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13章
转眼间已是六月。
临近夏季,空气里较之前多了几分干燥的闷热,并盛中学里的大部分学生已经换上了短袖校服。
因为学生会今早要开个小会,我没有和阿纲一起来学校,给他发了条line自己提前先走了。
——说真的,我觉得学校应该给我们发工资,压榨苦力也得有个限度。
会议结束后我整理好资料,抱着一小沓文件沿着走廊慢吞吞挪向教室。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底下突然传来一阵惊恐的躁动。
我余光侧过去瞥了学校大门处,原本因早起而有些朦胧颓靡的意识陡然间像是被丢入了一道惊雷,雪白的烈光一闪,瞬时清醒了不少。
只见一个裸着身子的人从天而降,嘴里胡乱喊着什么话——从我这个距离实在听不清,随后一边左右张望,一边以近乎于人眼难以捕捉的速度狂奔,大把尘土被他脚后跟带的扬起又落下。
我看得目瞪口呆。
不是,这什么变态加奇行种啊!
那个奇行种心有所感般抬头往我这边遥遥望了眼,我瞧见他身形一顿,仿佛是锁定了目标,旋即冲到教学楼底部手脚并用的开始攀爬。
明明是砌得平滑整齐没有着力点的墙面,对他而言却像不存在任何障碍物的平地一样。他握住每层楼的栏杆,脚下一蹬起跳,又眼疾手快的抓住下一层的杆子,爬得轻轻松松,不过几秒便来到了我面前。
“噢噢噢——!找到小唯了!”
熟悉的面容映入眼帘,我震惊得忘了合上嘴,手上一松,文件啪嗒一声尽数散落在楼道里。
我手指颤巍巍的指向他,登时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阿阿阿阿阿纲?!”
阿纲一把扯过我,以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道禁锢住我的手腕,极富气势的叫道:“小唯!我有话要和你说!”
没想到啊!变态竟是我男友?!
说到底这可是五楼啊!他怎么做到的!而且、而且为什么不穿衣服!头上还冒火……
等下,火?
我瞪大双眸。棕发少年的额前燃烧着澄澈炫目的橙色火焰,我不由倒吸一口冷气,胸腔一下子如同被磅礴海水毫不留情的倒灌,压强从四面八方挤压着五脏六腑,细细密密针刺一样的疼,难受到仿佛下一秒脏器就会被迸发的海水所压破。
手被阿纲紧紧桎梏住挣脱不开,顾不得去想短短一个早上他到底是怎么能把自己弄着火的,我勉强抓住仅存的那根理智之弦,哆哆嗦嗦的向周围同样呆若木鸡的学生大吼:“你们还愣着干什么!救人啊!拿水来!没看到他头发着火了吗!”
话音落下,我才听见自己语调颤抖得不成样子。
那些学生面面相觑,其中一个人站出来瞄了眼我和阿纲,小心翼翼的开口:“哪来的火?废柴纲除了变态了点之外,身体都好端端的啊?”
“藤间同学,你是不是吓出幻觉了?”
……什么?他们看不到吗?
大脑迟钝的消化着那个男学生的意思,我下意识的又看了眼那团火焰——确实是在不断跳跃燃烧,但仔细分辨的话,就能发现橙色的火焰并没有伤到少年一丝一毫。
哪怕从我这个距离已经能感受到它炎热的气流,阿纲本人都没有任何着火的迹象。
过去十四年的世界观仿佛坍塌了一角,我甚至不知道是自己的眼睛出了问题,还是真的阿纲头上冒火——毕竟其他人都看不见。
可我今天也没干什么特别的事啊?
疑惑在脑海里纷至沓来,我感觉自己现在就是由无数个问号组成的问号精。偏偏阿纲还嫌不够乱,往里又添了几节柴火:“小唯!我有话要对你说!”
“现在吗?你确定?要以这幅样子?”
大脑的核心处理器终于承受不住而宣告崩溃,我不可置信的丢出反问三连,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是不是该买火车票连夜逃离并盛换个城市生活了?
“我一直都很感谢你!”少年刚从嘴里蹦出几个字,额头的火焰就徐徐熄灭。他止住了话头,眼神逐渐恢复清明,好像才从魔怔中清醒过来。
阿纲愣了几秒,随即松开我的手腕,猛地蹲下抱住头,似乎恨不得就此钻入地缝:“我都干了什么啊!而且这打扮……”他扫了眼自己的蓝色内裤,欲哭无泪,“全身上下只有这一条……这不完全就是个变态吗!”
