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第 18 章
曾厂长深吸了口气, “我确定,照我的命令做,所有的后果我一力承担。”
这个年代都是谨言慎行,墨守成规, 非常保守, 这样就不容易出错。
但做的不好,被人举报什么的, 就算资历再深, 也会被警告处分。
特殊时期啊, 没办法,做什么都小心翼翼。
“是。”
一声令下,所有人通宵达旦的忙碌着,不眠不休。
曾厂长盯着老师傅们干活,技术员在一边指导,全围在一起,热热闹闹的。
一天一夜的奋战后, 终于出了成果, 但, 大家都不知道这新机子好不好使。
“这怪模怪样的行不行啊?我总觉得有点夸张,你听说过世面上有这玩意吗?”
“没见过, 但说不定国外有,先看看能不能用。”
曾厂长迫不及待的做实验, 砂石水泥等按一定的比例倒入,启动按钮往下一按,机子轰隆隆转动起来,不一会儿,混凝土输送泵的泵口就出来了混和搅拌好的混凝土, 往指定地点一点点吐出来。
大家观察了一下,搅拌的很均匀。
工作人员将混凝土辗平,很快,一条水泥路就出现了,特别平整,比人工搅拌的还要好。
大家呆呆的看着水泥路,又看了看新机子,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也太省力了 ,效率好高。
随即,现场爆发欢呼雀跃声,鼓掌声,气氛热烈极了。
副厂长满心的欢喜,这玩意太好使了,对我国的基建很有帮助。“厂长,你成功了。”
之前他还觉得厂长一意孤行,不知从哪里弄来一个图纸,发动厂里所有技术骨干,让他们将东西造出来。
当时觉得太疯狂,但厂长执意如此,大家只能听命行事。
现在才发现,自己太没有见识,太保守了,没有一点开创精神。
小丑居然是自己。
曾厂长绷紧的心舒缓下来,微微笑道,“是我们成功了,这是闸板阀的,还能做在车子上,加装一个可伸缩的杆子,做成车泵,修路建桥造房子都能使用。
”
有了前例,大家都充满了信心。
一名老技术人员非常激动,“应用太广泛了,这么好的东西是哪来的?”
这技术交上去,妥妥一个集体奖项,曾厂长也能立功。
曾厂长眼神微闪,“捡来的。”
大家都笑了,“哈哈哈,厂长也会开玩笑了。”都不信。
他们这一番大动静瞒不过厂里的工人,纷纷好奇的打探,但曾厂长管控的严格,并没有传出消息。
于伟诚几个车间主任聚在一起,相互打听小道消息。
“厂长这次明显要搞大的,你们真的一点都不知情?”
“召的都是技术骨干,我们又不是。”有点怨念。
有人很不甘,“可我们更有经验。”
“行了,应该是好事,我都听到里面的欢呼声。”
“但跟我们无关。”大家都很失落,谁不想参与进去立功呢。
不管是集体,还是个人,他们都没有资格。
“都别说了,厂长来了。”
曾厂长走了过来,眉眼带着笑,大家齐刷刷的向他问好,“厂长好。”
曾厂长心情不错,随口问道,“都聊什么呢?”
“瞎聊。”一个车间主任觉得这话太敷衍,随便挑了一个话题,“啊,就聊聊于家的真假女儿,那个假女儿自从离开于家后,就没有回来过,整一个白眼狼,真是白养一场。”
他跟于伟诚交好,几十年的老交情,自然是站在于家的立场。
曾厂长的好心情全没了,淡淡的道,“我怎么听说,已经签了断绝关系协议,约定不再来往,说人家是白眼狼,先看看自己有没有做到位。”
全场一静,这话风不对啊,似乎对于家不满。
于伟诚脸色变了几变,老实的国字脸憋的通红,“厂长,您不知道情况,那丫头桀骜不驯,对我们有怨气,我们再不对,也是养大她的人。”
曾厂长认出了于伟诚,微微挑眉,“她很好,聪明又懂事,是栋梁之材。”
那样的心智,岂是普通人。
这话一出,大家都愣住了,厂长这是
公开替那个假女儿撑腰,怎么回事?
于伟诚更惶恐不安,按理说他们应该不认识吧,“厂长,你是听信了那些不实的谣言吧?你听我仔细解释……”
曾厂长相信自己的眼睛,一个在于家默默无闻,有娇纵之名的小姑娘,一离了于家就初绽光芒。
这是为什么呢?
“她是我儿子的救命恩人,心地善良,是个好姑娘,我不希望再听到诋毁她的谣言。”
所有人恍然大悟,原来如此,看向于伟诚的眼神充满了同情,惨是真惨。
于伟诚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事他怎么没听说过?什么时候的事?
