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异议
秦姝问李秦澜为什么选剑道。
这问题出来，连原本在看书的聂存非跟明承乐都是一愣。
聂存非抬头看向自家师尊，欲言又止。
明承乐则干脆放下了自己手中的医书，目光在秦姝跟李秦澜之间逡巡。
只听李秦澜开口：“师尊，我想变强。”
少年嗓音偏低，丝毫再找不见曾经拥有的明媚朝气，可见所遭受的打击，确实有点大。
聂存非作为一路看过来那个，其实有点于心不忍。
然而秦姝看着李秦澜，问出第二个问题：“缘何。”
这回，连系统都看不下去了：【上仙，二弟子现在精神状态原本就不算特别稳定啊……】
秦姝没应，只看着李秦澜。
李秦澜其实也不明白，为何时隔一日，秦姝才想起来逼问这事。
只是他叫秦姝清凌凌的目光一压，当即也顾不上其余的东西，脑中一空，开口时，已将所思所想尽数道出：“弟子不愿再叫人看不起，亦不愿再因此叫师门面上无光。”
这话一出来，系统再次犯了嘀咕：【他这语气什么意思？谁看不起他了？而且跟师门有什么关系？】
系统话音刚落，先前静观变化的明承乐也开了口：“二师兄，我不明白。”
他还没变声，这一嗓子出来，脆生生的，显得格外无辜。
再看他现在的模样，亦是一脸认真地看着李秦澜，将原本集聚着怨气的李秦澜看得一怔。
连系统都卡了卡，而后差点崩溃：【这个时候装嫩，他又要搞什么幺蛾子？！】
明承乐确实是想搞幺蛾子的，他无视秦姝转过来的目光，看着李秦澜，再一次认认真真开口：“从来都无人看不起二师兄，二师兄未婚妻退婚一事，也从未叫师尊面上无光。”
他这一字一顿的，实在是说得诚恳，一双眸子更是清澈得跟清晨的露水似的，叫李秦澜一时间觉得有哪儿不对劲，却又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
这样一来，他便已经落了下风，等再开口，也只剩下干涩的解释：“师弟，你不懂……”
“我如何就不懂了？”明承乐看着他，“总归二师兄也是师尊的弟子，其他人舍弃二师兄，难道不该是他们没有福分吗？二师兄寻到了自己想要的道，我们自然都为师兄高兴，但二师兄在这样的情形下依旧妄自菲薄，我这当师弟的，却无论如何都不能赞同师兄。”
都说是童言无忌，明承乐肉身的年纪，确实还能算个半大孩子，这“心直口快”的一番话出来，甚至叫原本皱了眉的聂存非都无法打岔——他是该叫三师弟不要戳二师弟的伤心事，只是三师弟这话，却也不无道理。
以至于叫聂存非也终于明白，为什么秦姝还要逮着李秦澜，专程问上这么两句。
算起来，李秦澜本身，到底也不过大了明承乐几个月，也还是个半大孩子。
叫明承乐这一番话，直接堵得没了话，只埋头站着，拳却不受控制地握紧。
李秦澜不愿开口，聂存非不知如何开口，秦姝则站在一边，目光落在明承乐身上，也没有开口的意思，便给了明承乐继续的机会。
只见他依旧看着李秦澜：“莫非师兄还听了些风言风语，觉得就是成了师尊的弟子，也依旧无法叫你抬起头？”
虽同样还是干干净净的嗓音与带着真切疑惑的话语，说到这份上，却也未免显得太过尖锐。
李秦澜猛地看向明承乐，眼中是收不尽的，被戳中了心事的惶然。
聂存非则皱着眉开口打断：“三师弟。”
他说完这句，便看向秦姝。
秦姝仍在看着明承乐，眸光淡淡的。
而她耳边，系统再次炸开了锅：【上仙！我想起来了！明承乐重生之前也遇到过，有小人说您得位不正，区区女流，根本配不上上仙之名，说您若是真正实力强的，必不会愿意屈居人下。】
提到这儿，系统十分愤怒：【都是屁话！上仙明明名正言顺！他们那么不服，怎么不敢手底下见真章？】
等气完回过神，又开始震惊：【二弟子年轻的时候连这种鬼话都能信的吗？他这到底是看不起他自己还是看不起您？】
秦姝是难得等它将话完全说完，才看了一圈自己那几个看上去连大气都不敢出的弟子。
当然，不过是看上去。
实际上，身为的大弟子聂存非一脸忧心，不知是忧心她听了这些话生气，还是忧心李秦澜。
李秦澜已经重新低了头，具体作何想，他不说，秦姝也无从知晓。
