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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莫待无花


九月,秋尾,是要举一场秋猎。

        王家猎场,权臣骄子聚在一起,相互寒暄着。

        许明月从远处走来,拉着她的手说:“容倾,这场秋猎你跟着我,我带你。”

        都是姑娘家,自然更亲近些。

        以景面露不悦,还未来得及开口阻止。就听见,容倾开口答应了她,“明月姐姐,我们走吧。”

        她头也不回地走了,白玄度与以景相视一眼,皆是无可奈何。

        罢了,随她去玩吧。

        世家子弟为拔头筹,自是竭尽全力以得天子青眼,这便也少了秋猎本有的乐趣。

        而以景早已不在乎这些了,只是在营帐中等候自家夫人回来。

        他捧着一本书页泛黄起毛的佛经,入神地看着,仿佛外面的热闹喧哗与他无关,身处一片寂静之中,这样的日子他也早已习惯了。无论是政事还是习性,他与那些臣子总是不一样,数年的孤独与隐忍,在遇见阿音的那一日打破。

        他可以放下身段去给他们送喜帖,可以为了让他们认可阿音从权利中妥协,但这一切都不重要,只有阿音重要。

        透过营帐的缝隙看去,以景就像是奉在神龛里的神仙,庄严肃穆,纤细修长的手指时不时地翻动着佛经,眼睛专注出神,他也如那佛经一般神圣又庄重。

        许明月的马术与箭术当是人中翘楚,而容倾十箭有九箭射偏,她也为此苦练过,可不见成效,便也不再为难自己了。

        此次跟着明月姐姐出来,容倾就充当了她的小弟,一边在后面拾取猎物,一边赞叹明月的箭术。

        等到天色渐晚,黄昏将近,两人才回去。

        营帐外的空地上,左一片,右一片的血迹,可能是宰杀猎物留下的。

        容倾一脸欣喜地拎着那只她打下的第一只也是唯一一只野兔,迫不及待地想要跟她的夫君分享这份喜悦,“以景,以景,你快看……”

        当她掀开帐幕,闯进帐篷里时,只见一群人围在床前,那群人里她只认识玄度和许老将军。

        众人见她来了,纷纷自觉地让开一条路来。

        容倾僵住,看着那群人愁眉紧锁,面露悲色,不由得头皮发麻,耳边轰鸣,她迈开脚步,手上的野兔已无力握住,被扔到地上,直到看到床上奄奄一息的人。

        以景!是以景!

        她快步扑到床前,以景胸口的鲜血抑制不住地往外流,纱布都堵不住的流,顺着衣服被褥慢慢晕开,连呼吸都微弱不可察觉。

        白玄度在这片沉寂中开口,声音因难过而变得低哑,说:“有人行刺,摄政王心口挨了一剑,国医说……”

        听到声音,容倾扭头望着白玄度,明明眼泪已经抑不住落下来了,却死死咬着下唇,倔强地忍着,颤抖地问:“国医说什么?”

        白玄度不忍看她,低下了头,“凶多吉少,怕是……熬不过今夜。”

        她头轻轻一歪,仿佛刚入凡世的精灵,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白玄度依旧低着头,就这样僵持了一会儿,忽然在容倾剧烈地喘息之后,在帕子上呕出一口鲜血。

        连容倾都震惊不已,她怎么会呕血,她的身体难道已经开始……衰败了吗?

        她愤怒地将那帕子扔出去,撑起那残败的身躯,向众人行礼,声音沙哑道:“以景有我照顾,诸位请回吧!”说完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那痛从胸腔蔓延到全身,在心口处猛然一击,令她双腿失了力气,瘫坐在地上,痛苦地捂着胸口。

        几息之间,人群退尽。帐中,只有他们两个人了,炉里的香还在燃着,是松木,可清幽冷冽的香气盖不住满屋的血腥。

        她跪在脚踏上,握住那只少了尾指的左手,触碰着那道崎岖不平地伤疤。

        “你那么厉害怎么会死呢?你肯定在故意吓唬我,对不对?”

        “我以后再也不耍小脾气了,我都听你的,好不好?”

        “你不可以死,我还有好多事情没有跟你做呢。我还没和你一起放过风筝,还没有和你一起骑过马,我甚至都还没有为你跳一支舞,我跳舞很好看的,只是你还没有见过。及笈那年的那只舞,我是要跳给你看的,可是你没有来。以景,我喜欢你,真的,我一直一直喜欢你。所以你不要离开我,好不好?”

        她从未怪他及笄那年没有来,她只是遗憾那只名动九州的舞只有他没有见过。

        八月十五到九月尾,才一个半月而已,他们还是新婚燕尔,耳鬓厮磨的时候,难道真的是造化弄人?

        她不相信老天要如此捉弄他们,拼命摇着头,发髻松散,步摇脱落,滚烫的泪水一颗颗砸在床榻上,发出“啪嗒”一声的轻响,越来越多的眼泪聚在一起,来不及渗进床褥便流下床榻,落在脚踏上,又流到地上。

        那只手越来越凉,她感觉到了,抬头看向以景苍白的脸,没了生气。

        “以景,我只有你了,你要是不在了,我怎么办呀?”