随即他心底升起一丝浓浓的懊恼。
感觉错失了一百万。
若假女儿还留在于家,三下五除二,于家约等于是厂长儿子的救命恩人,多大的机缘啊。
他能借机攀上厂长,靠着这一层关系往上爬。
但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他不甘心的咬了咬牙,“您是不是弄错了?她哪有那个本事?”
事已至此,他还这么说,曾厂长以前还觉得他踏实肯干,现在嘛,心胸狭窄,不能容人。
“嫉妒心不能让人进步,有这个时间不如好好管教你一双儿女,动不动就举报别人,有意思吗?我们厂里断然不能开这个风气。”
一旦开启,所有人相互举报,人心惶惶,这厂子还怎么运转?工作日程被打乱,工人们靠什么吃饭?
所以,一开始就要杜绝这种风气。
再说了,出身部队的他不喜欢举报那一套。
于伟诚脸都白了,“我没有。”
“回去问问清楚吧。”曾厂长摇了摇头,扬长而去。
等他一走,同事们纷纷围过来,七嘴八舌的问道,“举报谁了?谁干的?”
“曾厂长似乎对你家的事情了如指掌,你注意点。”
“你说你,给曾厂长留下了那么差的印象,以后可怎么办呢?”
“小妹居然救了厂长的儿子,这运道真好,她如果还是你们于家的人,你都能沾光。”
这话
戳痛了于伟诚,他心里何尝不是这样想。
这些人未必全是真心为他好,也有幸灾乐祸的。
“要不,你去把小妹找回来?一起养着不费什么事。”
“就是啊,她这年纪了过不了几年,你就能将人嫁出去,还能收一份彩礼。”
于伟诚很心动,但想起宁嫣那雷厉风行的手段,他没有底气。
他失魂落魄的回家,还没有推开门,就听到于晶晶娇俏讨好的声音,在向于母讨要零花钱。
他推门而入,冷冷的看着这个女儿,“是你举报了小妹?“
事出忽然,于晶晶有片刻的慌乱,但很快矢口否认。
于伟诚看的清清楚楚,非常失望,“你怎么就这么消停?整一个败家精,我都后悔让你回来了。”
这话如重重一拳,打在于晶晶的胸口,大受刺激,身体摇摇欲坠。
于母见状,心有不忍,“老于,你怎么能这么说?这是我们的亲生女儿。”
于伟诚对这个女儿的好感全都消失了,“她举报的事,曾厂长都知道了,觉得于家家教不好,人品堪忧。”
于家母女震惊的眼睛都瞪圆了,厂长?
于红斌也下班了,正好推门进来,听到了这一句话,“什么?爸,这是真的?”
于志伟的心情糟糕透了,“他亲口说的,大家都听到了。”
换句话说,这风声已经传出去。
他们这些车间主任是同事,但也是竞争对手。
于红斌一阵天旋天转,大受打击,他正在努力争取小组长一职,特别卖力表现。
结果,被于晶晶几句话就毁了。
他一时气不过,一巴掌打过去,于晶晶被打倒在地,一脸的痛楚,“你怎么敢打我?”
要不是于母哭着过来阻止,于红斌还想踢她一脚,“丧门星,你回来后就没有什么好事,爸,她真的是我们于家人吗?”
于晶晶找上门时,拿了两件东西,一是跟宁家人血型不符的证明,二是当时医院负责接生护士的回忆,证明当天生的就两个女娃,只能是这两
家弄错了。
最重要的是,于晶晶是标准的于家人长相,国字脸,浓眉大眼,但符合现在的审美。
而宁嫣是瓜子脸,杏眼,纤细小巧的五官,有几分像杨柳。
他们特意去测了血型,于晶晶跟于父一个血型,宁嫣跟杨柳一个血型。
于伟诚轻轻叹了一口气,对于晶晶厌烦到了极点。“你早点嫁出去吧。”
眼不见为净,烦死了。
于晶晶的心如浸在冰冷的海水里,身体索索发抖,为什么会这样?
