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3魔君
沈牧续道:“老石倒想得周到,只要来做闭关修行,又或说是云游四海,便可出去大干杀人放火,伤天害理的勾当。”
“彭!彭!彭!”
一群小孩把燃点的爆竹投从桥下的永安渠,爆起愈多水花,愈能惹起欢呼和喝彩声。
刚巧有人离开围得密不透风的桥栏,两人取而代之,凭栏而立。
沈牧随徐子陵的目光望往天上的半阙明月,道:“你在想什么?”
徐子陵轻叹道:“我在计算我们联手突袭,能否取石之轩的老命。”
沈牧双目闪过浓烈的杀机,旋又皱眉道:“你比我更有资格作出判断,他的不死印法究竟是什么一回事?”
徐子陵坦白道:“我仍摸不清他的底子,大概而言:那是一种生和死的转换,被攻时可化死为生,攻入时则可生为死,使敌手被他玩弄于股掌之上,自己则永立于不败之地。昨晚我虽施尽浑身法宝,但他仍像个没事人似的,可以想见他的厉害。”
沈牧道:“照你估计,若我们要杀死石之轩,侯希白会怎样反应?。”
徐子陵道:“这个非常难猜,首先我们须决定是否要与石之轩来个大解决,其余的迟一步才想。”
沈牧苦笑道:“假设宝库入口真在无漏寺内,我们不想办法解决他也不成。”
徐子陵道:“若这是我们的决定,那今晚我们绝不宜对付杨虚彦,免致打草惊蛇。”
沈牧点头同意。
要知直至这刻,晓得他们已抵长安的除婠婠外,其他都是不会泄露他们秘密的人,但如他们出手对付杨虚彦,石之轩定会生出警觉,甚至会推测出高占道等与他们有关系。
沈牧道:“侯小子那一关又如何?”
徐子陵道:“让我和他说,大家既是朋友,不该有任何隐瞒。看看他的反应,我们再作决定。”
沈牧用力一拍他肩头,断然道:“就这么决定。我们这就去找侯小子。”
两人正要离开,香风袭至,一把甜美熟悉的声音在他们背后道:“请问两位仁兄,无漏寺内究竟有什么吸引力,令你们在百忙中也要抽空一游?”
沈牧和徐子陵不用回头亦知来者何人,不由心中叫苦。
河风迎面吹来,带着烟花火屑的气味,吹起绝色美女婠婠的秀发,拂在两人的假脸上。
沈牧苦笑道:“婠大姐确是神通广大,你不是一直跟在我两叔侄身后吧?”
婠婠“噗哧”娇笑道:“两叔侄,真亏得你们有这么大的胆子,一个叫莫为,一个叫莫一心,看看李家的人何时把你们关进大牢去。”
徐子陵把注意力从她身上收回来,淡淡道:“今趟又要弄什么把戏。”
婠婠美眸往他飘来,微嗔道:“不见人家这么久,客气点好吗?先回答人家的问题再说。”
沈牧道:“刚才我们到寺内参神拜佛是求转个好运,现在登桥凭栏则是等运到,够清楚明白吗?”
婠婠指着空中爆开的一朵烟花,道:“看,多么美丽!”
徐子陵和沈牧面面相觑,又莫奈她何,更是心中叫苦。若给她这么纠缠不休,今晚如何去进行大计。
婠婠忽又凝望河水,清丽脱俗的玉容露出思索的神色,悠然道:“自从传出消息,说你两人会到关中寻宝,李建成派人遍查长安所有与杨素有关的大小建筑共二十八座,差点把房舍也翻转过来,仍找不到任何宝库的痕迹,这才放弃。假若宝库就在无漏寺内,那真是出人料外。少帅不是说过今晚是最佳的寻宝吉日吗?”
沈牧给他说得差点哑口无言,再现苦涩的笑容道:“皇宫内谁是婠大姐的奸细探子,宫中的事似乎没有大姐是不知道的。”
婠婠半边娇躯挨往徐子陵,揍到他耳旁柔声道:“还是子陵老实点。子陵啊!劝劝你的好兄弟吧,没有我的合作,你们得到宝藏亦只会是白便宜石之轩。”
徐子陵忍受着她亲昵的挨擦,道:“谁敢不与你合作?问题是今晚我们另有要事,寻宝只好留待另一天。”
沈牧把心一横,沉声道:“我说过的话从没有不算数的。总之我们找得宝藏,必有你的一份,但假若你这么搅浑,最多是一拍两散,大家学李阀的府兵制般就此解甲归田,各行各路。”
婠婠挨入他怀里,仰首失笑道:“少帅息怒。人家只不过想帮忙你嘛。还以为你会感激呢。不过你的威吓恐怕难起什么作用。少帅有这么多兄弟在长安,想解甲归田也没有那么容易吧?”
