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明月玄度
次日,晴空万里,空中还带有雨湿泥土的味道。
以景带她去了军营,来给她解闷。
没想到终有一日,他手里握的不再是那串珍珠,而是心爱之人的手。
一路上,以景拉着容倾四处跑,一会指指烽火台,一会指指练武场,像是两个刚到军营、没见过世面的小孩。远远望去就能看到一团青色和一团鹅黄,跑来跑去的。
许老将军站在帐篷外,看着站在高桥上的人,“明月,你看看,那人是不是摄政王?”说着还用手指了指。
一身戎装,头发高束的许明月,眯着眼打量着,直到看到那男子腰间的珠串,“爹,那是摄政王,腰间别着珠串呢。”
“灭云之后,还是第一次见摄政王这般意气风发。”许老将军感慨道。
许明月问道:“那姑娘是谁啊?”
“前几日不是跟你说,王爷要成亲了,跟一个修仙未成的女子,估计就是她了。”
许明月远远瞧着,看不太清容貌,想必应是位绝色。
“好奇啊?爹也好奇,是什么样的女子,能让摄政王在朝堂上力排众议,非要娶她。上去瞧瞧。”
高桥上,二人正趴在栏杆上,看着士兵操练,以景还在向容倾介绍着,“下面在练兵的是白都尉,我的马术就是他教的。”
“臣参见摄政王。”
“许老将军,快快请起。”以景快走几步上前去扶。
容倾也跟着上前,屈膝俯身行礼。
“这位是许老将军,半生戎马,战功赫赫。这是他的女儿,许明月,军中唯一的女官。这是容倾,本王的王妃。”
二人目不转睛的看着容倾,这姑娘美是美,就是看着娇弱了些。
以景见状,便知道二人的来意。
“你刚刚不是想骑马吗?我让明月带你去,好不好?我和许老将军还有公事要谈。”以景柔声问道。
容倾点点头,“好。”
许明月也只能答应。
以景目送容倾离开后,取下腰间的珠串,一边盘弄着,一边神情严肃的与许老将军谈着军中整改一事。
军营后山的一片草地上,“容姑娘马术不错嘛!还以为姑娘困在深山,不会骑马呢。”
容倾抚摸着马驹的颈处,“以前,我最喜欢骑马了。我巴不得骑着马冲出围场,自由自在的生活。”
在云国,她几乎每日都是课业缠身,被逼着练舞,只有秋天围猎的时候,她才得以骑马,不顾繁文缛节,放纵自己。
“姑娘以前不自由吗?”许明月疑惑地问。
“犹如枷锁束身,动辄得咎,身不由己。”容倾看着远处,思绪万千。
“现在你要嫁给摄政王了。我可从未见过像今日一样的摄政王。”许明月看向容倾,满眼羡慕之意,“以前,王爷他杀伐果断,骁勇善战,我几乎忘记了王爷才二十五岁,比我还小三岁呢。”说着还有些感慨。
以景弱冠那年便跟许老将军出入军营,认识了许明月,二人经常切磋武艺。
“那今日呢?”容倾头一歪,显得有些呆萌。
“今日……”许明月思索片刻,郑重地回答,“原来王爷是个活生生的人。”
许明月突然一笑,之前竟然忘记了自己所崇拜的人,也是个有血有肉的人啊。
容倾一愣,不知如何应答。
于是,长鞭一挥,乘马而去,仿佛整个人融进风里一样,去消化自己对以景的伤害。她本以为她死后,以景应不多久便能从中走出来,可事实是那三年,他一直活在失去她的悔恨之中。
不知骑了多久,容倾勒马停住,可能是太用力了,马痛的前腿扬起,直身立起,轻盈的衣衫随风而动,发丝扬起,眼中孤傲与冷艳。
许明月看着眼前的女子,脑中浮现出那个素未谋面却敬佩不已的帝安公主。
帝安公主,有多久没有人提过这个名字了?还记得之前在营里,经常能听到关于她的传言,除去美貌,还有那身为女子公然干政的谋略与勇气。明月虽为之可惜,也只叹是命运弄人。
许明月拿着马鞭,指着一处,说:“不如我们比比,看谁先骑到那个山丘。”
“好呀!”容倾应下。
两人夹起马肚,手里的鞭子扬起,向山丘顶奔去,风将她们的头发扬在身后,绘出自己的形状,明月一身深红武装,干脆利落,眉宇间的英气让女儿家的面容多了几分棱角,倒真如名字一样,有月的清冷寒气。容倾则是女儿家的衣裙,广袖长裙,朱钗玉摇,儿时的亏损让她看着柔弱不堪,可眼中的坚毅让人难以轻视她分毫。
明月先几个马身,骑到山丘,转头回望身后的容倾。
日薄西山,霞光隐现。
此刻,容倾眼里的明月,才是那话本子里的女将军,身后是将落的太阳,拉长她的身影,轮廓模糊泛着日光,巾帼不让须眉。
女子与女子之间的相互吸引,其实很简单。
马棚里,许明月从腰间解下一把短刀。短刀的缝隙里,还有未清洗干净的血迹,“容姑娘,这把短刀陪着我出生入死,救过我多次,我把它送给你,你留着防身。我听说姑娘结交都是互赠手帕,我不用那东西,只能赠你一把刀,你别介意。”
容倾双手接过短刀,说:“自然不会,朋友之间,不为外物,只为真心。”
“你以后多多来军营找我玩啊,军中就我一个女子,无聊得很。”
“好啊,你可是我人生中第一个朋友。”容倾也不再扭捏。
许明月一把抱住容倾,像个大姐姐。
在回去的马车里,容倾上午跟着以景跑来跑去,又骑了一下午的马,乏得她软绵绵地靠在他身上。
“这把匕首,可是明月及笄的时候许老将军送给她的,从不离身的。如今她送给你,也是真心想跟你做朋友。而且以后军中的人都会敬你三分。”
“唔。”容倾用仅剩的一点意识,回应着他。
耳边都是她均匀的呼吸声,以景拨弄着珠串,心中无比宁静,一切好事,都才刚刚开始。
有了天子的赐婚懿旨,两人正式开始忙起婚事来,连着几天几夜,以景和容倾都在书房里商量着成婚的细节。
夜里,容倾熬了碗冰糖炖雪梨,给以景解暑用,还不等长命替她敲门,书房的门就从里面打开了,她和长命皆是一吓,险些没端稳。那人一身黑色劲装,鲜红的发带束发,手里握着一把长剑,当他看清容倾的容貌亦是一愣,是她!