        “你怎么不哄我了?”

        容倾瞪大眼睛认认真真的质问着他,此刻脑海里的话比春日枝头的桃花都要多,可她不知道从何说起。

        她双手紧紧握住以景冰冷的手,哈着热气,只有四根手指的左手,那是他在将要封为世子之时,断指立誓造成的,想到这里,他们自始至终都是怀有双向奔赴的勇气啊。

        “以景,为何我们要在一场死局里?”

        她说的极其小声,说完,又抑不住抽泣起来,脸上血色尽失,只有唇上残留着刚刚咳出的鲜血。

        她哭累了,趴在床榻上,枕着他的手,说:“为何我们此生要过的如此痛苦?不是说上天有好生之德吗?他就不能可怜可怜我们。我起死回生的时候,他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为何对于你,就不能再开一次恩,闭一只眼?”

        ……

        这一夜,容倾断断续续地说着话,啜泣着,昏睡在床边,炉里的香不知何时燃尽了。

        女子的哭声,回响在整片猎场,比杜鹃啼血更悲,比两岸猿鸣更哀,凄凄婉婉。

        晨起时,一声鸡鸣。

        床上的人渐渐苏醒,浑身虚弱不能动弹,心口依旧疼痛,只觉得周遭凉意袭来,唯有手上覆着一片温热。

        他张开嘴想要说什么,却没有半点力气,只能用余光去看手上那只凌乱的小脑袋。

        静躺了一会儿,就听见容倾的呜咽声,手上一阵湿热,是她的眼泪,估计容倾这辈子的眼泪只为他一人而流尽。

        容倾抬起头,对上那双眼睛,又惊又喜地说:“以景,你是活的吗?”

        以景闻言,费力的扯出一点笑意,眨眨眼安慰着她。

        “呜呜呜……我还以为你死了?你吓死我了你知不知道?”

        以景艰难地开口,声音轻得如狂风中烛火,脆弱不堪,“没事了,别哭了。”

        她撑起身子,却不想又重重的跪在脚踏上,膝盖钻心的疼,脸上笑着对以景说:“可能是跪太久了,腿麻了。”

        十岁时,她为了以景的衣食,跪伤了腿,昨夜更是雪上加霜。

        良久,她才坐到床榻上,听见以景担忧的话,“以后,不要再跪了。”

        “你要不要喝水,我去给你倒。”容倾说完,就要起身。

        “别走,陪我再睡会儿。”以景用尽最后的力气说道。

        容倾脱下鞋子,躺在以景的右侧,仍是心有余悸,难以入睡。

        以景恢复了些力气,“躺我怀里来,我想抱着你。”

        容倾轻手轻脚地凑过去,生怕动到他的伤口。她窝在以景怀里,用自己的身子暖着他,就像以前的他一样。

        以景用轻松地话语安抚着他的小姑娘,说:“昨日,我以为我回不来了,昏迷的时候,什么也看不见,又黑又冷,忽然听见一个小姑娘的哭声,我想还能是谁啊,不就是我家的阿音,我就寻着那声音去找你,找啊找,你在哪儿呢?谁知一睁眼,就看见你了。”

        无论何时,以景对容倾永远都是给予最极致的温柔。

        她也安下心来,说:“你也知道我难过了一夜啊,本来是想跟你吃烤兔肉的,结果我一回来,你就这样了,吓死我了。”

        “以后不会了,我发誓。”以景柔柔一笑,如冬日的阳光。

        “我以后再也不会离开你了,我要时时刻刻的待在你身边。我再也不想把你一个人置于危险之中了。昨日我不在,你受伤后,肯定寻过我,没看到我,你是不是很失落呀?”容倾将眼里的泪蹭到他衣服上,替他说着委屈。

        “还好。我当时又想你在,又想着太危险,你不在也好。”

        “是我的错,我以前总想着时间还有很多,我们可以慢慢来,可你不在的时候,我发现我有好多话要同你讲,有好多事情我还未同你做过,我以后一定会更加珍惜你,爱着你。”

        容倾回想着昨夜,她有好多好多的话要对以景说,哪怕是之前羞之于口的,她也想说给他听,她好害怕自己剖出真心给以景看,而以景却已经不在了。

        “好。我们都好好地珍惜彼此,永远相爱。”

        珍惜眼前人这个道理,以景在三年前就彻悟了。

        容倾打了个哈欠,沉沉地睡过去。

        他侧目看着容倾的脸,这些时日刚娇养出来的一点气色,都被昨夜折腾殆尽了。

        容倾的身子娇弱瘦小,是小时候亏空的太厉害导致的,即使被秦伉宠了五年,也没有养回来,依旧瘦弱不堪。

        等她再睁眼已是正午。

        “醒了?”

        “你没睡吗?”

