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第 84 章
公社孙书记第一句话就是, “同志们，今年要保证农业持续发展，不可占用农用耕地, 不能荒废农田……”
就一个中心思想，村民要以种地为主, 今年的产量不能减少，左手农业, 右手工业, 两只拳头都要硬。
他提前打预防针, 提醒大家别只顾着发展工业。
村支书代表大家发言, 坚决保证今年的农作物不减产，规定上交的粮食不会少一两。
话虽这么说, 但村干部们心里发愁，人手就这些, 顾了这头就顾不上那头。
但，粮食必须要有保障。
整场会议，宁嫣都坐在最后面，默默的听着, 不发表任何意见。
开完会，大家都站了起来, 公社领导忽然点名, “宁嫣同志，你过来。”
宁嫣笑眯眯的打招呼，“孙书记您好。 ”
她跟孙书记也相熟，孙书记是那种传统的好干部，一心为公，想为人民做点实事。
自从宁嫣展现出过人的天赋, 他就有意培养她，入党的提议也出自于他，女知青一事中，他更是力挺宁嫣。
所以，他赢得了宁嫣的尊重。
孙书记看着眉眼如画的女孩子，有些感慨，谁能想到她将勤丰大队建设到这一步呢。
全公社对勤丰大队是羡慕嫉妒恨，眼红的不行。
说什么，人家为什么能建三个厂，为什么能统一建那么漂亮的房子？为什么能吃饱穿暖？
还能为什么？人家有本事，你们没有本事，就这么简单。
“你有什么想法？”
宁嫣有些意外，她只管厂子方面的事，从不插手农业，大家也不相信她会种地。“我听村干部和大队长的。”
孙书记知道她跟普通的女孩子不一样，博览群书，知识渊博，眼界不凡。
“那你说说，怎么解决劳动力不足？”
宁嫣心里一动，“我们勤丰大队不会是被盯上了吧？”
“什么？”不远处的村支书惊呼一声，急急忙忙跑了过来，“被谁盯上了？”
“总有犯眼红病的人。”宁嫣深知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的道理。
大家一样挨穷，还能相互抱团取暖。但昔日的穷兄弟忽然发达了，吃香的喝辣的，而自己穷的喝西北风，这心理就失衡了。
如今勤丰大队就是这样的情况，勤丰大队建厂建房子修路，生活条件变好了，跟四周的大队拉开了距离，眼红病就犯了。
要知道，隔壁吃肉都要眼红举报的年代，勤丰大队一枝独秀，有些人就受不了。
村支书不禁急了，我说嘛，新年第一天上班孙书记怎么会跑来说这些话。
原来是事出有因。
“孙书记，我们大队有今天全靠大家拼死拼活的干，您是一路看过来的，您一定要帮帮我们啊。”
孙书记顶住了来自各方的压力，但……“你们大队农作物的产量不减，一切好说。”
若是减了，有人就要大做文章，到时他也难以两全。
这等于是承认有人搞鬼，大家都气坏了，他们走到这一步不容易。
“我们一定不会让您失望的，孙书记，人家到底想要什么呀？”
孙书记不可能将话说的太明白，只说了两个字，“公平。”
大家面面相视，茫然不知所措，他到底在说什么，不懂。
宁嫣扬了扬眉，嘲讽的一笑。
孙书记看到她这表情，不得不承认她聪明的不像话。
宁春华也注意到了，“宁嫣，你是不是猜到了什么？”
大家齐刷刷的看过来，宁嫣淡淡的道，“所谓公平，就是要求资源均分。 ”
会计一脸的迷惑，“我还是没听懂。 ”
宁嫣无声的叹息，该说他们单纯呢，还是该说他们看问题不够敏锐。
“我们大队有三个厂，人家一个都没有，就想要一个过去喽，这就是他们要的公平。”
众人：……
狗屁公平，自己没本事搞就去隔壁抢，这跟强盗有什么区别。
大家气炸了，“孙书记，这绝对不行，这三个厂子是
我们的命根子，打死都不能分给别人。”
“太无耻了，孙书记，您要为我们主持公道啊。”
孙书记也是左右为难，一起受穷时只考虑怎么帮助下面的村民，好不容易有一个大队自己争气，先富裕起来，但问题也随之而来。
“宁嫣同志，你怎么不说话？”
宁嫣心里跟明镜似的，“不患寡而患不均，不患贫而患不安，我们只需要考虑勤丰大队的利益，而站在您的位置，要有大局观，您也不容易。”
她大表决心，“您放心，我们会努力照您的意思做，不会给对方一点可乘之机。”
一番话说到孙书记心坎里去了，这姑娘啊，不光聪明，还有着常人没有的政治敏锐。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宁嫣看向村支书，这本该是村支书的责任，不该由她多嘴。