明明,她已经扭转了命运。
她看向唯一对她友善的人,“妈,我……”
于母摇了摇头,“我对你很失望。”
于晶晶的眼泪刷的下来了,孤立无援,感觉被全世界都抛弃了。
不,她不认输,不管多难她都要赢。
她等着宁嫣重复她前世的人生,跌落泥地,再也骄傲不起来。
却不知,宁嫣早就安排好了一切,倒霉?这是永远不可能的。
宁嫣背着大大的背包,站在人潮汹涌的火车站,到处是人。
去黑省的知青集合,带头的是一个戴眼镜的年轻男子,宁嫣凑过去跟大家打了个招呼。
离情依依,到处是痛哭告别的人们。
“小嫣。”杨柳带着几个儿女来送宁嫣,万般的不舍,不停的叮嘱,让她在外面万事小心。
几个小的围着宁嫣,眼泪汪汪的。
宁嫣挨个摸摸他们的脑袋,轻声安慰道,“如果没有意外的话,明年年未我会回来探亲,等着我,都要好好的。”
宁四仗着年纪小,抱着她不放,“大姐,我舍不得你。”
宁嫣心底升起一丝难得的离情别绪,“暂时的分离是为了更好的重逢。”
她看向宁磊,将他召到一边小声说道,“小二,如果……我是说如果遇到过不去的坎,去找曾厂长,就是那天来的客人。”
宁磊抿了抿嘴,眼眶微红,“他是高高在上的大厂长,会管我们家的事吗?”
宁嫣给他们安排了一道保命符,“我跟他打过招呼了,但记住,只有一次机会
。”
宁磊觉得很神奇,她似乎是无所不能的,再奇怪的事情发生在她身上也寻常。
“知道了。”
火车长鸣声响起,催着旅客们纷纷上车。
宁嫣挨个抱了抱宁家人,说了一声保重,就义无反顾的登上远行的火车。
此去几千里,天高水远,各自珍重吧。
身后,杨柳泪如泉涌,却用手捂着自己的嘴巴,不敢哭出声。
几个小的就绷不住了,泣不成声,抱头痛哭。
心空落落的,像是少了一块。
火车上各种味道都有,难闻的让人窒息。
宁嫣好不容易找到自己的座位,身边的是十几个知青,将前后几个座位包圆了,这样更安全。
火车徐徐开了,宁嫣探头看向窗外,只见宁四追在后面,不停的叫大姐。
宁嫣冲他挥了挥手,大喊道,“再见。”
那道身影越来越小,渐渐消失不见了,宁嫣无声的叹了口气。
同伴们的兴致都不高,沉浸在跟家人分开的情绪中,久久不能脱离开。
宁嫣闭目养神,暗中将带的吃食都转移到空间里。
这空间的存在感不强,唯一的好处是时间停滞的,放进去的吃食不会馊掉。
眼皮越来越沉重,她不禁侧头睡过去。
等她再一次醒来时,同伴们都在吃东西。
坐在对面的女生看了过来,“宁嫣,你家给你带了什么吃食?”
她叫顾美云,父亲是医生,母亲是老师,都是不怎么待见的职业,没有工人阶级根正苗红。
她得知宁嫣母亲也是老师,顿生亲切之感。
宁嫣将铝皮饭盒拿出来,里面是几个白面馒头,杨柳一大早起来将家里的白面都做成馒头,给她都带上了。
袋子里还有几个鸡蛋和烙饼,让她在路上吃。
杨柳有诸多的缺点,但儿女的疼爱是真真切切的。
宁嫣一口馒头一口咸菜,吃的挺香。
行程漫长而又无趣,刚开始大家还有些新鲜感,但时间长了,如坐针毡,硬座长时间坐很不舒服。
同伴
们为了打发时间,聊聊天,唱□□歌激励自己,都有着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少年气。
宁嫣能说会道,很快就跟这些人打成一片,迅速掌握这些人的家庭背景,大部分都是工人家庭出身,一小部分是知识分子人家。
有五个是一起的,都去横山县,至于分到哪个公社,还得当地分配。
宁嫣笑眯眯的提了个建议,“大家都是同一个城市的,是老乡,聚在一起是难得的缘分,我们留下彼此的通信地址,有什么事相互帮忙。”
大家很是心动,可不是吗?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多一个朋友多一条路。
所有人都交换了姓名地址,还约定了到达农村时,再留一下当地的地址,有事搭一把手。
经此一事,大家走的更近了,相处融洽,都是年轻人有无数共同语言,和乐融融。
火车一路飞驰,长路漫漫,唯有彼此相伴。
一连几天都吃干粮,水也不敢多吃,晚上也睡不好,宁嫣精神不大好,神色恹恹的。
大家都这样,灰头土脸,像失去了水份的小白菜。
顾美云忽然捂着肚子,“我要去上厕所,你们去吗?”
