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护夫送柬
盛夏过后便是金秋,婚期也将至。
晴光潋滟的溪水翻涌着,泛起阵阵凉意,秋天鱼肥,岸边不少世家子弟相约垂钓,来打磨时间。
其中一人,突然愣神,鱼竿拽动也丝毫不知。
众人顺其目光向对岸望去,也顿时失神。
花草葳蕤,边角泛黄,女子身裹脂红色衣裙在这片草地上四处采撷着野花,身后一名檀紫长袍的男子作陪。红衣惹人眼,所到一处红裙卷如浪花,宛如一株虞美人,突然她把花一抛,起身追逐着一只蚱蜢,动如脱兔,男子目光紧随,片刻不离,捡起被女子丢弃的花束,缓缓而行。
山野寂静,唯有眼前之景,令人心旷神怡,这便是世人难得的浮生半日闲。
“阿音,该回了。”
正玩得起兴的容倾一愣,“啊?”立马起身。
以景上前把花递给她,又蹲下身子给她拂去裙边的断草,“东郊的私宅,我已命人收拾妥当,你先在那里住下,成亲之日,我便来接你。”
“我累了,走不动了。”
容倾也蹲下,刚弄干净的裙摆又沾了草枝,“你背我吧!就背到马车上。”
以景听着她的小算盘,打得噼里啪啦的响,“上来吧!”
容倾高高兴兴地趴在了他宽厚的背上,阳光照得暖和和的,手上也不安分,非要给他在耳后簪花。
河对岸的人里,有人小声嘀咕了一句,“那是摄政王。”
“你怎么知道?”
“他抄御史大夫家的时候,我见过。”
这句话宛如一把利刃,生生的把刚刚的如花画卷割裂。
容倾贪欢,以景又何尝不是呢?
背上的容倾睡着了,以景就这样一路把她背回了私宅。
“爷,宫中有要事。”
以景把耳边的花摘下,低声说:“等会儿。”
转而看着山水屏风后熟睡的女子,醒来要是看不见我,她心不安。
一炷香后,容倾悠悠转醒,见以景还在写着大红请柬,右手执笔,苍劲有力,阳光勾勒出他棱角分明的侧颜,身如玉树,君子风姿。
“醒了?”见容倾睡醒,他便停笔。
“嗯。”容倾坐了起来。
以景绕开屏风去给她穿鞋袜,嘴上叮嘱着,“天已入秋,夜里不可贪凉,该穿的衣服一件也不能少。婚服明日送来,你试试合不合身。这几日我不在,你不准乱跑,可嗜睡但不可少食,记住了吗?”
容倾还沉浸在刚刚的美色之中,手忍不住摸上他微卷的秀发,“以景,你怎能生得如此合我心意?”
以景起身轻叹一声,小姑娘总爱跑偏,待会还要再向婢子们交待一遍,“宫里还有事,我先走了。”
容倾点点头,却不想他突然落下一吻,还在耳边扔下一句,“成亲之后,我便是你的人了。”
她面色一红,久久才回神。
几日后的夜里,以景面带坨红,一身酒气回到私宅,容倾上前扶住他,皱起眉头,心疼地问:“怎么喝成这样?”
握瑜闻言,不敢答话。
直到容倾给他擦洗时,看见额角那一道新鲜的伤疤,将手里的帕子一摔,自己的新郎官,居然被毁容了。
“握瑜,谁干的!”
握瑜只能跪地,“属下失职。”
原是那大喜的请柬都是以景一封一封的正式登门拜访,送至宾客手里的,等送到他的老师南平骁时,二人起了争执,那人一气之下失手用茶盏划伤了以景的额角。
容倾自然气不过,“请柬呢?”
握瑜老老实实的从怀里把请柬掏出来,小心翼翼的递给她。
容倾接过请柬,“怀瑾,跟我走。”
等容倾走了,握瑜长舒一口气,太可怕了。
众人见那架势,怕是要踏平南太傅府。
“姑娘,您可有约?”门前的小厮问道。
“我有要事禀告太傅。”
见府外的女子容貌绮丽,举手投足间端庄优雅,定是位贵人。
于是,小厮来来回回通禀了两次,还是那句,“太傅今夜不见人。”
容倾依旧以礼相待,丝毫不恼,语气柔和地说:“我有要事禀告太傅。”
最终,太傅真以为是有什么急事要处理,便接见了容倾,怀瑾不言语,只是站在屋外等候她。
南平骁坐在正堂上,问道:“有什么事,禀报吧!”