村支书冲她使了个眼色，赶紧说，好好表现，努力说服孙书记护着他们。
宁嫣迟疑了一下，她有具体的方案，但是吧，有些话她不好说。
“那个……学校不是有学农的传统吗？今年就安排在我们村子里，我们包饭。”
孙书记摆了摆手，“治标不治本，只能解决一时之需。”
“我再想想。”宁嫣低头沉思半响，“那就改进农具，农业机械化，科学种植，提高产量。”
孙书记听到了一个新名词，来了兴趣，“农业机械化是什么意思？”
“就是……”宁嫣尽量挑最朴实的话语，“用机器代替人力，解放了劳动力，打个比方，我上次搞的斜挎式收割机就能抵十个壮劳力，是吧？据我所知，国外有联合收割机，从收割到收获稻谷粒一步到位，仅需一要钟，一天能收割五百亩呢。”
孙书记是看过那个斜挎式收割机，也因此给宁嫣奖了一个手表。
但没想到，还有联合收割机这样更先进的机器，这让他心潮澎湃，“我国有吗？”
宁嫣微微摇头，“我只知道有人在研究，但具体到了哪一步，就不清楚了。”
孙书记很失望，“你
再打听打听。”
“好的。”宁嫣既然开了个头，索性就多说了几句，“还有育秧用的水稻播种机，插秧机，一天能插几百亩。只有我们想不到的，没有别人研发不了的。”
大家听的眼睛闪闪发亮，都是好东西啊。
谁知，宁嫣来了一句，“他国的好东西，唉。”
如一盆冷水浇下来，大家都浇了个透心惊，国外远比他们国家先进，他们什么时候才能赶越西方国家呢？有生之年能看到这一天吗？
“宁嫣，你能造出来吗？”
宁嫣嘴角抽了抽，“您太高看我了，我就是无意中跟一个留学归来的落难老教授学了点东西，但，毕竟没有受过正规专业的训练。”
对，她一直以来就是用这个借口，现在这个老教授不知所踪，没办法求证。
她总不能说，是自学成材吧。
她懂的那么多，知识面那么广，又怎么解释？
跟海外扯上关系都很敏感，没人敢去多问。
当然，宁嫣也不可能受牵连，在她编造的故事里，这老教授曾经教过的学生多了，没有上万也有几千呀，都抓起来盘查？别逗了。
真真假假，宁嫣编的故事采用了现实中的素材，很有说服力，这年头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
孙书记看着她若有所思，忽然说道，“如果有机会，你想去学习吗？”
“当然想啊。”宁嫣随口回答，并没有放在心上，大学都停办了，大学教授都下放了，能去哪里学习？
孙书记很喜欢跟她聊聊，她的想法观念新奇，总能让人耳目一新。
怎么说呢，她跳出了那个固定的框框，带给了大家不一样的观点。
“那来聊聊科学种植。”
这个是宁嫣的老本行，知识库丰富，但她不敢说的太深奥。
她一个城市来的知青，没种过地，怎么可能像个积年的老农民般有经验？
她故意说的简单，“首先，是种子问题，一定要培育良种，我过去一年默默培育了些种子，但不知道有没有效果。”
孙书记愣住了，“你去年还培育种子了？”
宁嫣去年忙成那样，还有时间干这个？她是怎么想的？
村干部也很惊讶，只有宁春华很平静，显然他早就知道了。
宁嫣笑眯眯的点头，“对啊，我有个实验屋，里面除了培育菜种，我还种了一点水稻，研究怎么科学种植，还搞了点肥料，就是没有告诉你们，毕竟我没有什么经验，怕被你们笑话。”
大家纷纷表示能理解她的想法。
孙书记最想知道一点，“那种子在哪里？拿来给我看看。”
宁嫣做了个请的手势，“我请大家去实验屋走一趟，亲眼看看，眼见为实，耳听为虚嘛。 ”
实验屋，在最偏远的村尾，一般人都不会过去，少有的清静。
宁嫣需要思考时，就跑来实验屋待着，她也立了规矩，不许别人上实验屋打扰她。
所以，实验屋的一切外人无从知道。
她带着一行人走过来，敲了敲紧闭的大门，不一会儿，里面就传来哒哒的跑步声。
门开了，一个小脑袋探出来，看到宁嫣眼睛一亮，“大姐，你怎么来了？”
是宁四，他们还没有开学，他一大早就跑来实验屋。
宁嫣带着大家进去，院子里搭了一个暖棚，里面种满了各色蔬菜，一茬茬的，长势喜人。
“我这边冬天种反季节蔬菜，夏天就种稻子。”
趁大家看的专注，宁嫣吩咐道，“小四，把那些实验记录手册拿出来。”
“好勒。”宁四跑的飞快，不一会儿就抱着一堆手册出来了。