车上龙蛇混杂,大家尽量结伴而行。
宁嫣站了起来,“我也去。”
戴眼镜的戴志伟和同伴李小兵也跟着站起来,“一起去。”
两男两女的组合相当安全,大家轮流上厕所。
从厕所出来,宁嫣跟在后面走,漫无目的东张西望,一节节车厢塞满了人,来自五湖四海,奔向不同的目的地。
忽然,她的眼神凝住了,微微蹙眉,靠窗的一对男女不对劲。
靠在窗边的年轻女子两眼紧闭,坐在她身边的是两个男人,一老一少。
宁嫣犹豫了半响,内心有些挣扎。
但总敌不过良知,她故作漫不经心的走过去搭讪,“这个小姐姐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我这边有药。”
两个男人相视一眼,年长的男人赔着笑脸,“不用,药不能乱吃。这是我女儿,她得了怪病,经常昏昏欲睡,这不,我们父子
俩带她去京城医院看病。”
宁嫣睁着一双好奇的眼睛,笑眯眯的道,“你们一点都不像。”
年轻男人的呼吸一顿,眼神紧缩,他在紧张。
年长的倒是坦然自若,“女儿像妈,儿子像爸嘛,小同志,你这是去哪里?一个人吗?”
宁嫣看在眼里,心中有数了,“响应号召,到农村更广阔的天地做一番轰轰烈烈的事业,啊,我的同伴在找我了。”
她踩着轻快的脚步往前走,仿佛刚才的问题只是出于好奇。
两道尖锐的视线落在她背上,她没有回头,不紧不慢的走着。
两男人直到宁嫣消失在眼前,才收回视线,暗松一口气,原来虚惊一场。
长的不错,可惜有同伴,不好下手。
宁嫣心里有事,脑子转的飞快,她手无缚鸡之力,同伴们都文弱,而对方不知道有多少人。
我在明,对手在暗,这仗怎么打?
但一个年轻女孩子大好的未来就这么葬送了?
她得想个万全之策。
她心不在焉的走着,没发现前面穿绿军装的男人停下脚步,不小心撞了上去,赶紧退后道歉,“对不起……”
四目相对,对方错愕的看着她,什么神奇的缘分,回部队的路上都能遇到她。
熟悉的面容映入眼帘,怎么又是他?他是军人?
她灵机一动,有主意了。
她压低声音飞快的道,“解/放军叔叔,救命啊。”
老百姓有危险找人民子弟兵,军民鱼水一家亲,这是无数国人从小受到的教育。
严凛神色一肃,“出了什么事?”
宁嫣语速极快,“13号车厢有人贩卖妇女,但不敢肯定有多少同伙。”
严凛的身体绷紧,眉眼闪过一丝冷戾,“人物特征。”
情况紧急,宁嫣简单的描述了一下,“靠窗穿花衬衫的女生昏迷不醒,身边一个年轻点的眯眯眼,年长的嘴角有颗黑毛痣。”
她说的太简单了,但严凛相信她的判断,她多智近妖,不是一般人。“知道了,你回去坐好,不要露出痕迹。”
“行
。”宁嫣一溜烟的跑了。
有解/放军叔叔出马,没有什么好担心的。
宁嫣回到自己的座位,戴志伟看了过来,“我还以为你掉队了,正想回去找你呢。”
宁嫣不动声色,“遇到一个熟人,聊了几句。”
大家也没有放在心上,休息的休息,聊天的聊天,吃饭的吃饭。
严凛神色匆匆的走到13号车厢,环视一圈,迅速锁定目标人物。
他受过严格的训练,一看就知这几个人有问题。
他没有急着上前,而是将前前后后的旅客都扫了一遍,这才不慌不忙的退出去,找到乘务员说了一下情况。
乘务员立马走到13号车厢,很有礼貌的开口,“同志们,检票。”
大家都配合的拿出自己的票,乘务员一一验过去,轮到那对父子时,他们拿出三张票。
乘务员关心的看着那个昏睡的年轻女子,“她这是怎么了?”
年长的男人轻轻叹了一口气,愁眉苦脸的,“病了,带她去京城看病。”
乘务员同情万分,“我们列车上有一个医生,不如让他过来看看。”
年长的男人顿时急了,“不不不,不用了,我们不想麻烦别人。”
乘务员奇怪的看出着他,不认同的批评,“瞧你说的,孩子病成这样还怕麻烦别人?这是亲闺女吗?”
年长的男人火冒三丈,“你怎么说话的?啊?”
列车长过来了,“什么情况?我是列车长,有事跟我说。”
年长的男人来不及细想,气愤的大叫,“你们工作人员看不起我们贫苦老百姓……”
列车长跟乘务员相视一眼,“是我们的错,我给你们安排一个软铺当赔礼,让这位女同志好好休息。”
四周的旅客投来羡慕的目光,“那不用。”
“要的,要的。”列车长和手下一左一右将人扶起来,必须将他们隔离开,以免误伤无辜的旅客。
鬼知道他们身上有没有武器。
两男人试图拒绝,但人家硬是拖着他们离开。
昏迷不醒的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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