四周围观的人愈来愈多,原本细碎的窃窃私语也变得大声起来。我反手拉起神态恍惚的阿纲,慌忙逃也似的离开了走廊。
我和阿纲去了平日里鲜少有人经过的储物室,阿纲先进去躲着,我则去教室翻出他柜子里备着的运动服。
再次返回到储物室,扑面而来一股陈旧而发霉的气味。地上的灰尘积了厚厚一层,随着开门的动作纷纷飞扬起来。鼻子吸进了混杂着细小颗粒尘埃的空气,我不由咳了几下,目光绕过体育器材到处搜寻着棕发少年的身影。
幸而储物室并没有那么封闭,墙上开了两扇窗户,明亮的光线照进来,恰好能将室内看得一览无余。不多时我便找到了阿纲,他正抱着双膝蹲在墙角,一副陷入自闭的模样。
我走过去把衣服在他眼前晃了晃,在他接手后我背过身,安静的等他换完。
耳畔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片刻后又回归了宁静。我知道这是他穿好了衣服,于是转过身——眼前的少年还是一脸萎靡不振的表情,我安抚性的揉了揉他软乎乎的棕发,认真道:“能告诉我早上你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吗?”
他蓬松的棕发被我揉得有些凌乱,几缕发丝随意搭在额前,覆盖了纤巧的长眉。可能是因为衣服换得着急还没顾得上整理,他运动服的衣角边缘外翻,左腿的裤管也卷起了层层叠叠的褶皱,露出了一小截白皙的脚腕。
阿纲表情郁闷,梦呓般的朝我叙述了早上发生的事。
由于太过离谱,我甚至花了好几分钟来理解这一系列因果。
家庭教师?杀手?小婴儿?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可阿纲头上莫名其妙、违反物理定律燃烧的火焰又让我不得不相信。
我想起他方才横冲直撞、完全听不进旁人话的模样,斟酌着开口:“阿纲,你前面一直不管不顾的嚷嚷着有话要对我说,状态挺奇怪的……会不会也有关联?”
“有话说……”阿纲茫然的眨了眨眼,低声重复。紧接着就跟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似的,原本苍白的面色短短一瞬便染上了艳丽的绯红。
我困惑的看着他把脑袋埋进双膝里,声音沉闷、掺着明显的懊恼与后悔:“哈、哈哈,我都做了什么啊!在这种状况下……也太逊了。真的,有没有时空机存在啊?”
我……我摸不着头脑。
这已经超出了我能理解的范畴了。
阿纲深深吸了一口气,抬起头,唇线抿成紧紧的一条缝,眸色坚定:“小唯,我……我虽然一直没和你说过,但我真的很感谢你。”
“我遇事一向喜欢逃避,慢热又不善言辞,可是小唯却和我相反。你积极开朗,和周围人都能聊得来,我没想到的事情你都能想到。”
“虽然你偶尔也会有不靠谱和脱线的地方,而且行动力太强了,有些时候会让人苦恼。”他挠了挠脸,睫羽轻微的颤抖着,声线温柔得像是清风拂过湖面,每个字的尾音又如在舌尖悄悄回滚过,带了点暧昧的缱绻,“但是——”
“我被这样的你所牵引,看到了之前从未见过的、新鲜的世界。戴兔耳朵也好、一起打地鼠游戏机也好、还有去猫咖玩,尽管有的令人害羞、有的出了意外,可我真的都很开心。就连希子小姐那件事,现在回想起来我们两个傻兮兮的样子,也是带着离谱的好笑。”
他一桩桩、一件件细数着我们一起经历过的事情,就仿佛这是他珍贵的宝物一样,表情怀念又真挚。
说着说着,阿纲忍不住弯唇浅浅的笑了起来。他舒展开眉头,一双暖棕色的眼瞳在光线的折射下如同剔透晶莹的琥珀,里面正封存着缓缓流动、粘稠甜蜜的糖水;又如晨光织成的璀璨钻石,炽热耀眼,令人移不开目光。
