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重逢
几日后，一辆富丽堂皇的马车停在了平南王府外头。
马车一停稳，从里头火急火燎地跳出来一个中年男人，此人自然就是平南王罗扬。
他下马车后，伸出手做出搀扶样子。
似乎里头还有另外一位乘客。
平南王府的两位世子，大世子罗衡，二世子罗瑜圆都毕恭毕敬地守在马车旁边。
大世子罗衡在朝堂上运筹帷幄，把握人心；二世子罗瑜圆征战沙场，生死之间，刀子从他眼前划过是，他都不眨一下眼睛。
唯独此刻，两位世子都焦躁不安又小心翼翼地望着马车，生怕说话声大了些就惊扰到里头的人。
能让平南王府的三个男人如此在意的，自然就只有一位。
平南王妃，当朝陛下的姨母，太后的亲姊妹，含章郡主宋枝。
一双洁白如玉的手从里头探出来，再是手掌的主人，一位容颜姣好的中年美妇人。
美则美，若是她的眼睛灵动有神，顾盼生辉，必然是享誉京城的美人。
可现在她那姣好的面容上，目光却呆滞，甚至还有些莫名的疯癫。
这是再好的珠宝首饰，锦衣华服都掩盖不住的病气。
她病了。
病了很久很久，从她险些没了命也要生下来的女儿丢了后，魂就没了。
她只见过匆匆一面，只将一块不值钱的木双鱼佩塞到她的怀中。
那时候她以为自己必定难产而死。短短的一瞬间，王妃已经将女儿这一生想完。
但她怎么也没想到，女儿却流落出去，不知死活。
王妃扶着平南王妃的手，看了他一眼。
平南王连忙说：“王妃，女儿就在宫中，但是现在宫里戒严，就算是我家的事情也不能再让男子进宫。”
“只有等到中秋节那日，陛下宴请群臣我们才有机会。”
“但你是女子，你可以想办法让太后娘娘召见你入宫。”
王妃呆滞的目光转动，重复了一句：“我幺儿？”
平南王难过地掉眼泪：“是我们的幺儿回来了，你入宫吧，入宫就能看到对方了。”
平南王妃时好时疯。
但一提到女儿她还是清醒了好一会儿，听到是一个叫做林汉宜的娘娘。
平南王府梳洗打扮后，坐在马车上前往皇宫。
入宫时她还是清楚的，等入宫后就又有些疯疯颠颠的了。
她是打着前来见太后娘娘的名义入宫的。
故而她疯癫神智不清楚时，那其他宫女太监自然是领着她往太后的宫殿里去。
厉承允知道此事，将此事告诉了林皎。
听闻平南王妃入了宫，还在休养生息的林皎也强撑着身体起来。
可毕竟是不方便，去又起不来，去不了。
太医说不能随意移动，害怕伤口重新撕裂引发大出血。
厉承允去打探过消息了，平南王妃进宫后又有些疯疯颠颠的，她未必能辨认林皎手上的木双鱼佩是不是她丈夫所雕刻的。
更何况，现如今林皎是丞相家的三小姐，上赶着找平南王府。
此事，可有许多人盯着的。
厉承允本想说算了，可是看到林皎眼中的光芒逐渐消失，于是折中想了一个法子。
平南王妃要出宫可走两条路，从林皎修养的此地需要绕行御花园。
虽然远了点，但可以找个借口让王妃欣赏美景。
这样林皎便可以看一眼。
厉承允出去后，林皎继续待在殿内修养，不一会儿，就有两位宫女说屋子里太闷了。
陛下命她们前来开窗，同时请三小姐到窗口吹吹风。
太医说过，此举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林皎照做。
林皎忍疼被人搀扶到窗边，趴在窗台小憩。
微风徐徐，拂过她的脸颊，让她心旷神怡。
此刻，太后身边，太后正在和自己的妹妹说话，说着说着眼泪便掉了下来。
宋枝性格温婉，若不是出了这变故，又怎会变成这样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以前病情最严重时，还吵着要和平南王和离。
她记恨平南王当时没有陪在身边。
可此事是多方造成的，最该打该杀的就是那人贩子。
二女交流时，突然陛下来访。
平南王妃看到厉承允，从他的面容上，就联想到当年的先帝，一时间疯病又犯了。
她似乎还在当年的雨夜无法清醒，似乎怀中抱着当初的女儿。
她轻摇着手中的襁褓。
厉承允心情复杂。
而后不多会儿，平南王妃便吵着要离开，厉承允不拦她。
只是这一次她回去的道路，特地走了另外一条稍微远一点的，需要从御花园走，但恰好会经过“林皎”住处的大道……
平南王妃不许其他人搀扶自己，脚步踉跄。
她双手屈肘，似乎怀中抱着一个尚在襁褓中的孩子：“宝宝乖，幺儿乖，娘亲疼你。”
平南王妃吃笑着，背后的宫女太监吓得额头冒出冷汗，弯腰跟在她的背后。
“王妃，您小心点儿啊！”
“王妃，您慢点儿啊。”
平南王妃生气地一挥袖：“不要打扰我的幺儿。”
她这一转身，看到了林皎修养宫殿暖房的一扇窗开了，那窗边有女枕着手臂小憩。
微风拂过了小姑娘的眼角眉梢，墨色发丝顺着肩头自然垂落，几缕散发扫过她的俊俏精致的眼角眉梢
小姑娘的美并不艳俗，像四月山顶拂过桃花的春风，漫烂了整个山岗。
美好，却并不常见。
平南王妃怔怔地望着。
她梦中的女儿便是这样子。
她曾经不止一次地做梦，梦见她看到长大后的女儿靠着一扇窗户在小憩，阳光落在眼角眉梢。
这段时间她又时常梦到女儿被人按住头，溺亡在水缸里。
真真假假，亦真亦假，分不清真假。
可几乎在一瞬间，这么多年的不确定在此刻得到了肯定。
平南王妃痴痴地说着：“我幺儿回来了。”
她提着裙摆朝着林皎身边跑去，隔着窗户，平南王妃惊醒了小寐的林皎。
平南王妃凭借本能爱她，看到林皎身上有伤口，紧张地不敢碰她，像哄小孩一般，弯腰轻轻地吹气：“吹吹气，幺儿就不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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