至于这境况的始作俑者……很有问题的明承乐依旧是那副虚心请教的模样，甚至于，还带了点儿“师兄你怎么什么话都信”的震惊，可以说，是将无辜演得活灵活现。
还真就是演也演得不走心，一点儿从前的影子都找不见了，生怕旁人看不出来他“大有变化”。
至少从前，这样直接质疑师兄的话，以及听见旁人编排秦姝的事，明承乐都是不可能当着他们的面说出来的。
终于，看定了李秦澜，开口：“当真？”
李秦澜咬紧牙关，任是人都有点儿抖了，也依旧不肯吭声。
秦姝没再看他，目光转而轻飘飘落在明承乐身上：“此事，承乐不必再提，往后潜心修炼便是。”
既然秦姝已经发话，明承乐也不是非要当那个与众不同的出头鸟，至少，他并不打伞顶撞秦姝，当下便乖乖巧巧应声：“是，弟子逾越，还请师尊莫怪。”
秦姝倒没打算怪他，只看向聂存非：“存非，此事便交由你查清，若有人质疑，便说是我的意思。”
聂存非赶紧是做出表示：“弟子定会查清此事。”
秦姝点点头，重新转向李秦澜：“秦澜，你随我来。”
李秦澜也没想过事情会发展到如今模样，见秦姝再次注意自己，一时忐忑，却又不敢问，更不敢忤逆秦姝，只跟上秦姝脚步。
秦姝一路将他带出后殿，在将将离开时，脚步一顿，再度开口：“存非、承乐也来。”
聂存非与明承乐连忙也跟上。
秦姝将他们三个带到了正殿前的空地——比之后殿那头的院子，这一处确实要更空旷些，更适合施展。
秦姝将三个弟子带来之后，先是让他们在一边站着，自己则是往前走出几步，确保周遭位置足够。
而后，秋霜铮然出鞘，她立于原地，整个人气势陡然一变：“本门基础剑法，并无太多讲究，练的，也不过是心气。”
这声说完，她动了。
人在动，剑也在动。
周遭空气却仿佛凝滞。
仿佛世间会动的存在，就剩下了一个秦姝。
又或是，只剩下了她手上的秋霜。
其实秦姝使的，也不是多华丽的剑法。
那不过是，连杂役弟子都能学了来，用于强身健体的，玉烛山基础剑法。
招式简单，甚至都没什么观赏性。
叫秦姝舞起来，却仿佛，能破开世间万物。
基础剑法招式也少，秦姝行云流水走完，便收剑，看向自己的三个徒弟。
她尚未来得及说话，却听身后有人朗声开口：“许久不见师姐使剑，如今再见，依旧不同凡响。”
聂存非等人这才回过神来，看见了自剑上下来的青年，立即开口问好：“掌门师叔。”
掌门冲他们摆摆手，示意他们免礼，而后又看向秦姝：“人这么齐，师姐这是在指点弟子？”
他是一点儿也没掩饰自己脸上的好奇：“我听说，师姐昨日还带弟子去了演武场，若是早知道，我也是要去凑个热闹的——这些年没师姐指点，不管哪方面，都生疏了不少。”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总笑眯眯的，秦姝迎上这样一张笑脸，也依旧没有太多的表情：“一月后九州大会，我打算带他们过去。”
掌门一愣，马上又恢复笑吟吟的模样：“确实，存非且不说，秦澜与承乐也都十五了，是该出去见见世面，去玩几日也好。”
他看着秦姝：“师姐从来都这样周到，九州大会的事情，有师姐费心，我可轻松了不少。”
他又看向秦姝的三个徒弟：“你们能当师姐弟子，可万万要珍惜啊。”
聂存非几个赶紧应是——事实上，秦姝与掌门之间的相处，连聂存非都看得少，见他们之间是这样，都十分好奇。
秦姝没管徒弟们的好奇，也没接掌门的话，只问：“掌门这是要下山？”
提及此事，掌门登时收了笑，故作惆怅：“可不是吗，北境那头的事情还没个着落，总要多盯着点——况且，师姐，我就算是当了掌门，那也还是你师弟，你怎么总这样生分？难不成我们还得你一口一个掌门，我一口一个上仙地喊？”
说完，也没等秦姝给个反应，转向三个弟子的方向，又恢复了那笑意盈盈的模样：“不过说起来，清水镇这回的事情，小承乐做得很好，不愧是师姐的弟子啊。”
“我这儿还赶时间，便不打搅师姐，来日有了空闲，再请师姐和师侄们来青阳峰喝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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