以景听见动静,说:“阿音,快过来。”
那人听到王爷的声音后,立马侧身,让容倾进去,自己则站在门口守着。
容倾走到他身旁,把汤放在手边,“你尝尝。”
以景端起碗喝着,忙了一天难得闲暇,眼下泛青,没睡多少好觉。
他放下白玉碗,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
容倾绕道后面,伸出手揉着他的太阳穴。
以景握住她的手,问道:“你要嫁给我了对吗?”
或许是曾经的奢望,突然成真,一时间还是不敢相信,不过是去了趟苏州城,再回来便要娶妻了。
容倾垂眸一笑,“怎么了,怕是梦啊?”
“嗯!”以景喉间溢出一声,“我好怕八月十五,成亲之日,你真的奔月而去。”
他想起苏州城的一舞,说是嫦娥奔月再现,也不为过。
“我又不是嫦娥。”
“我怕你是玉兔。”
容倾用食指点了一下他的脑袋,“胡思乱想!”
失去过一次的人,总是会后怕。
以景只是笑笑,从腰下解下一块令牌,“这个给你,刚刚那人叫怀瑾,你见过的。他以后就是你的人了。”
“我的?见过?”容倾拼命回想,越来越觉得那人面熟,但死活也想不起来。
“他只认这枚令牌,只要令牌在你这儿,他便会保护你的安危。”
以景想着自己不能时时刻刻都待在她身边,送她个护卫,自己也安心些。
看着容倾一副想破脑袋也没想起什么来的样子,宠溺一笑。
有时也想自私一些,他的阿音只有他一个人多好呀,但他不能,爱花不折花,赏月不摘月。
又是一个忙碌的夜晚,月色清冷,独挂枝头,等容倾从书房里出来,已近亥时,穿过游廊,闻着花香,瞧见那叫怀瑾的人已站在门口守着了,待她走近,怀瑾抱拳,说:“属下怀瑾,誓死效忠。”
眼前的女子耳后簪一朵绛紫绢花,长发一缕搭在身前,发髻松散,一脸疲惫,听见怀瑾的声音,忍住倦意,说:“早点歇息吧,好梦。”
夜里,怀瑾从怀里,掏出一颗珍珠,借着月光端详着它。
三年前,云国破灭之时,他曾受命去保护帝安公主,那时他的生活只有听令、杀人、复命。
当他赶到迟暮宫时,女子端坐在镜前,抬手轻抚着发髻,整理着自己的妆容。
他上前一步,拱手道:“属下奉命来护公主周全。”
女子起身,绣花广袖拖坠在身后,玉手掀开珠帘的一角,“本公主美吗?”
突然的靠近,让女子的面容映入眼帘,让怀瑾一惊,后退一步,他怎敢直视王爷的人,“属下不敢。”
女子像恶作剧成功一样,轻轻一笑,转而满目悲凉,“国之不存,君之罪,民之祸。”
眼角的泪缓缓滑落,她娇好的面容透过窗户最后一次望向日出,转身奔向一旁的架子,抽出长剑自刎,没有丝毫地犹豫,他阻拦的手停滞在半空,这是连怀瑾都阻拦不急的速度,她本就是一心求死。
他眼睁睁地看着女子用剑划破她白皙的颈部,鲜血瞬间喷涌,耳边残留着剑铿锵落地的声音,满屋只有被剑划断的珠帘落下的珍珠弹落在地板上的声音,如同一声声蛊笛,此后,他再也听不得这种声音,女子的面容也深深烙在内心深处。
他就站在不远处,眼里全是女子倒在血泊中的残影,她的血好像要流干了一样,染红了半边房间,那些珍珠也被鲜血浸泡着,泛着红光。她本是孤傲在枝头的梅花,却被人折断,慢慢枯萎。
阳光毫不吝啬地铺在她身上,想让她的体温流逝地慢一些。
怀瑾鬼使神差地走近,指节分明的手捡起了一颗珍珠,好生珍藏着。
但从那一刻开始,他的心里有了比令牌更重要的东西。
今日再见,起死回生也好,行尸走肉也罢,他会以保护她为信仰,永不背弃。
与以景不同的是,怀瑾与她的第一次相见,便是今朝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在外人眼里她最美的时候就是被封为帝安公主,待嫁楚国世子的时候,可这不过就像是一个被秦伉精雕玉琢的人偶,供世人观赏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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