是张芸的侄女，白启也算我半个舅舅，所以这一趟无论如何都要应付的。另外，赵恒办事不靠谱，我还得找人盯着，以免生出什么意外。公司那边我会处理好，你不用担心。”

        “大约……是我多想了。”宋七月皱眉，只觉得右眼皮不住的跳动。

        “恩，平常这个时候都休息了，今天还在外面忙活，应该是太累了。”顾铭衍说着，忽然想起了宋七月身体的事儿，“明天如果有时间，我带你去医院检查下身体？”

        宋七月觉得有点别扭，可还是顺从的点了点头：“恩。”

        应完，心里那份不安，好像更加浓郁了些……

        回到顾家，宋七月无论如何都没办法入睡。不停的在床上辗转着，扰得顾铭衍也没办法入眠。索性，也就不睡了。

        骨节分明的手指朝着床头柜方向轻轻一旋，暖黄的灯光便溢满了整间卧室。顾铭衍轻手轻脚的从床上坐起，半倚在床头问：“心里有事儿？”

        “没有。”宋七月点头；“只是莫名觉得有些烦躁，不安宁的很。顾铭衍，你说是不是有什么事儿要发生了啊？”

        “没事，就算有事儿，也不会是什么大事。”低头在她额角印下一吻，灯光下的顾铭衍看起来格外俊朗：“你这样惦念着也不能改变什么，别担心了。”

        “恩。”宋七月随口应着，如果她连自己的心绪都能管理的好，那就不会是现在这番模样了。

        深吸了口气，七月终究还是没说什么，只默默将脑袋靠在顾铭衍胸前，低声问：“你说，阿胤还会不会继续做些什么啊？”

        “当然会。你觉得，他前面做了这么多铺垫，可能轻易收手吗？”

        “也是。”宋七月的情绪，较之方才更加低落了些：“可是顾铭衍，难道你们以后真的要针锋相对了？”

        “不然呢？我还有其他选择？”顾铭衍下意识的想要抽烟，可手指才刚接触到烟盒，便缩了回来：“七月，有些事压根不是我能选择的。比如这次阿胤的问题，就是个很好的例子。你也看到了，是我想跟他针锋相对吗？不是！是他先出手了，我为了自保才不得不应对。当然，这样说起来似乎有点虚伪，可的确也是事实。”

        七月歪着脑袋仔细想了好一会儿，又问：“我总觉得，阿胤的变化太大了些。跟以前的他相比，完全就是两个不同的人。你不觉得，在短时间内发生这样的改变是件很恐怖的事儿吗？”

        “觉得，可你要知道，感情这事儿本来就没有理智可言。”顾铭衍轻叹了口气，默默躺回被窝里说：“更何况，他周围还有个我不认识的男人。如果没猜错的话，萧胤大约是受了什么挑拨或者蛊惑的。”

        “总之，他有些奇怪就对了。”宋七月想不明白，也懒得再想：“睡觉吧，等事情发生了再说。”

        “恩……”

        灯光熄灭，房间内的谈话声戛然而止。四周，重新恢复了夜晚特有的宁静和黑暗……

        翌日清晨，顾铭衍和宋七月才刚起床，就被白莹萍叫去了沙发上：“听说张雅死了，孙青禾也疯了，这赵家还算是有情有义，居然还帮着办了后事，将孙青禾送去了精神病院。”

        顾铭衍漫不经心的应着：“我们昨晚已经去灵堂看过了。”

        闻言，白莹萍的瞳孔瞬间放大：“你们昨晚去看过了？”

        “恩，赵恒当时还在灵堂守着的。”

        “说起来也真是造孽，不过想到张雅和孙青禾以前做过的那些事儿，我又觉得他们罪有应得。所以命这个事儿，还真不好说，谁也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白莹萍说得颇有感慨。

        顾铭衍弯唇笑了笑：“霖琛和爷爷呢？”

        “你爷爷房间里，他一个旧部下调到北京来了，中午请你爷爷去吃饭。”白莹萍抿了抿嘴唇，试探道：“我的意思，是让你爷爷带霖琛一起去。”

        “有人跟着应该没什么问题。”

        “你们没意见就好。”浓郁的叹了口气，白莹萍说：“你爷爷身体是一天比一天差，现在霖琛在，才好不容易好了些。也不知道，霖琛回去后该怎么办。所以我想跟你们商量商量，让霖琛多在这边住段时间。”

        顾铭衍转眸征询宋七月的意见，宋七月很懂事的回答：“应该的，霖琛本来就是你们带着的，跟你们的感情也深。之前是我考虑得不周到，才把他留在了C市。况且这也快过年了，铭衍平常工作忙的很，霖琛留在这边比跟我们住在一起好。”

        这回答，白莹萍还算满意。

        轻点了下头，低声说：“同意就好，你们俩今天也别安排其他事儿了，跟我一起去张雅那儿看看。虽说昨天夜晚已经去过了，但毕竟没人知道，所以今天还得再去一趟，免得人家说闲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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