        “睡过了。”

        “你怎么不叫我呀?要不要吃点东西,喝点水,或者换药?”容倾急忙坐起身来。

        “玄度来过了。我什么都不需要。明月给你烤了兔肉,你去吃点,都一天没吃东西了吧!”以景气息较稳,已无大碍,后续只需静养就行。

        容倾俯身浅浅一吻,“那你等我回来。”

        以景笑着回答:“嗯!”

        容倾走出营帐,发现地上的血迹都被收拾干净了,好像昨夜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容倾找到许明月,问:“明月姐姐,我的兔肉呢?”

        许明月见她,衣衫凌乱,松发堕髻,眼睛哭肿了一圈。便拉着她进了帐篷里,给她梳着头发,说:“你呀,怎么这个样子就跑出来了。”

        容倾看着镜中的自己,直呼,“我怎么这么丑,以景肯定都看见了。”

        许明月笑着说:“都是夫妻了,还怕这个?”

        容倾双手托腮,苦恼地说:“可是……谁不想在喜欢的人面前漂漂亮亮的呢?”

        许明月不会复杂的发髻,就用发带给她绑住了,“情人眼里出西施,王爷眼里你怎会丑?”

        “白都尉也这么觉得吗?”

        许明月放下木梳,转身给她割兔肉时,说:“他呀,估计没跟我说几句话就脸红结巴了。哪里说得出我好看这样的话。”

        容倾填饱自己的肚子,片刻不停留地赶回去。

        “以景,你可好些了?”

        看着眼前的以景,即使衣衫凌乱,长发缠绕在一起,一些被压在身下,一些散在枕边,唇色苍白,但那双看向自己的眼睛,柔情缱绻,让人忍不住想好好疼爱一番。

        “有些冷。”他尚且还能动的右手,轻拍一下床榻,“你过来,我要你给我暖暖。”

        以景想着趁这几日伤着,忙不了公务,就多亲近亲近自家娘子。

        容倾溺在眼前的美色中,自是言听计从。

        可躺下之后,她毫无困意,又不敢乱动,干躺着。

        “把你昨日要与我说的话,再说一遍。”

        病美人发话了,可容倾却又说不出口了。

        “今早上,还说要珍惜我,爱我,结果睡起来便又不作数了,原知那是哄我的,就不放在心上了。”

        以景犹如一个遇到负心汉的黄花大姑娘,话语间尽是委屈,说罢还不着痕迹地轻叹一声,以示无可奈何。

        容倾一听,哪知道这个是他故意激她,她向来吃软不吃硬,短短几句就被以景拿捏住了命门,“我只是在酝酿,马上就说出来了。”

        “好啊,为夫正等着呢。”

        容倾面上发烫,一咬牙,说:“我……我喜欢你,我就是故意对你耍小性子的,我想让你在乎我,宠着我,甚至我也知道我是在无理取闹,可我就是想让你同我说那些好听的话。及笄之前,我每天都会趴在窗户上,数算着我们成亲的日子,我真的想嫁给你想疯了,可我也很自私,我舍不下自由,甚至说出不成亲这样的糊涂话。可是有你在的地方怎么会是牢笼呢?那是我的家啊。”

        “以景我不是没见过好的男子,画技一绝的陆石竹,侍郎家风流倜傥的何其珏,丞相家才情无双的李恪,尚书家骑射了得的张文宴,甚至是如今楚国的逍遥王君淮明,我都见过,可是我发现我只想跟你在一起,即便曾经我们的感情就是一盘死棋。我也愿意为了你去做一些事情。”

        “以景,这段时间我可能喜欢吃拂文斋的菊糕,过段时间就喜欢上了南巷尾的烧饼,可是我喜欢你是秦末音时喜欢,做容倾时也喜欢,两辈子都不会变的。”

        ……

        小嘴一张一合,不停地说着,以景闭上眼睛,享受着这一刻,心尖上酥酥麻麻的感觉蔓延开,怦然跳动,若是把这颗心拿出来看一看,想必是一颗开满了桃花的心脏。

        “以景,你睡了吗?”

        “没有,我在听。”

        “那就好,轮到你说了。我说累了。”

        以景睁开眼睛,低头看着她,捕捉到她眼中的一丝狡黠,他认栽。

        “阿音,我……我第一次遇到你,你才五岁,我只把你当妹妹。可是后来,你十岁那年被秦伉接回身边,我才发现,我枉读圣贤书,愧对先生的教导,我想把你永远拴在我身边,养大后成亲,用婚姻锁住你。可是我不能,因为那时你在秦伉身边是更好的选择。我更不能做出蛊惑诱骗你的事情来,你是人,你该有自己独立的思考与选择。”

        “再后来,我回了齐国,我还是念着你。你慢慢长大,很快就能嫁人了,我日日夜夜的肖想着你,直到你与君决明联姻的消息传来……不过好在,阿音,现在你是我的了。”

        ……

        如果你有喜欢的人,请勇敢地说出来,不要莫待无花空折枝,生死相隔已惘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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