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18】

穿着黑色大衣的男人从廊桥走过去，头发梳的一丝不苟，棱角分明的脸庞在明灭灯光映衬下愈发深邃，坐在靠窗的位置向外望去，正好能看到那道影子拉得长长。

        似是感知到身后的目光，男人手搭在车门，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一眼，漆黑夜色中，大厦的灯光十分耀眼，回过神来，他自嘲觉得自己想得太多。

        “你好像有心事？”adenson顺着女人的视线望去，直到那道身影消失不见，继续用蹩脚的中文说道：“可以跟我说说你和那个男人的故事吗？”

        她拢紧身上的呢子大衣，眼里聚集城市的星光，勾了勾唇角，漫不经心的开口：“我和他之间的故事很长很长。”她点燃一根烟，吸了一口，半眯起眼睛，将往事一桩桩道来，她年少时的悸动已经淹没在时间里，多了几分岁月沉淀的稳重。

        故事只讲到一半，爱德森打断她的话语，问：“所以最后你和他决裂了，而你离开了香江？”

        反应过来后，爱德森带了几分歉意，明明是个很明显的答案，他却不假思索的问出口。

        “对啊，我离开了香江，却不是因为放不下。”

        “那你现在还爱他吗？”

        “我不后悔年少时疯狂而热切的爱过他。”

        垂在额间的些许碎发被晚风抚起，将烟摁在烟灰缸中，熄灭后，青雾腾起，她说：“都过去了。”

        “你值得更好的。”

        瞥向后座熟睡的老板，林特助悬着的心这才慢慢放下。

        车内的电台却在无意间打开。

        “灵感源自于生活，”下一秒司机师傅立马惊慌地将电台关上，止不住的道歉。

        “打开吧，我喜欢听。”

        后座矜贵的男人开口，嗓音染了几分暗哑，带着些许颤意，他将右侧车窗摇下，风呼呼往里灌，随后摘了金丝眼镜搁置在一旁的置物盒中。

        “we所秉承的理念一直是以顾客为主，设计师的产品都应契合顾客的理念。”

        “你有爱过的人吗？”

        “有啊，但是现在没了。”女人的声音温润，却带了些许穿透时光的坚韧。

        “关了吧。”

        司机师傅连忙按下暂停键，无意间从后视镜中瞥见男人苍白的脸色，心一惊，那句：“需要去医院吗？”愣是没敢说出口。

        她离开了香江，那他也离开，他靠在座椅，用手捂住眼睛，掩盖眼底翻涌的情绪，嘴唇抿成一道直线，片刻后又无力地垂下,她一定是给他下了蛊，时时刻刻都要他想起她。

        纪伯伦公学。

        小男孩背着小书包，一蹦一跳地，只是他开心的有些过头，一不小心撞在面前的大腿上，惯性使他后退了一些然后又被一双有力的大手护住，站稳了，男孩仰起脑袋，很有礼貌的说了声：“谢谢”。

        沈槐安凝视男孩许久，冷峻的脸色多了几分柔和，鬼使神差的问了句：“小孩，你叫什么名字？”

        “gabriel”小男孩奶声奶气的回道。

        下意识地，沈槐安弯下腰，轻哄：“是个好名字，能告诉我你在等谁吗？”

        “妈妈。”

        “嗯。”顿了会儿他补充：“别乱跑，等会儿妈妈见不到你会担心的。”随后揉了揉男孩的脑袋，才道别。

        他走后不久，一道素白色身影才从远处款款走来，踩着高跟鞋的步伐轻而柔，男孩兴奋跑过去，抱紧女人的大腿，用脑袋不停地蹭着，嘴里不停地喊着：“妈妈。”

        “在学校还习惯吗？”方愫一把抱起逸之，关切问到。

        逸之胖乎乎的小手搂紧方愫的脖颈，肉嘟嘟的脸蛋直接贴在呢子大衣敞开的领口那块儿，才说：“习惯了，就是刚开始来的时候见不到妈妈会哭鼻子，但是我是个勇敢的小孩，已经不会哭鼻子了。”

        听到逸之这番话，她的心里五味杂陈，只能搂紧逸之，顺势拍了拍他的后背，似安抚。

        当初，她是想过打掉孩子的，即使医生说她的身体不适合打胎，她也一再坚持，只是在做手术的前几十分钟，意外晕倒了。

        她不知道是怀着怎样的心情才将逸之生下来，刚出生时，他还是皱巴巴的一团，完全看不清任何轮廓，等长开了后，那双眼睛却是十成十的遗传了沈槐安，还有那张脸，对于逸之，她的心情一向是复杂的，原本就不是因为爱他、舍不得他才让他来到这个世界。

        只是在某种巧合下，才留下了他。

        房间被打开后，小逸之自己给自己穿上脚套，又把书包放回自己的房间。

        茶几上有蛋糕，他看见了，却又不敢去吃，直到妈妈说那是买给他的后，才坐在凳子上，用小叉子慢条斯理地吃了起来。

        洗澡时，逸之说：“妈妈，今天我遇到了一个很好看很好看的叔叔。”

        “是吗？”

        “叔叔夸我的名字好听呢。”

        他说出心中的疑惑：“不知道为什么，我有点喜欢那个叔叔，总觉得他很熟悉。”

        方愫替他擦干身体后，隔着热气用吹风机吹干头发后，将他抱到床上，打开他最爱看的动画片。

        打算走却被攥住袖口那块儿，她回头，逸之小声说道：“妈妈，我可以问你一件事情吗？”

        “什么事？”

        他鼓起勇气：“妈妈，爸爸去哪儿了？”

        方愫愣微怔了会儿，她从未教过逸之喊“爸爸”这两个字，她自私的想着逸之永远都不会喊那两个字，他又凭什么呢？

        “爸爸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

        “那我们能找到爸爸吗？”

        沉默了会儿，她才冷声说：“找不到了。”

        睡梦里，逸之眼睛里积满了泪水，朦胧呓语：“妈妈，不要不喜欢我。”

        她还没睡，听见逸之的梦话，心口没来由的刺痛，他有什么错呢？只是一个错误的婚姻结合下的产物，是她把他带到这个世界，却又在苛求他的一切。

        方愫放下手中的设计稿，小心翼翼的抱起逸之，给他顺了会儿气。

        逸之睁开湿漉漉的眼睛，脆生生说：“妈妈，我是不是又给你添麻烦了？”

        “没有，逸之很乖，是妈妈不应该凶你。”

        gabriel，明明是她用心取得名字，意味着逸之是她的无价之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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