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冰锅冷灶
王大铁几个脑瓜子还在嗡嗡响，心里哪儿还有什么干大事的念想啊，能别走上歧路被枪毙就算好的。
三个人顿时连玩耍的心情都没了，垂头丧气地一起做车回村。
林永傍晚回到家后，就看到张惠端了跟小板凳，坐在院子里洗衣服。
一家老小的衣服向来都是她一个人洗。
前些天她不小心切菜时切到了手指头，伤口还裂着。
一双手泡在肥皂水里，她也没觉得疼。
林永却真真切切疼在心里了。
“惠惠，别洗了，你才生完孩子几天，月子里不能摸凉水。”
张惠抬起头，用手肘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笑着说：“阿永你回来啦。”
“又不是冬天，碰个凉水也不会怎么样。”张惠还是坚持洗衣服，她正在搓一件林永的裤子。
那裤子上沾了滩涂的泥，她搓得用力，发出刷刷声响。
林永拿了根毛巾给张惠擦手，强拉她起身，不准她再碰凉水。
“你去织网都行，别泡在冷水里。我来洗。”
张惠还想抢着洗，“哎呀，都是迷信。哪儿有那么脆弱，人家王二嫂的媳妇美华妹子生完当天还被拉去赶海来着，那风浪多大啊，也没见她生病。”
林永听了这话心里又是一阵发堵，王二嫂那可怜媳妇，还死在张惠前面的。
大概两三年内就要死了。
那妹子十七岁就生了孩子，二十岁就开始病歪歪，没几年便一命归西。
英年早逝和王二嫂虐待人家是分不开关系的。
这事儿张惠当然想不到，林永是过来人了，他才不会再让媳妇遭罪。
“老祖宗留下的经验你咋还不信了？别的 不信可以，坐月子这个一定得坐好。”
林永抢过衣服就开始搓洗。
张惠擦干了手，心里欣慰得不得了，自己老公变得好体贴，还主动洗衣服了。
自己怀孕最后一个月的时候，让林永帮着扶起地上的扫把，他都懒得弯腰。
“阿永，我这都休息了好几天了，你看昨天做饭洗碗的都是你，我也没啥事儿干。”
林永抬起头，边搓衣服边看着张惠，“媳妇儿你进去休息啊，别站在外头吹冷风。”
张惠手里捏着毛巾，神色有些不好意思。
她嗓音细软，说起话来即使是生气也让人觉得一点不可怕。
“我是说，我身体好，已经康复了。明后天去找个活儿做做。”
张惠前世就是没闲着，生了娃三天就跑去村边的罐头工厂做工了。
成天累得里外不是人，彻底错过了坐月子。
“别去找，先坐完月子才准出去。”
“你这个月都得给我乖乖呆在屋里，哪儿也别去。”
张惠听着这霸道的语气，却是满心温暖。
林永看着妻子曼妙的背影，想起了自己糟蹋人家的那些苦日子。
多美好的女子，他当年怎么就没发现呢！
说起来，要不是林永当年在海边阴差阳错救了张惠那脚滑溺水的爹，他铁定娶不到张惠这么漂亮勤劳的女人。
修来的福气最终全被自己给败坏了。
以前的自己真不是人，混蛋半世，害人家一生。
林家现如今住着的这房子，也是破破烂烂。
外面下大雨屋里就得下小雨。
屋顶的茅草用泥土粘了又粘，每年台风天都会被卷走一层。
林有为睡的那间屋子最漏风，冬天一进去，外面多冷这屋里就多冷。
林永手里还有些钱，他想赶在下一个寒冬来临前，把这房子好好修缮一番。
虽然现在买不起豪宅，但至少得从让家人不再受冻开始努力。
洗完衣服的林永去灶房里烤个火。
他看见冰冷的锅灶旁挂着几节风干的咸鱼。
这种鱼是海里很常见的鲅鱼，味道一般，量大价低。
价格稍微高一点的鱼，林有为都舍不得拿回家吃，都会卖给鱼贩子多挣几个钱。
也就张惠怀孕的时候，林有为拿过好几次多宝鱼回来，还都被林永抢着吃。
林永差点想扇自己几耳光，年轻时候的自己怎么会那么混账呢！
媳妇儿大着肚子为他怀着小孩，他还抢鱼吃。
现在他心里只有一点想法，发誓一定要好好照顾张惠，好吃的好玩的好看的，都买给媳妇儿享用。
这厨房还是林有为和林有财分家那儿建的。
说是厨房，一间茅屋一半堆满柴火、一半砌铁锅土灶台。
一个木柜子里面两个土陶挂：一罐白猪油、一罐发黄大颗粒盐，五个土陶碗、四个瓷盘子。
边上一个大水缸、上面一个水瓢，一个案板。
一个大大的陶瓷坛子搁置在厨房最冷的角落里。
这泡菜坛子包揽了林家一大部分的下饭菜。
海边新鲜蔬菜卖得贵，张惠和林有位都舍不得随时吃蔬菜。
他们会在每年青菜旺季时买十几颗青菜泡在坛子里吃一年。
清粥灼咸菜，外加一点水煮杂鱼或者海瓜子，就是林永一家最常吃的餐食。
以前要是林永争气点，或许后半辈子就能吃上肉，不用再天天吃咸菜。
可林永就是混得烂，还拖累着张惠跟自己吃了一辈子糠咽菜。
想到这儿，林永就打算现在去集市买点好吃的。
“惠惠，我去买只乌骨鸡回来给你补补身体。”
“产妇吃墨鱼炖鸡对身体好。”
张惠正在给孩子冲奶粉，她放下小奶瓶，忙说：“不用买鸡，吃海鲜就挺好的。海鲜补人。我等会儿去海里撬几个海蛎子就大补了。”
海鲜的营养价值确实很高，人称海中牛奶的生蚝在后世的某一段时间，烤好的得卖十几块一个呢。
“就买鸡，海蛎子都吃腻了。”
在林永的坚持下，张惠最后让步了。
“那……就买只一斤多的小公鸡，别买大了，等会儿爹带回来的鱼吃不完。”
林永前脚刚迈出去，王二嫂就急冲冲地跑过来。
“小惠，小惠在家不？”
张惠向外张望，“王二嫂，我在家呢。找我有什么是么？”
王二嫂瞟了几眼正打算出门的林永，说道：“我家美华可能是有喜了，害得厉害。”
“我儿子不是还没回来么，我想问你借点钱，我带她去城里看下医生，要是娃娃掉了，可就造孽啊。”
林永一捏拳头，呵！这一幕又重演了！
道德绑架张口就来了。
然而在前世，这就是王二嫂那媳妇死亡之路的开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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