他轻声道:“该怎么说呢……因为有你在我身边,所以那些日复一日的嘲讽和冷言冷语似乎也变得不再那么难以忍受,我对每一个即将到来的明天都能产生新的期待。”
他的话就好像拖着长长尾巴的流星骤然间划过夜空,跌入平静的大海,震荡起无法抑止的、巨大的涟漪。
我呼吸发颤,心潮起伏,不知所措的别开视线。
我从来都不知道,自己在他眼里是这样的存在。
我没有他那么好的脾气,也没有办法总是很温柔的对待事物;我无法简单的放下心防全然的对其他人交付信任,更做不到面对伤害自己的人一笑置之、态度如常。
——可我认知里的自己,在他眼里却完全不一样。
我缩了缩指尖,垂眸盯着灰扑扑的地板,低声说:“我……我没有……”
阿纲骨节分明的手摸索了过来,寻到我指掌的缝隙,缓慢的、一点一点的、以一种坚定的力道逐渐填满。
十指相交。
我呼吸一滞,抬眼去看他。
四目相对,少年眨了眨漂亮的眼睛,毛茸茸的棕发里露出的耳朵红得跟要滴血似的。
他郑重道:“对我来讲,小唯也是闪闪发光、独一无二的星星。”
灼热的温度从神经末梢一路传递至大脑皮层。
心底一瞬间似乎冒出了很多五彩斑斓的透明气泡,它们漂浮碰撞,又一个接一个破碎,迸裂的刹那里头包裹的甜蜜酸胀满溢而出,淌过心脏的每一寸角落、身体的每一处血管。
我感觉自己浑身发软,仿佛是在轻飘飘的云端,又仿佛处在轻轻一触就会消失的梦里。饱胀的泪腺弥漫出一点酸涩的湿意,我使劲闭了闭眼,企图把呼之欲出的水汽憋回去。
好像有点难。
于是我蜷缩起身子,用另一只空着的手捂住滚烫的跟要烧起来一样的面颊,断断续续的说:“你、你先让我缓缓……”
“咦?啊,好……”阿纲唇齿间溢出细微的呢喃。他垂下眼帘,面庞的绯色又加深了一层,连着白净的脖颈都通红一片。
室内陷入微妙的沉默。
直至一道声响打破了这片暗流涌动的的氛围。
门突然被谁踹开了。
穿着黑色西服、戴着同色礼帽的小婴儿从门口走了进来。他皮鞋擦得锃亮,胸口挂着个黄色的奶嘴鬓角奇怪的卷曲着,一条绿色的蜥蜴温顺的趴在他的帽边上。
帽檐的阴影遮住了他的上半张脸,他微微仰了下头,阴影褪去,一双漆黑的眼瞳露了出来——像是被水冲洗得发亮的黑曜石一样。
小婴儿唇角勾起浅淡的弧度,打了个招呼。
“ciao,你就是藤间唯吧?”他上下打量了我一眼,扬了下眉毛,“我叫reborn,是个杀手,今天开始担任阿纲的家庭教师。”
他语气听不出什么起伏,平淡的仿佛是在谈论今天的早餐是什么,而不是自己杀手的身份。
我下意识回答:“是,我是藤间唯。”
虽然刚刚有听阿纲说过,可实际亲眼见到后带给我的冲击不禁让已经震塌的世界观愈发支离破碎。
我敢发誓,世界上没有一个正常的小婴儿会像眼前的这个一样,语言逻辑流利通畅、动作顺滑没有丝毫滞涩——事实上和他年龄相仿的孩子,这时候应该连路都不会走只会咿咿呀呀的哭喊。
“呜哇!”一旁的阿纲踉跄着拉过我一起后退了几步,直到后背抵到了墙面,他才堪堪止住步伐,惊恐道,“是、是早上朝我开枪的那个小婴儿!”
“别一惊一乍的,蠢纲。”reborn的脸上终于有了些波动的情绪,细微的不满在他眉宇间浮现,“这幅模样可当不了彭格列的下一代继承人。”
——他刚刚说了什么?
早就因信息过载而烧毁的大脑芯片勉强捕捉到几个词汇,意识的海洋里只能匹配到偶像剧里那些「富豪意外死亡私生子继承百万家产」的桥段,我甩了甩脑袋,望向和我同样迷茫的阿纲,犹豫着开口。
“蛤蜊?水产公司?继承人?阿纲,或许……你要发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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