沈牧心中淡然一笑道:“幸得婠大姐提醒,不然我定会把这点忘记。小弟可以保证寻着宝库时。必会用大红花轿来抬你去分赃。”
婠婠占尽上风。站直身子,明眸闪闪生光。神态回复一向的笃定冷静,轻轻道:“这还差不多,说得也好听,只是好听的话通常并不实在,我要清楚知道你们的计划。这可是最后一个机会,让你们表达合作的诚意。”
沈牧和徐子陵交换个眼色,均感拿她无法。
徐子陵正容道:“我们根本没有计划,你不信也没法子。”
婠婠平静地道:“那就让婠婠晓得目前的情况吧,这要求并不过份。”
沈牧凑到她的小耳旁,先作怪地吹一口气进去,才道:“实情就是我两兄弟仍在摸索宝库入口所在。假若你能提供李建成曾查过那二十八座建筑的名单,对我们的工作会有一定的帮助。咦,为什么你的小脸蛋红得这么厉害?”
霞生玉颊的婠婠狠狠白他一眼,道:“我想杀人时脸孔就会转红。你们若不是在骗我,就是根本不晓得宝库在哪里。小妹正在想:究竟该与你们继续合作,还是揭破你们的身份,好让恨你们入骨的李元吉挽回失去的颜面。”
徐子陵微笑道:“不要吓唬我们,只要尚有一丝可能性,贵派绝不肯放弃取得邪帝舍利的机会,那亦是击败石之轩唯一的方法。”
沈牧接口道:“我们不若在别的事情上合作,例如联手杀死石之轩,只要你查得他藏身之处,我们可助你把他干掉。”
徐子陵知他在试探婠婠,看她是否晓得无漏寺的主持就是石之轩。
婠婠摇头道:“纵使知道他所在,我们也没法把他杀死,否则当年他早命丧于四僧手下。除非有办法令他作决死战,不然凭他的不死印法和幻魔身法,就算祝师和宁道奇联手,亦留不住他。”
两人听得心中骇然,难怪正邪两道对石之轩如此忌惮,这实在是个根本无法击败的盖世魔君。在另一方面,亦看出婠婠至少在这个阶段,有与他们合作的诚意,否则不会说得这么坦白。
沈牧道:“撇开石之轩不说,但他手下的人是不懂不死印法吧?至少我们可找几个来祭旗,削弱老石的力量。”
婠婠叹道:“我们和石之轩之间现在正维持着某一种微妙平衡,双方互有顾忌。一旦破坏平衡,后果将不堪设想,所以至少在得到圣舍利前,我们不想轻举妄动。”
徐子陵道:“你们不用出手,一切由我们包办。只要你提供准确的情报,我们自会把事情办妥。”
婠婠沉声道:“你们想杀谁?”
沈牧试探道:“杨虚彦如何?”
婠婠道:“杨虚彦得石之轩幻魔身法真传,想杀他难之又难。你们不若把目标定得实际点,安隆会是个很好的选择,失去他,对石之轩会是个很严重的打击。他更是杨虚彦和石之轩间的联系,亦是石之轩唯一信任的人。”
徐子陵道:“安隆藏在什么地方。”
婠婠道:“安胖子是头老狐狸,不过要找他仍是有迹可寻,此事包在奴家身上。好啦,今晚你们有什么打算?”
徐子陵和沈牧打个眼色,沈牧断然道:“我们想试试杨虚彦是否真个杀不死的?”
婠婠皱眉道:“杨虚彦今晚根本不在城内,你们怎去杀他?”
徐子陵和沈牧为之愕然,同时又半信半疑。婠婠凭什么能如此清楚以行藏诡秘称著于世的影子刺客的行踪去向?
婠婠微笑道:“我只是凑巧晓得他今晚的行踪。他离开长安是为去接他另一个情人荣姣姣,明白吗?”
沈牧乘机问道:“荣姣姣和你们是什么关系?”
婠婠道:“这个请恕婠儿不能透露,横竖你们今晚闲着无事,我倒有个提议,让你们考虑。”
沈牧只希望她不跟着他们,无奈道:“你有什么好的介绍?”
婠婠双目杀机一闪,从怀内掏出画卷,语气平静地道:“这是突厥使臣居住的外宾馆图卷,若我们所料不差,赵德言该藏身馆内,如能把他杀死,对石之轩将会做成最严重的打击。赵德言当然非是易与之辈,突厥人中又不乏一流高手,你们自己考虑一下吧!”
沈牧接过画卷,婠婠娇笑道:“若给奴家发现你们今晚偷偷去寻宝,我定要教你们吃不完兜着走,清楚吗?”
再一阵娇笑,就那么赤着脚幽灵般没入桥西端处兴高采烈庆祝除夕的人流去。
沈牧和徐子陵相视苦笑,无言以对。
同兴社的秘密巢**,高占道听到杨虚彦不在城内的消息,问道:“现在该怎么办?”