宁嫣挑了挑，从中挑出记录水稻的手册，递给孙书记，“您看看，上面都有记录。”
孙书记迫不及待的接过来，翻开一看，实验原始数据的记录表写的密密麻麻，积累了厚厚一本。
这严谨的态度值得夸赞，“要是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农学院出身。”
“哈哈哈。”宁嫣干笑几声，他没说错，她本身就是农学院研究生。
村干
部基本上都没有来过这里，反季节的蔬菜她会定期分给大家吃，有的拿去送礼，维护人脉。
你送贵重东西，人家不会收，但这种反季节蔬菜太难搞，别人舍不得拒绝，又不是多贵重。
宁春华时不时过来看几眼，但他在外面从来不提。
村支书很心急，“种子呢？快拿出来。”
宁嫣看向宁四，“去把一号和二号种子拿过来。”
宁四又跑进屋里，孙书记抬头看了他一眼，“这是小宁同志的弟弟？”
宁嫣一脸的骄傲，“对，排行第四，叫宁鑫，他们几个是我的小帮手，否则我一个人也没办法兼顾这么多。”
孙书记恍然，原来如此。
等宁四跑出来将东西递给宁嫣，孙书记就看向宁四，“宁鑫同学，你拿的是几季稻？早稻？中稻？还是晚稻？”
宁四也不怂，大大方方的回答，“这里只能种一季稻，5月播种，10月收割，一号种子是籼稻，二号种子是粳稻，一号早熟，出米率高，生产期快。二号抵抗力强，好管理，出芽率高，产量稳定。”
他说的头头是道，显然是懂的。
村干部不禁对他刮目相看，本来以为宁家几个孩子拿的这一份工资，完全是看在宁嫣的面子上，拿的是一半的工资，加起来也不多，大家也就没说什么。
种种菜嘛，也花不了多少时间。
但现在才知道，他们误会了，这几个孩子干的是实事。
”小四，你真厉害。“
宁四小脸扬起笑，有点小得意，但还绷得住，”哪里哪里，全是大姐教的好。 “
他小骄傲的样子可爱极了。
孙书记忍不住笑问，“你们宁家的孩子都这么聪明吗？”
这孩子才几岁啊，懂的挺多，举目落落大方，教养很好。
宁四的笑脸大大的，“我们家里，我大姐排第一，我和二哥三姐并排第二。”
对大姐心服口服，但其他两个嘛，他表示还能比一比的。
孙书记
被逗乐了，小心思还挺多，“那你爸妈呢？”
宁四笑眯眯的道，“不对长辈评头论足，不对别人说三道四，只跟自家兄弟姐妹比赛。”
孙书记一脸的意外，“这也是你大姐教的？”
“对。”宁四一脸的我大姐最棒，她说什么都对的。
孙书记的心情挺复杂，既能搞小发明，又能设计图纸，会看报表，会搞经济，还会教孩子，有宁嫣不会的吗？
他拿起种子细看，颗颗饱满，颜色金黄。
他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老牛，划一块地给她，让她试种。”
村支书有点跃跃欲试，“好，需要多大？”
宁嫣惊喜万分，她还在考虑怎么开口，孙书记就帮她解决了难题。
由孙书记开口，名正言顺，谁都挑不出毛病。
在别人看来，她是奉命行事，而不是自己作妖，主动和被动是截然不同的两个概念。
她认真想了想，“三亩吧。”她也不敢多要，地少啊。
孙书记直接拍板了，“行，就这么决定了。”
他看向宁小四，“宁鑫同学，好好学习，你很聪明，不要浪费了这一份天赋。”
“好的。”
等孙书记一走，村干部们就紧急集合，开了一个会，商量应对办法。
以后，大家都要两边跑，多关注农作物，尤其是水稻。
农忙时可以雇点人。
这些宁嫣都管不着，她只需要负责那几亩实验田，选种，浸泡催芽，播种，稻田两次耕整，插秧一通忙下来，脸瘦了一圈。
这些农活她亲自下地，干的有模有样，让宁家人都很惊讶，她学什么都好快。
她带着宁家几兄妹一起干的，宁英杰和宁英勇都是壮劳力，农活不在话下，大家一起分担着干，虽然辛苦，但感情反而更好了。
时间一晃而过，转眼就到了七月，严凛难得休假，约了宁嫣去城里看电影，却遇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 不患寡而患不均，不患贫而患不安出自《论语 季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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