语气不善,显然是刚被气急了,又不得已压着。
行过礼,容倾笑盈盈地从袖中拿出那封被揉过的请柬,“我与摄政王大婚之时,还请太傅赏光。”
南平骁一看那请柬,气得胡子都歪了,指着容倾就说不出话来。
“我敬您是以景的老师,礼敬至此,但我不想以景的真心被人践踏。他生性周正,被拒一次便觉羞耻,可我不一样,天生的歪门邪道,不知羞耻。就算您不去,大婚之日我便命人绑了您,堵了嘴,架着您去。”
他怒道:“你敢!你个庶民!竟毫无道理可言!”
“您不喜我与以景的婚事,只是因为我是个修仙不成,心性不定,还在酒肆里跳过舞的庶民吗?”容倾却出奇地镇定。
南平骁哑言,自己读的圣贤书可从未说过庶民卑贱,反而一直是说庶民疾苦,求生艰难,应多加帮衬。
“您是以景的老师,他幼时,还在齐国的时候您就教导他了,想必他是何心性,您也清楚。我也知道,他是您最得意的学生。”
算起来,以景教自己读书知礼,算是自己的老师,那眼前这位竟是自己的太师父。
南平骁面色缓和,“是!他是个很好的学生。”
“那您不接受我与以景的婚事,无非是觉得我配不上他。对吗?”
南平骁冷哼一声,“你还挺有自知之明。”
“还请太傅直言,我是如何配不上以景的?”
南平骁见状,心中大喜,“抛开身份悬殊,就这里的学识文采你怎么配得上我那学生?”说着指了指脑袋。
“天下男女婚嫁,是要靠脑中的学识来匹配的吗?天文地理,各有所长,该如何评判?满腹经纶与见多识广,又该如何比较?如果真有太傅所言的学识文采对等,那为何做官为商的多为男子,这又是否对女子不公?”
南平骁静默,思索着如何反驳。
“不如让我来告诉太傅,您为何反对吧!”
“因为太傅觉得庶民就是卑贱,您抛不开身份悬殊!因为您和他们一样见不得高高在上的摄政王被一个庶民拉下神坛,沦为七情六欲的凡人!因为您觉得这场婚姻会让王族蒙羞!”
句句直戳他的命门!
“混账!“南平骁拍桌而起。
“太傅也娶过妻,您可有为她挽过发,可有为她熬过羹汤,可有履行成婚当日所立下的誓言?”
没有!是,他居然没有。
南平骁看着眼前的女子,他很想反驳她的话,但却反驳不了。
为什么?因为她说的对,自己就是不允许爱徒娶一个庶民!他应该娶养在深闺、知书达礼的大家闺秀。那才是自己眼中的良缘佳偶!所以自己娶妻也是因为对方是大家闺秀,他觉得他们是般配的,而不是相爱,所以他也从未给她挽过发,熬过羹汤,娶妻时的誓言也早已忘记。
容倾也不再站着,自顾自的找了个座位坐下。
“太傅,您有没有想过,为何人人都歌颂一生一世一双人的佳话?”
南平骁思考着这个问题,气势渐弱,也冷静下来。
容倾感慨道:“因为大多数人都做不到。连太傅您这样的圣贤都做不到。”
“你是在指责我对贱内不好?”
“是!不光是您,王族之内,乃至普天之下,又有几人能做到?把真情化为利益去取舍,是否有违先贤之道?”
南平骁艰难地吐出那个“是”字。
“那为何太傅要拒绝以景对我的真情?甚至不惜动怒,杯盏相向?”
“因为我放不下门第观念。”
诛心啊!南平骁只觉羞愧难当,是个枉读圣贤书,还愧对妻子的老匹夫。
“所以还请太傅收下请柬,如约而至。”
容倾起身行礼,临了出门时,不忘回头补一句,“太傅,古往今来多少圣贤,真正能做到的又有几个?我刚刚说的那些话,您不必挂心。”
太傅听着这宽慰的话,心头一哽,喉间腥甜。
私宅里,以景也见醒,“王妃呢?”
众人哪敢言语,只是回一句,“王妃出去了。”
以景顿感不妙,急忙起身,拿了衣服就要去寻她。
才出屋门,容倾便带着怀瑾回来了,关切地问:“以景你怎么醒了?好些了吗?”
“你去哪了?”
“去太傅府帮你送请柬。”
“你夜闯太傅府?”
“没有啊,我是被小厮请进去的。”
何其无辜!
以景:……
次日,南太傅告病假,直至八月十五前都未曾上朝,甚至不曾出门,登门拜访者,一律不见。
以景说过的,她伶牙俐齿,很会折磨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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