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十一章
看着手里的小衣服，她心里涌出一股酸意，道：“这孩子我带了好几天了，真是听话，不吵不闹的，还会冲着我笑呢，就这么给送走了？”
尹永刚摇头道：“不同意养的人是你，这会舍不得的人又是你，我早说了，真舍不得，就咱们养着，反正这孩子跟咱们有缘。”
说着，他走到床边，看着那张恬静的睡脸，目光便柔了三分，“那福利院虽然能养，但总归没有当父母的尽心，我看干脆留着呗？”
“不行。”陈美爱眼神坚定下来，道，“老大媳妇快生了，老二又要准备结婚，要听说咱家多了个孩子，她们怎么想？医生也说了，他身体好不了，不光不能干活，还经常生病，要真进了医院，不花大几十能出来？”
“这么多天了，我没看他有什么毛病啊……”
“真有毛病就晚了！他这病是反复的，治不好，一次两次还行，之后呢？咱们就不治了？”
尹永刚嘟囔了一声：“那什么福利院就能给他治？”
陈美爱收拾东西的动作一顿，狠了狠心，道：“那也不关咱们的事了，自己日子都不容易，哪里有闲心管别人？再说那家福利院是傅玉芬开的，她的人品，你还信不过？”
“我信得过，但是人现在不是不在了吗？谁知道接手的人是个什么性子。”
“新的院长也是她养大的，还是个大学生，不会差的。”
其实她心里也没底，但也只能这样安慰自己，不然怕是良心不安，夜里都睡不好了。
尹永刚沉默了半晌，冷不丁道：“她走的时候，我去送过，真的，那地方比乡下还不如，孩子去了也是受罪，说不准冬天都活不下来，美爱，不然咱们再多留他几个月，等开春了……”
陈美爱接过他的话，道：“等开春了，你又会说春天容易染病，夏天又太热，留着留着，等感情深了，咱们能舍得送走吗？”
见丈夫不说话了，低垂着头，她也不落忍，说：“我也不想看到他受罪，但这都是命，要真被阎王收了，也是他的运道。”
她转过身，把收好的东西拢到一块。
此时屋里的气氛比外面的寒风还冷，两人都没有交流，各自忙着手头的活，外面传来敲门声，他们动作同时一顿。
尹永刚眨了眨眼，掩饰住微红的眼眶，打开门，招呼道：“来了？我还以为你们下午才到呢。”
“这时候暖和，孩子不会受罪。”董大维和这位上司的关系不错，姿态也挺随意，笑呵呵地走进屋里，才意识到气氛不对，小心问他，“咋了，嫂子生气了？”
“没有，她舍不得孩子。”
“应该的，不过嫂子，你放心，那里现在相当不错，孩子去了肯定能过好。”
陈美爱收敛神色，礼貌笑了笑了，没把他的话放在心里。
安和福利院的穷破是出了名的，就连她都听过，傅玉芬去世前，托了各种关系，求了不少人，把孩子都转去别的院里，现在里面就一个大人带三个孩子，补贴勉强够吃饭而已。
能过得好才怪呢。
尹永刚拉着他的手，说：“大维，我知道你是好心，我们既然要把他送走，肯定是做好了准备的，不用劝了。”
董大维见两口子的态度敷衍，知道他们没信，心急不已，说：“尹哥，嫂子，我没说假话，你们怎么就……”
扶妙妙上前，拉了他一笑，笑着说：“两位也是关心孩子，其实要我说破了天你们都不会信，不如跟我一起去看看，眼见为实嘛，到时候再说，怎么样？”
两人听了之后惊喜不已，跃跃欲试道：“我们也能去吗？”
“当然，福利院平时不开放，但你们是送孩子过来的人，可以特殊对待。”
夫妻俩忙不迭答应了下来，“好，我们跟你过去，什么时候动身？”
“现在就可以。”
扶妙妙看了眼床上的婴儿，一个多月的孩子，已经长开了一点，唇红齿白，眉眼相对较宽，是很讨人喜欢的类型。
扶妙妙伸出手，刚要去抱孩子，结果被陈美爱抢先接了过去，她手里拿着一件旧棉袄，将孩子从头到脚裹了起来，熟练地抱在怀里，说：“我来吧，这几天他都习惯我了，别人抱了怕是要哭。”
“好。”扶妙妙笑了笑，把她扶到卡车副驾驶，自己则和尹永刚一块坐在车后面。
别说，这种体验也不是谁都有的，风呼呼在耳边吹，明明很冷，却偏偏不觉得有多难捱。
让人甚至想伴随着呼啸声融化在烈风之，随它刮到任何地方去。
巨大的车轮从路面上碾过，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水泥路，之后便是不远处亮亮堂堂的新房子，坐在车里的陈美爱瞪大了眼，忍不住扒着窗户往外面看。
“哟！这是谁建的房子，真是敞亮，这么大的房子，怕不是用来开厂的吧？”
董大维笑了笑，眼神中带着些许得意，说：“哪呢？这就是福利院了，你看那牌子，还不在上面挂着呢吗？”
车子开到了厂门门前的水泥广场，破旧褪色的牌匾露出了真面目，一时间，陈美爱也不知道是表达惊讶好，还是先问这破牌子为什么还不换掉？
尹永刚也从车上走了下来，背着手，跟个老干部似的，乐呵呵的，摇头晃脑道：“果真是不一样了，侄女，你比傅姐强，她努力了一辈子，不就是想要孩子们有个踏实的地方住吗？要是她在天上能看见，指不定多高兴呢。”
董大维在外面看着车，三人加上一个孩子，绕着房前屋后简单转了一圈，最后到了扶妙妙的房间，同时也是临时的育婴室。
打开门，三个孩子正围坐在床上，腿上盖着毯子，中间摆着许多颜色鲜丽的图画书。
扶洛洛见进来两个陌生人，怯怯地躲在扶露露后面，只探出个脑袋来，说：“姐姐，接到小弟弟了吗？”
“接到啦，你看婶婶怀里的，就是小弟弟呀。”扶妙妙笑着回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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