徐子陵向正沉吟的侯希白道:“侯兄认为婠妖女的话是否可信。”
侯希白叹一口气,有点意兴索然道:“在得到圣舍利前,她的话可以信足至九成,皆因若我们被假情报所误,对她们是有害无利。”
沈牧断然向高占道道:“取消今晚的年夜饭,来的既非杨虚彦,别的刺客连给我们宰杀的资格也欠奉。”
牛奉义领命去了。
徐子陵道:“另一个头痛的问题,就是婠妖女已探悉我们和同兴社的关系,占道可有应付的方法?”
高占道胸有成竹道:“这个容易,这些年来,我们曾针对种种可能出现的情况,反复推敲出各种应变的方法。只要两位当家点头,整个同兴社立可销声匿迹,不让敌人找到半点影子。”
沈牧大喜道:“这就成哩。但现在尚未是时候,否则只教妖妇妖女们生出警觉。”
雷九指道:“听希白刚才的语气,阴癸派并不会因得到圣舍利而满足,对吗?”
侯希白冷哼道:“这个我可作万二分的肯定。阴癸派之所以能成魔门势力最庞大的教派,全靠不择手段,无所不用其极。祝玉妍更是绝情无义的人。若她们肯和别人分享成果,太阳会改由西边升起来。”
沈牧同意道:“我也不对她们存任何幻想,但她们的确神通广大,像神仙般无所不知。唐宫内究竟谁是她们的人呢?这人的身份地位绝不会低。”
雷九指道:“这问题该由你自己来答,谁比你更熟悉宫内的情况。”
沈牧沉吟片晌,道:“宫内势力最大的不出张婕妤、尹德妃两女,但究竟谁是妖女,我实在瞧不出头绪。”
侯希白点头道:“我们若因张婕妤中了焚经散而认定她不是妖女,会是非常不智。”
雷九指道:“有机会可设法试探,谁肯为莫神医你掩饰,谁的嫌疑最大。不过行事可要特别小心,否则弄巧成拙,反暴露身份。”
沈牧向一直没有作声的查杰道:“你是否看上喜儿姑娘?”
没有人想到他忽然岔到这话题去,还是开门见山,查杰立时非常狼狈,尴尬道:“属下……唉……属下……”
沈牧笑道:“这里全是自己人,有那句就说那句,我是关心你的终身大事。”
查杰脸孔全胀红了,垂头道:“仲爷明察,小杰绝不会因私而误公。”
雷九指倚老卖老地笑道:“那即是对喜儿情深一片哩!”
沈牧问道:“那喜儿对你又如何?”
查杰苦恼道:“她对我比对其他人好。可是……唉,我也不懂怎样说才好。”
沈牧微笑道:“这个没问题,我会为你给她来个爱情把脉,查个一清二楚。”
侯希白一头雾水道:“请恕在下愚鲁,仲少你是否想插手此事呢?”
沈牧昂然道:“小杰是我的兄弟,他的事就是我的事,我当然要为他尽心力。”
查杰没想到沈牧称自己为兄弟,感动得说不出话来,不过仍未明白这种事他能帮上什么忙。
沈牧又道:“我们今晚该各自回家睡觉,还是听婠妖女的话去寻赵德言的晦气?”
侯希白道:“只是赵德言一个已可教我们头痛,何况尚有其他突厥高手,子陵以为如何?”
徐子陵道:“眼前头等大事,该是先把不死印卷从杨虚彦身上抢回来。”
侯希白双目射出感激的神色,旋又颓然道:“我们恐怕很难办到,有时我真想把手上的半截印卷毁去,让杨虚彦永无可能得到完整的印卷。”
徐子陵道:“想抢回另半截印卷当然难比登天。但想得窥全貌却非绝无可能。师妃暄是曾遍阅印卷的人,只要……”
侯希白斩钉截铁的道:“限于敝门规矩,我绝不能从外人处学得不死印法。”
沈牧竖起拇指赞道:“有志气,办法总会有的,例如我们倘能买通荣妖女,要她诓得他脱衣登榻,他没可能把不死印卷挂在颈上来干那事儿吧!”
徐子陵心中一动,闻言道:“长安有没有澡堂温泉浴室那种堂子?”
沈牧拍腿道:“果然厉害,连这都给你想到。”
高占道、查杰和雷九指都听得一头雾水时,侯希白“啊”一声叫起来,脸露喜色,道:“我差点忘了,安胖子最爱在温水内练气功,既舒服又特别有利他那家的内功修为。”
最后这点沈牧两人并不晓得,心想原来如此。
查杰道:“长安共有大小净堂百余所,最著名的三所是东市的清风泉、西市的凝翠堂和北里的乐泉馆,用的都是温泉水。”
高占道道:“只要我晓得安胖子的模样,查出他到那所澡堂该非常容易。”
徐子陵和沈牧的目光同时落在侯希白身上。
侯希白道:“要把他描画出来只是举笔之劳,问题是我们如何从他处去对付杨虚彦呢?”
沈牧向徐子陵使个眼色,徐子陵会意,道:“有几句话。我想单独和侯兄说。”
沈牧起立道:“我们这些闲人避席片刻吧!”
侯希白微笑道:“少帅请留下。”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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